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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九十七 新朝 ...

  •   皇帝的宠幸真是不好承受的,冢宰静静躺在那龙榻上,一动也不想动的望着那宫顶的琉璃瓦,那里透下的昏晦光线让她知晓今日又将是个阴天。

      皇帝在四更刚过便就去了勤政殿与吴允礼议事,此时偌大的宫室中极为寂静,那锦被里却仍然弥漫着那男人的气息,并不陌生,但头脑却一阵阵空白,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平公公将备好的早膳端了来,搁在榻旁的卷角云纹案上,笑道“这是皇上交待老奴备的早膳,可都是皇后爱吃的呢!”

      “皇后?你老人家叫得真是让人难以承受呢!”
      冢宰斜睨老平一眼,嗤笑一声,撑着酸痛的身子爬了起来,拿过一碗甜粥便大口吃了起来,不吃饱如何能如男人那般挺直脊梁……

      老平思量王妃这是心下对皇上置了气的意味,也难怪,皇上昨夜那般粗暴折腾,定是已在王妃心里形成了野蛮不通风情的惨烈印象。
      还是得帮皇上正一正名,让王妃知晓皇上虽是铁汉,却也是有柔情的,遂一番纠结的道“皇后,你是还不知,昨日皇上的舅父从你独孤府离开后,便突发了中风暴毙了……”

      “暴毙了!?”
      冢宰险些被一口甜粥所呛,唔,不由心里阴暗的道了一声真是可喜可贺啊,差点就笑出了声来,但面上还是佯装稳重的点了点头,幸灾乐祸必竟还是有损堂堂百官之首的风度……

      老平叹了口气,道“所以,皇上昨日可悲伤了啊,后来去独孤府传旨诏你入宫,却发现你走了,皇上刹时就更伤心了,才生出怒气。
      皇上从小就入了军营,受了很多苦,就如同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一般,没人疼没人爱的。
      从小就与军营那帮粗野的男儿为伍,自然也就养成了那样强硬粗鲁的脾性。他心里疼你疼得要紧,只是嘴上说不出句甜人的话来。”

      冢宰自是知那瘟神的脾性狠戾偏执,可想起昨夜那瘟神将那些悲愤发泄在她身上,便仍是忍不得又一阵恼怒。
      本想躺下再好好歇息,可又一想,那程扈暴毙,程家那帮男儿难免会因着程扈之死而向她独孤家发难,今日朝堂上没准就会有大震动。

      况且,今日也是新帝登基以来第一回早朝,做为百官之首的大冢宰还是不能不去的,遂让平公公赶去独孤府替她将朝服取来,洗漱妥当,匆匆穿戴起来。
      打算到时,还是得假悻悻的对皇帝说两句节哀顺便,免得那皇帝气不过还是要牵怒她独孤家……

      这般想着,便是强打着精神上了大殿,虽说这早朝冢宰来得仍是迟了半刻,可皇帝自是没有丝毫怪罪之意,见她小脸苍白,脚步不稳,心下刹时心疼不已,一思量,佯装端肃的道“冢宰重伤未愈,不宜劳累,赐座!”

      众臣齐齐震惊之余,但也思度这位新帝如此体谅冢宰,那是真有重用冢宰重振朝纲之意啊,以后就得靠上冢宰这棵大树才好乘凉。

      在百官艳羡的眼光中,冢宰假意推脱了一番,便是落了坐。这的确是身子虚乏站立不稳,再说,这坐着上朝多风光,多带劲儿啊,刹时还真生起几许百官楷模的感觉来。

      皇帝瞥见她小脸上的笑意,暗暗也觉舒心,思量原来要哄她高兴,也并不是太难,这便道“有事奏禀!”……

      朝纲初立,百事待兴,臣僚们自是不会放过这在新帝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便是纷纷将连夜写出的为官职要一一奏禀,其间还不忘狠狠的表上一番忠心。

      武官说得直白还好,可那些文官们大多文绉绉的长篇大论,皇帝听得暗暗头痛,只得看向那坐在百官班位之首,睁着水眸一动不动的冢宰,问道“冢宰有何意见?”

      而冢宰早已在那些无休止的马屁中乏然的走了神,此时冷不丁的听皇帝这么一问,倒是也头痛了一下,稍作思量,便是起身抚袖,做了肃然之状,
      “此前奸佞当道,朝议间自是颇多奉迎浮夸之辞,以后为政,应当做些实事……将各自官位职要简明扼要的奏禀……”……

      皇帝满意的点头,百官自是也生出受教忏悔的意思来。忽听见殿外一片哭声,殿前禀报是程扈遗孀李氏率了程家一众而来。

      皇帝微微皱眉,他已料到舅父暴毙,程家会生事,可一早已与吴允礼商议妥当了,便是令传那李氏一众上殿。

      顿见一色儿的丧白涌上了殿来,为首的李氏,一上殿便指着冢宰嚎哭痛诉着程扈是如何被这独孤反贼气得丧了命的,程家一众自也是群情愤慨。

      冢宰暗嗤一声,程扈被气死了,也是那程扈自己作的孽,怪得了她。
      本想驳上两句,可望见那皇帝静静端坐宝榻,容色寒肃,便是将话又咽下,心想皇帝定是护着程家的,何必再多费唇舌。果见皇帝对一旁宦者道了一声“宣旨!”

      宦者展开早已备好的圣旨宣读,竟是要立程碧芙为后,并对程扈追封公爵的诏书。
      此诏一出,那先前还痛嚎的程家一众刹时遏了眼泪,叩谢了皇恩,浩荡退去……

      皇帝悄睨向那宝座之下的冢宰,见她小脸虽没有任何表情,但这样才表明,她正强压着憋闷不快吧。可眼下舅父暴毙,程家若不安抚,必然生出叛乱,不知她可明白他的难处……

      皇帝的难处,冢宰自是明白的,难道早已死掉的独孤秋萸还会对那皇后之位有所企及么?心下虽然难免晦涩憋闷,却觉着一点也不悲伤,只是忽然更为真切的觉着她很想离开这里罢了……

      下朝,皇帝诏冢宰前往勤政殿一同用午膳,冢宰以重伤未愈,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乏然的回了独孤府。

      刚入府门,便见裴二娘扑了过来,急呼道“小祖宗啊!总算回来了!”
      其后还跟着风戍一众十八人,见了她,便是齐齐跪了地,愧疚道“卑职该死!”

      冢宰头痛捂额,朝房中走去,摆手道“本主公都没死,你们有什么该死呢?我困得很,回房补补眠!”……

      可躺下却哪里是睡得着的,如今倒是真正做了女人,可静下来却觉心间一片凌乱。刚翻了个身,便裴二娘奔了上来,道“那广陵王府护卫的酉炽说有要事要见你!”

      冢宰一愣,那酉炽要见她,该是那广陵王有何事找她吧,遂令将那酉炽带到书房……
      冢宰穿戴妥当,步进书房,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那历来沉稳的酉炽竟是屈膝便向她跪下,施了个大礼,并道了一句“求冢宰救郡王一命!”

      这番阵杖,将冢宰骇得险些就一个踉跄,忙让他起来,“你们郡王出了何事啊?他那么神通广大,也需本冢宰救命?”

      酉炽掏出昨夜收到的那颗装着齐国肖太后密旨的蜡丸,双手递到冢宰面前。
      冢宰唔了一声,这一看就是密信啊,真是了不得。好奇的展开读罢,小脸微微一白,静了一刻后,便是揉额笑得自嘲,道“本冢宰的人头价码看来是又涨了。呀,如今还不是拿黄金来算,而是抵上了堂堂广陵王的性命!本冢宰真是觉着好风光呢!”

      酉炽见她还笑得这般不正不经,事不关己,忍不得有了怒意,道“郡王为了冢宰,已多次违了肖太后的密旨,眼下那肖太后已是大怒了!”

      冢宰呵呵干笑两声,嗤道“那肖太后也气死了才好,难道让本冢宰将人头交给你不成?当本冢宰傻啊?”

      见酉炽已握了拳头,神色焦忧,冢宰这才收了笑意,随口说道“唉呀,那肖太后这般无耻,劝你家郡王别做齐国细作,不就是了?”

      “可郡王那就得赔上性命!”,酉炽沉痛的道了一句……
      冢宰见那酉炽神色已是悲郁,想真是事态严重,这才端整了容色,示意他将话说清。
      酉炽理了理思绪,沉声道来……

      原来,当年元瑾在齐国为质时,乐陵郡王高允提出扶植他回广陵为王,试图将他陪植成为一把深入周国的神兵。
      而元瑾深恨那遗弃他的父亲,深恨那推他下崖的大哥,他为了报仇,便是答应了高允的提议。

      可那齐国的肖太后怕元瑾一旦回了广陵便会不受控制,在离开齐国之前让他服下了一种奇毒,每半年都需服一次解药,不然便会脏腑溃烂而亡。
      而因着此前没有按密旨杀了冢宰,肖太后便已是将那解药的份量减下了一半。眼下,他虽不会死,但会日日受那脏腑溃痛之苦,而且三个月后再无解药,便会毒发身亡……

      酉炽说到此已是焦忧得眉宇紧锁,见冢宰却是静坐在书案前,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忍不得沉痛道“冢宰定是气郡王此前将你活着的消息告诉了那宇文镶吧?
      可郡王之所以那么做,也是怕那肖太后会派别的细作对你动手。是想着那宇文镶如今已登上皇位,定是能护你一世安宁,这才将你送出去的。
      你可知郡王心里有多苦么?他找了你十年,曾说起那个‘小叶儿’是他唯一想要娶为妻,守上一世的人!
      他植那满院桃花,也不过是因那‘小叶儿’埋过几颗桃核在院子里,他便觉着那小叶儿会喜欢桃花……”

      冢宰缓缓回神,眸中闪过一抹带着水光的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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