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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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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州城这些天很热闹。
四大家族之一的何大善人嫁女儿,本来就是件挺轰动的事情。
更轰动的是,第二天,人们便听闻,新婚之夜,新郎惨死,新娘失踪。
仵作验尸结果表明,柯守俊乃是中毒而死,但那毒是江湖上很常见的毒,很容易弄到,即使查起来,也无从下手。
何夫人几乎晕死过去,何大善人何明书又要应付官府,又要着手派人寻找女儿。
亲家母大人是个没主意的,只会哭哭啼啼。
最后柯守俊所有身后事,都由何明书来办。
何明书一向是个重情义的人,对自家女婿更是如此。
请了许多和尚道士颂经作法,将柯守俊风光大葬。
而就在柯守俊下葬的当天夜里,何府被一把火烧了个一干二净,府中上上下下,无一人幸免。
漠州知府很头大。
柯守俊的案子尚且毫无头绪,如今又添一桩,还是灭门惨案。
漠州城百姓议论纷纷,说是何明书这样的大善人,却落得这么个结局,莫不是招惹了什么邪秽?又或者当初发家原因真的不可与外人道,如今遭了报应。
这样说起来,何明书发家后坚持做个善人,其实也没什么值得称颂的,他大概是希望能积些德,减少报应,谁知到头来依旧是报应不爽。
何小楼身着男装,涂黑了脸,贴了假胡须,与同样贴了假胡须乔装过的何五一起站在被烧成废墟的何家门前,听着身边人们的各种猜测议论,心如刀绞。
她知道自己家的确是在五年前突然暴富,很多人对此心有疑虑也不足为奇。
但父亲这么些年来,一直坚持造福乡里,绝不仅仅是如他们所说,为了赎罪,为了减少报应!
父亲一向是个好人,穷的时候如此,富的时候也未变。
所以,她也不相信当年发家是因为父亲做下了伤天害理的事,那不可能。
可是,到底是什么人杀了父母,杀了何府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呢?
与上辈子一样,不同的方式,相同的结果。
上辈子是被柯守俊所害,而现在柯守俊已经被她杀了,为什么父母的悲剧不但没有改变,反而提前到来?
“小姐,不要久留,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何五在她耳边低声提醒:“你现在可是失踪人口呢。”
何小楼看了看左方的人群,那里的百姓突然分向两边,让出道,一些官兵正朝废墟这里走来。
她压抑住满心的悲痛迷惑与愤怒,强忍泪水,准备暂时离开。
就在这时,她忽地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像是有人在盯着自己。
或许早就盯着了,只是先前她情绪起伏太大,没有感觉到。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人群,都是些普通百姓,没什么异常。
目光远远的落到左后方隔着一条街的何家茶楼时,见有浅黄色衣角在墙边一闪而逝。
何小楼咬了咬嘴唇,叫上何五向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没有人。
附近看了几圈都没有穿浅黄衣服的人。
而她确定那人并没有进茶楼。
是谁在暗中盯着自己呢?
自己和小五都是乔装打扮过的,是谁,能轻易的就认出她来?
何小楼纳闷而不安。
她之前还想着干脆大大方方站出来,接手父母留下的产业,然后暗中调查真相。
何五所担心的,无非就是会被官府询问些关于柯守俊死亡以及自己被劫的细节,她相信自己能糊弄过去。
可现在,她犹豫了。
敌暗我明,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步行错,后果便无力承担。
何小楼深深吸了口气,与何五去附近一家客栈,要了间上房。
那客栈的掌柜是个熟人,因此她刻意压低了声音,粗着嗓子说话。也幸好这时外面有公差在张贴布告,掌柜以及一众人等的注意力被吸引,没人细看她。
“真的假的?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谁知道呢?女人心,海底针啊!”
“怎么知道是她啊?”
“听说有人去报官,说是之前看到……”
何小楼上楼时,听到有进客栈的客人感叹议论着,她怕被人认出来,没有细听,匆匆进了房间。
“诸位客官,外面贴的什么啊?”掌柜的问。
那正交头接耳议论着的几个人停了下来:“掌柜的还不知道?离你们这么近的事儿。”
掌柜的一头雾水:“不知道啊,什么事?”
“何大善人家的大小姐,原来不是被劫了,是畏罪潜逃!”一个瘦瘦的男人说。
“啊!”掌柜的吃了一惊:“这怎么说呢?”
“听说有人去报官,说何大小姐成亲前,曾经给他一笔钱,叫他寻了毒药来。”另一个矮矮的胖子接口道:“正是毒死柯少爷的那种毒药。”
“这不可能吧?”掌柜的说:“小楼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她和柯少爷感情好得很呐。”
“所以说最毒妇人心呀。”瘦男人说。
“那小楼图什么呢?”掌柜的依然不信。
“图什么?谁知道,女人心海底针,兴许在外头有了相好的。”一直没开口的壮汉冷笑。
“这也不对呀。”掌柜的说:“真不想嫁,也就一句话的事,犯不着背上命案啊。”
“呵呵。”几个男人互相看了眼,说道:“看来掌柜的跟何家关系不错,一直在替何小姐说话。但现在缉捕告示都张贴出来了,何小姐谋杀亲夫,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啦。”
掌柜的没再接话,不过时不时自语上一阵子:“怎么会呢?想不通啊。”
而此时他们口中的故事主人公何小楼,正在二楼房间内,坐在床边发呆。
这依旧是个小套间,何五在外间打地铺,何小楼在里间。
何小楼沉思良久,叫过何五:“你也发现我们被人盯上了吧?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站出来表明身份,被官府怀疑,总比被不知道什么人莫名其妙杀了要好。”
“恐怕不行。”何五自从进了房间便一直将耳朵贴在门前:“小姐,你好好休息一下,稍后我带你出城。”
何小楼没有听到楼下的议论,可他耳力好,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小姐,现在正被官府悬赏缉捕呢。
“为什么要出城?”何小楼说:“我还没弄清到底是谁害死了我父母。何五,你不想查明真相给何叔报仇吗?”
何五转头看了她一眼:“报仇的前提是活着。漠州城太危险,一会我们吃点东西就出去。”
何小楼正准备撕胡子的手停了下来:“这么快就走?”
“是的。”何五点了点头。
何小楼没有说话,何五比她大几岁,以前又常年在外跑,总比她有经验些,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现在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一切听何五的了。
两人叫了些吃的,然后又仔细乔装了一番,便出了门。
一出客栈,何小楼顿时明白为什么何五说要现在出城了。
她看到了自己的画像,虽然画得并不像,她看第一眼的时候并没有认出来是自己,但那上面写的姓名年龄籍贯全都是她。
出城门的时候发现检查得果然比平时严了不少,好在两人做了充足的准备,完全没有被怀疑。
出了漠州城,马车一路飞奔,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一个镇子上。
镇子很小,客栈的上房也没有带套间,只是比普通房间大点。
于是他们便要了两间房。
入夜,何小楼辗转难眠。
一直到这个时候,她都没有真正的哭。
她总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敢相信父母真的就这么没了。
到底是谁,跟何家有这么大的仇?
为什么她已经把柯守俊杀了,父母却仍是落得这样的下场?难道冥冥之中,一切真的是注定的?
正想着,忽然听到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窗□□进来,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她吃了一惊,还未反应过来,人便被拦腰抱起,然后就地一滚,将她塞入床底。
是何五。
原来他并未去自己房间睡觉,一直在门外守着。
暗器从窗户外面铺天盖地的射了进来,何五扯起床上薄被抖开,将暗器悉数收进被子里,然后挥刀朝窗口扑了过去。
就在这时,身后杀机忽至,何五回头侧身闪过,与那两道黑影战到一起。
又有几道身影从门口和窗口窜了进来,何五以一敌多,开始变得吃力。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何小楼屏住呼吸躲在床下,一动也不敢动。
她的角度看不清战况,只能看到很多双脚在眼前晃来晃去,听到刀剑嗡鸣的声音,听到何五时不时发出一声闷哼。
她咬住嘴唇,悄悄将一直随身带着的那两张符纸捏在手里。
砰的一声,一张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险些惊叫出声,赶紧捂住嘴,惊恐的看着那张面目狰狞血迹斑斑的脸。
过了会儿,又一个人倒下了。
这时,忽然有人踢开床前的尸体,挥刀朝床底探过来。
那刀险险要劈到何小楼脸上,却忽然停住,然后持刀的人软软瘫到了地上。
但何五也同时发出一声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