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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谪仙 ...

  •   转眼三年……
      虽是春日,却是天色阴霾,乌云浓沉,那欲落未落的水雾似要将长安铺成一汪浓淡相间的水墨丹青……

      城门刚启,早起营生的百姓便见一胡须拉喳的男人策马领百余面有墨青刺字的壮汉入城,哒哒的马蹄挟带起一股尤带血气的春寒急风,惊起城边柳絮数簇,绒白翻飞,纷扬飘翩,更为这昏晦春日平添了几分如雪的萧寒之色……

      那马上男子身形魁伟,虽一身粗布衣袍,不修边副,但却掩不住那似骨子散发出的威仪英气,纷纷猜测这是何方神圣?
      街角卖烤地瓜的老伯正抠着被炭火熏得黑黢的鼻孔,抬眼一见那马上男子却顿时老泪成行,抛了地瓜便是一声惊天泣地的嚎哭“王爷啊!”……

      百姓们这才费力认出这马上男人竟是三年前因逼死楚国公爱女而被流放边陲的汉王宇文镶……
      听说,汉王流放边陲之时,遇突厥侵边,捕杀边民,他率百余流放的囚徒袭杀突厥,并在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首级,收纳边部降军近万,震惊四方,大扬国威。
      而三月前,楚国公独孤石却终是病殁,骠骑大将军程扈一众便上书呈请,汉王战功显赫,早已将功抵过,请求皇帝将汉王复爵召回都城……
      ……

      早朝,众臣睨那披挂晨露,稳健步上朝堂的汉王,皆是缩首禀息。
      三年的艰苦锤练,将这不过二十三岁的男人打磨出了更为逼人的咄咄气宇,风吹日晒而粗糙的古铜肤色,将刀削斧刻的俊美五官映衬得更为凌厉深刻,那双凤眸中沉淀出深不见底的寒戾之气,令人不敢直视。

      而依附独孤石的一众更免不得心下忐忑,皇帝早忌楚国公功高盖主,如今在楚国公病逝的当下召回汉王,摆明是要想用这把利刀来翦除独孤党羽。
      世异时移,官场轮回,从来这般冰凉残忍……

      皇帝宇文投恙恙倚坐龙榻,虽年轻时也是征战沙场的悍将,可杀了前朝皇帝登了皇位之后,却也免不得犯了天下英雄的通病。
      夜夜温柔乡,沉醉不愿醒,短短十年便被女色掏空,身形干瘦,容颜枯槁。

      色字头上一把刀,刀刀刮骨催人老,此时,见了那气宇轩昂的三儿子,皇帝乍然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英武伟岸,不觉泛起笑意,道“镶儿在边疆凭一己之力,大震国威,辛苦了!”……

      宇文镶叩拜大礼,道“保家为国,为父皇分忧,乃是儿臣本份!”
      他虽说得平淡,但那三年却是非人的炙磨,那萧索荒漠,满目黄沙,冬燥夏暑,气候恶劣,缺粮缺水,时常以树根草皮裹腹,不少流放至此的囚犯都是病饿而死,而比那死亡更让他煎熬的是那飘渺的归期与无法施展的抱负……
      他曾暗暗对月起誓,一旦回来,便要以独孤家满门鲜血洗刷这三年的奇耻大辱……

      而皇帝宇文投听着这粗皮铁筋的三儿子说出这样毫无怨怼的言辞,许久难得的畅快大笑,当然令他更为畅快的是独孤石终于病死。
      那老贼功高盖主,手握兵权,纵横朝政,活着时动他不得,死了便该好好将那些认不清主子的独孤党人清理干净,并拿回那独孤家的五万精骑……

      以逢迎拍马坐上高位的司徒韦坯见皇帝的目光扫过朝堂上那些独孤党羽,自是瞬时揣测出了圣意,道“楚国公病殁,大冢宰一职不能久空。汉王大智大勇,战功赫赫,唯他能接此重任!”……

      独孤党羽闻言均惶恐的弯了腰脊。若汉王任了大冢宰,辖了六府,军政齐握,以汉王的狠戾,他们随后便也该纷纷拎了人头,追随了楚国公而去。
      个个心酸绝望得就差匍匐在地,嚎哭求饶,却见一名身形挺拔,容颜清俊的武将神色从容的呈上厚厚一册……

      独孤党羽顿觉看到一丝微弱的火光,这秦芜雨乃是楚国公义子,年虽不过二十五,但文武双全,至幼随楚国公争战沙场,战功无数,在军中也颇有威望。而楚国公在死前将他忽然调回,领都城府军,想来该是有些棋谋盘算的吧。
      可刹那的微光却是随着皇帝将那厚册的用力一扔而乍然熄灭……

      折叠的厚册在大殿正中铺散开来,约有三丈,众臣惊见那糊贴的纸面上竟是密密麻麻约有千余的血红指印,不但异常刺目,更散发出浓腥的血气,分外呛鼻……

      皇帝龙颜大怒的拍着宝榻大吼“竟敢呈这等腥恶之物来污朕的眼,拖下去斩首!”
      可皇帝心下却是畅快,刚正琢磨找个什么理由翦除独孤党羽,这老贼的义子便是自己率先捧上了人头。看来那老贼一死,这独孤党羽就已是一群乌合之众啊……

      独孤党羽冷汗转瞬便是沁透了朝服,秦芜雨却是毫不惊惶,并神容平静的徐徐回禀道“八年前,四公子独孤秋枫得高人指点,隐居仙山,研习兵法。众人皆知,此前能退齐军,并逼齐国签下割城合议,正是四公子之功……四公子智胆卓绝,气度非凡,深得军中上下信赖尊重。
      所以,军中一千大小将帅便是自发印上血指印,联名请求由四公子接任大冢宰之职,替代楚国公为皇上效死分忧!”……

      一番慷慨言辞引得众臣惊唔了一声,皇帝灰黄的瞳孔却几欲呲裂,百密一疏,怎么忘了那老贼还有个四儿子啊?
      三年前的确就听说那老贼的四崽子得闻小妹惨死,老父孤病,便将修仙的伟大志向生生逆转为了光耀门楣的龌龊念想。
      老贼自是喜癫癫的将那修了半拉子仙骨的儿子派去了边关军中吃糠咽菜,以示磨炼。当时本想着那独孤秋枫沉溺丹药,一心求仙,不过是个疯癫纨绔,不足为患。
      哪知半年前齐国皇帝高辗忽然御驾亲征,攻城掠地,意欲颠覆大周,那小崽子竟是在援兵未至的情况下,在城头从容摇扇独唱了一出“空城计”,不但不损一兵一卒的吓退了敌军,竟还活捉了那齐国的百战骁将乐陵郡王高允,并不知以什么手段的逼迫齐国签下合议,割让三城。
      那些齐臣都纷纷仰天悲叹“独孤小儿乃当世小诸葛!可气!可恨!”……

      齐臣倒还可公然骂一声“可气!可恨!”,可皇帝却是有愤难发,还得装模作样的重新接了那厚厚的一册血书,那一千多将领都为独孤老贼效死,若是齐齐兵变便是要铲他宇文家祖坟的祸患。老贼虽死,但这贼心尚存啊……

      韦司徒见皇帝老目沁血,自是要将佞臣也做出两分救驾的忠贞,道“大冢宰之职责任重大,独孤四公子如何能比得汉王?”

      秦芜雨却也是有备而来,道“四公子已在殿外,等候皇上召见!他是否胜任大冢宰之职,也应由满朝广评!”……
      此言一出,众臣一片喧然,半年前听说那独孤四公子空城退敌、割齐三城,便是震惊。却一直未能有机会一睹那“当世小诸葛”的风采,既已回了都城,便纷纷出言宣上殿来,满朝广评一番。

      众臣齐意难逆,皇帝一瞟自己那立在殿左,身形魁伟,气宇骇人的三儿子,想来定该有让那老贼绝后的血杀之能才是,便是暂压了怒气宣那独孤小儿入殿觐见……

      众臣齐齐翘首望向殿口,唯宇文镶面色如冰,目不斜视,极是不屑,那独孤家的四子,能空城退敌,想来也不过是凭几分运气。
      大冢宰之位是他囊中之物,那五万精骑,他也志在必得。
      至于那“当世小诸葛”也自会让他早日追随他的先父前去漫步那幽幽黄泉路……
      ……

      多日隐于浓云的日头却在此时隙下一片淡金晨光,在殿口隐绰交织,光晕之中悠冉出现一袭丧白,广袍大袖的纤秀身影。
      微风簌簌,衣带飞扬,他逆光而行,看不清容颜,竟也可感一股非同寻常的仙韵风流……

      那纤秀身影冉冉缓步,款款而行,大殿琉璃瓦垂下丝缕光影,在他身周氤氲飘浮起淡朦金雾。他不似处于朝堂大殿,倒似行于薄云青山,周遭繁花纷乱,她却翩然天外,静谧素白,不带俗尘……

      待那身影落定,隐在那光影后的面容如出水玉莲隐隐而现……
      众臣齐齐惊声,肤白如玉,眸若点漆,眉似远黛,清丽潋滟,宛然画中谪仙……
      只见他款款一礼,“微臣独孤秋枫拜见皇上!”
      语声清亮悦耳,明眸绮丽,浅淡一笑,便顿暗淡了那殿外的缭绕春光……

      那皇帝竟都看得几分失神,直想捶胸顿足的嚎上两声,那老贼竟有个这样仙姿绝美的儿子,若论模样倒是将自己那脸皮已晒得发黑的三儿子生生践踏了下去……

      韦司徒自是察觉皇帝颤须,佞臣之责便是为皇帝解忧,道“独孤四公子年岁尚轻,手无缚机之力的单薄书生,如何比得汉王大智大勇,战功赫赫!臣僚们定也觉大冢宰之职还是汉王能担吧?”……
      这话既踩踏了那独孤小儿,更是将汉王的马屁也用力的拍了一拍,也笃定无人敢公然违逆皇帝圣意,出口支持那独孤小儿。韦司徒自感甚妙……

      满朝臣僚虽被这四公子谪仙姿容震得晕眩,可如今楚国公已死,皇帝风向刮的汉王,为官长久之道乃是见风使舵,就是抱大腿也要选粗壮的不是,瞧独孤公子小细胳膊小细腿,毫无他独孤家男儿的伟岸魁武,想是幼时丹药咽得多了,影响了生长,着实不像个坚实的靠山。
      连声应和韦司徒的便是此起彼伏,喧声一片,让皇帝好生欣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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