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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对家人出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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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这还成了我的错了?”
“没人在说是你的错!我只是警示你,别再这么口无遮拦下去!”
“这件事本身就是他们周家有错!我多说两句怎么了?”
“可是至于说破天么?”
“怎么不至于,我说老程,怎么就不至于了?女儿的事还不就就是天大的事了!”
“两家人都在这呢!能不能听听孩子们的意见。”
“你这是在提醒我打狗看主人么?”
“妈!说过分了。”程瑶瑶说。
“嘿,我说你爷俩真是够了,就这样活该被欺负,不识好歹。”
“丢人!竟做些叫人笑话的事。”程爸,冷着脸,比先前进屋时更难看了。
他是看不起程妈的,倒也不是因为她不够漂亮或是出嫁前家境不好,大多是冲着程妈那张动不动就要说破天的嘴。
满嘴尖酸刻薄的人,在程爸那是最不讨喜的,可两人就这般滑稽的成了夫妻,还偏偏有了女儿。
说到底,程爸当初也是被逼的,再进一步也就是程爸是有些同情周冬奕的。
被逼的无奈,两人心照不宣。
“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也别为谁占理谁不占理吵个没完了。我们也不都是奔着孩子的事来的么。”周妈接话柄打了圆场,终于还是把矛头拨到了正题上来。“冬奕,怎么回事?你跟妈说实话。”
“妈,我们俩的事你跟爸就别跟着掺和了,我们自己能解决。”
“自己?怎么解决?离婚吗?”周爸拿起离婚协议书朝他脸上摔去。
周冬奕侧着脸,目光发狠,脸颊被划得生疼。
程瑶瑶深吸一口气,眼神发愣。
“哦呦呦,这话没说怎么还动手,动手就能解决问题么?不过也该打呢。”程妈说得咬牙切齿,颇有大快人心的得意劲。
“你闭嘴吧。”程爸再次呵斥。
“同样的为什么你能骂我就不能骂?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骂过就骂过了,反复拿出来咀嚼就是错了,就说你一点涵养都没有。”
“我没涵养?我没涵养?这个时候嫌弃我没涵养了,相亲那阵你干嘛去了,你觉得自己是个东西么?真是越老越顽固呢!”
“诶,诶,亲家母别吵了,别吵了。大家都是为孩子的事,难免着急上火。”周妈制止着,周爸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周冬奕眼巴巴地瞧着眼前这一锅烂粥,神思倦怠。
程瑶瑶更是束手无措地呆呆立着。
事情一乱了,程瑶瑶也就乱了。她骨子里是最胆小懦弱的,但凡她要是自强一点,周冬奕大约也不会厌倦至此。
程妈喋喋不休,程爸横眉怒斥,两人谁都不想认输,谁都不想让谁得意。
本来是孩子的问题,竟也滑稽地成了一家老人的唇枪舌战。
“别吵了!”终于,在周冬奕的一声怒吼中,两人停了下来。
这才听到卧室里晓晓的哭闹声。
程瑶瑶冲了进去,咿咿呀呀地哄着晓晓继续睡觉。
客厅里,气氛却依旧尴尬着,安静着,僵持着。
“冬奕,你当着大家的面说实话,你外面是不是有人了。”周爸点了根烟问道。
周妈推了推他的肩膀,示意他把烟灭了,周爸倒也听话,吸了一口便也灭了。
“这还用问?”
程爸瞪了一眼程妈,示意她闭嘴别再插话,程妈抛去一个白眼,满是厌恶。
周冬奕的低头不语激怒了周爸,上去就是狠狠的一巴掌,“你是个男人就说句话!”
“是不是有人了?!”周爸继续呵斥道。
“得,我受够了,这摆明也是不想在好好过下去了。还是那句话,错在男方,你们净身出户,要不然就得打官司。”程妈说。
“亲家母别冲动,别冲动,我们慢慢说。”
“慢慢说?什么叫慢慢说?我看你们周家人都是一个德行的。从昨天到现在说出个一二三没有?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分明就是在刻意逃避。你们娘俩指定是串通好了,一家孬种!”
“说够了没有!”周冬奕瞪着程妈,呵斥道。
“没有!”
“没有也给老子闭嘴,谁敢说我爸妈,那就是作死。”
“作死?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么,你这是话吗,这不就是在放屁吗?我们瑶瑶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离婚!这婚必须得离!”程妈不服输的叫嚣。
“离!离!一定离!”周冬奕愤慨嚷着。
“不能离!”周妈制止道。
“姓周的,你们家是不是天生犯贱!都这样了,日子还有法过吗?”
“是我们的错没错,冬奕,你快认错!认错!”周妈训斥着周冬奕。
逼迫,像是一发利箭穿进烈马的大腿,草原广阔无边际,它却也只能踉跄着。
一匹不能再去奔跑的烈马,连嘶鸣的资格都没有了。
“认错!说,你错了!”周妈的声音里是带了哭腔的,恨铁不成钢的怨怼,将周冬奕抨击的溃不成军。
“认错!认错……”无数个认错,像诅咒攻占着周冬奕的大脑和神经,让他绞尽脑汁想逃亡,却也囹圄其中无法自拔。
眉心针扎的疼痛。
声音嘈杂着,又是怒气又是悲愤,又是凄楚,又是可怜的,全都朝着周冬奕奔涌而来。
所有因为两家不和所滋生的不满,全都膨胀起来,罪名皆归于他的名下。
被冤枉也好,事实的确如此也罢,实至名归与名副其实他也都得受着,谁叫起句第一笔下错的是自己。
头疼,还要继续疼下去。那些肮与不堪的话语还在口耳相传着。
什么是绝望,大约就是如此吧,自己最亲近的,完全不了解自己,却又大加点评。
“够了!别吵了,别吵了。我!不喜欢女人!”周冬奕叫嚣。
声音大且洪亮,像是要让全上海,甚至是全中国的人都听到,他喜欢男人。
雨是在那一刻突然停的。
一滴水反衬着灯光,像是把整个城市中的寂寞和孤独全都凝缩在了里面。
当一颗水珠崩裂,就像是一个人被摔碎了心,接二连三地摔碎的,汇在一起就跟是眼泪似的,哗哗淌个没完。
“你说什么?”周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匪夷所思地问到。
“我说,我喜欢男人,我不喜欢女人!你们从来就没在乎过我的看法,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一直都在逼迫,一直都是。我现在累极了,不想在混沌下去了。”
程爸程妈被现实堵得哑口无言,周爸兀地留下了眼泪,哽咽道,“儿子,你说得是真的?”
“真的。”话毕,周冬奕便闭上了眼睛。昏黄的灯光打在他日渐消瘦的脸上,更是憔悴了几分。
一缕头发从周妈的额前散落下来,灰白色的夹在其中,若隐若现。
周冬奕瞧着年过半百的母亲,忽得觉得她好老,那种老是夹杂着可怜在里面的。那是一直所担心或是惧斥的现实,硬生生的被搬到你面前,除了接受你已经别无选择,可这接受真叫人绝望。
眼泪无声无息的顺着他的眼角,流了出来。没人看得到他在流泪,而就算看到了,也大概没人会懂。
是呢,但凡悄悄流的泪,是冲着没人懂而生的,所以才涩涩的,叫人难过。
窗外继而又下起了雨。
那一刻,周冬奕怕极了。瞧着母亲被自己气昏的场景,他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和胡闹,甚至开始讨厌自己,忽得又是厌倦整个世界。
“妈!”他喊着,声音透过嘈杂的声音最是清楚。
一伙人慌张着,手忙脚乱。
等一个人是最容易把人心等懒的。人心一旦懒散下来,喧嚣的酒吧都显得几分沉寂。
心里沉寂,是整个世界都死空的无所事事,那是连发呆都觉得疲倦地慵堕。
落地窗上积了一层稀稀疏疏的水雾,闪着灯光,色彩模糊,把人闪得恍惚。
薛凯低头瞧了瞧,腕表的指针已经重合在12点。他换了个姿势继续眺望着,期待着。
左顾右盼一阵,又望着窗子发呆。
雨好像彻底的停了,除了滴水的花和叶子,还有一种黑夜才有的微妙情绪,那是不敢声张,又急切呐喊的人群。像是风,一阵、一阵不漏痕迹的轻巧,却也仿佛是永远都不会疲倦。
分针和时针摆出一个平角的样子,玻璃罩多是幽蓝的光影,有时会更重一些,像是在说,夜更深了。
意识到他今夜不会来了,可他依旧不愿意离开。不是担心错过什么,只是不甘心。
薛凯的眼皮。随着秒针一圈圈的转动而愈发的发沉,不由自主的要睡下去了。
脑袋兀地低下,晃动一下便清醒了。
说是清醒也是睡眼惺忪地迷蒙着。
街道比以往干净了许多,楼房格子窗里的灯光暗哑,默不作声。
弄堂的人都睡得早,除了薛凯。走了一段路,就把自己晃醒了,摇摇晃晃,摇摇晃晃,除了眼下浸上了夜的色彩,竟没了一点睡意。
摇摇晃晃,摇摇晃晃……越来越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