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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时宴瞥了跪在地上的舒瑜一眼,也没叫她起来,让王芍把她手上的证物和供词都拿到了自己面前。时宴看着供词,又一边翻证物一边听舒瑜禀报:“张松涛承认自己是行刺一案的主谋,供词里说他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一路爬到朝廷二品大员的位置就是为了行刺陛下,他觉得陛下昏庸无能,区区女流之辈干不成一统中原的大事。”舒瑜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看见时宴神色正常,才接着说道,“张松涛说是他买通了礼部主事,陛下手上的那张单子便是张松涛行贿与礼部主事的收据,收据上面盖着礼部主事的印戳,一看便知真假。至于刺客……是他在江湖里雇佣的死士,一直靠书信联络,书信都被烧掉了。不过他供出来的联络信号与刺客供出来的一致。”
      “他雇了两个死士?”边江在一旁听着,想到礼部主事的供词,不禁脱口问道。
      舒瑜摇头:“不,他只说他雇了林一鸣。而现在关在牢里的刺客则说他是林一鸣的帮手。现在林一鸣死了,已经查无对证。”
      呵,蹊跷,当真蹊跷,张松涛这样的人竟也有胆子做这种事吗。时宴比对了下刺客和张松涛分别画出来的联络信号,平静地问道:“朕听说张松涛前几日一直不肯招供,昨天却突然什么都承认了,这是为何?”
      舒瑜蹙眉,这也是她怀疑供词真实性的一点,转变太过突兀,所以她才会不急着上报,又带着物证审了张松涛一日,却没有发现丝毫疏漏。“张松涛说他只是想拖延时间想看看……”后面的话舒瑜不太敢说,是以停了下来,看着时宴。
      “但说无妨。”
      “是,他是想拖延时间看看陛下是否被刺身亡。连着三日没传出消息,他便绝望了,不想受刑所以就什么都招了出来。”
      舒瑜这话刚说出来,在场的人无不看向时宴,时白兮更是直接抢上前去要给她顺背:“娘,你别生气,你伤还未好……”时宴摆摆手让她别过来,微微一笑:“你乖,我没事,我不生气。我时宴是什么人,岂是这等庸碌无为之人能气到的?既然都查清了,那便按律处置吧,涉案一干人等也不可轻饶,以儆效尤。”
      边江和舒瑜都应声答是。
      “天色不早了,朕和舒大人还有要事要谈,宫内这几日不太平静,江儿你送小兮回她的寝宫。”
      要事?边江这才想起时宴给舒瑜的三日限期,恐怕——并不是有要事相谈吧。他有些担忧地看向舒瑜,却见她脸上风轻云淡并无怯色。虽然并不熟知,可是她名头在楚京不小,既是吏部尚书唯一的女儿,也是朝廷三品大臣,听说为官甚得民心,不过只有一个不好,便是天生体弱。
      “江哥哥,你在想什么?”时白兮见边江在发愣,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哦,没,没什么。”自那日返京时宴弄了家宴招待他,在宴席上与时白兮见面之后,两人就熟络了不少,他虽然不敢逾越,只是时白兮常以哥哥唤他,所以久而久之,他便也认同了这个称呼。
      待他二人走远了。时宴才看向尚还跪在地上的舒瑜,语气严肃了几分:“舒大人可还记得朕给的是几日期限?”
      “三日。”舒瑜身体跪得笔直,不卑不亢地答道。
      “那可还记得超过限期该当如何?”
      “微臣记得,请陛下责罚。”
      良久的沉默。时宴一直在盯着舒瑜看,舒铮的这个女儿,她算是看着长大的,因为舒夫人难产,生下舒瑜自己便西去了。舒铮和夫人很是恩爱,舒瑜自小身体不好,时宴体谅舒铮爱女心切劳苦功高,便让他常带舒瑜来宫里让给时白兮调理身体的名医也顺带看看。久而久之,舒瑜便和她膝下三个孩子玩得近了,尤其和时白露私交甚好。幼时时白露到宋国为质,舒瑜哭得很伤心,病了很久,急得舒铮小半个月没来上朝,在家里照看女儿。
      “王芍,请御医来,再端碗参汤过来。”
      舒瑜闻言,行了大礼:“谢陛下体恤。”
      时宴摇头,舒瑜太聪明,身为臣子太聪明了有时候却不见得是件好事。“你先别急着谢恩,我只问你,萧铎说宴席那日得了你的消息,所以加强了护卫,还早早地就带着精兵守在殿外,可有此事?”
      舒瑜点头,眼神清明:“确有此事。”
      “哼,所以你早就知道林一鸣混进了宫,你却瞒而不报是吗?”
      “是。微臣当时只大概知道林一鸣是刺客,也看出他是死士,却不知道主谋者是谁,担心如果告知礼部揪林一鸣出来会打草惊蛇,此事公主并不知道,一切罪责微臣承担。”
      “呵,你承担?”时宴冷笑一声,随后狠狠拍了床沿,“朕现在砍你脑袋的心都有!置朕的生死安危于不顾,凭着自己脑袋里的小聪明做事是吗?你是聪明,小算盘都敢打到朕的头上,你上书请命彻查礼部没有自己的私心?笃定了朕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能选你是吗?”
      舒瑜闻言至此,方露出一丝苦笑,谁说她聪明了,自古以来再聪明的权臣还不是被自己的君王玩弄于股掌之间。行刺这么重大,牵涉人员众多的案子居然让她三日内查清,她起初以为是时宴太过气恼了才会如此,现在看来不敢断言时宴是否气恼,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时宴受伤身子虚弱也不要妄想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可以瞒天过海。
      “陛下洞察秋毫,臣无话可辩。是臣自以为是,疏忽大意才导致陛下受刺,又妄自揣度圣意,惹得龙颜大怒。还请陛下降罪责罚。”舒瑜说完,把头上的乌纱帽摘了下来。
      时宴眯着眼睛细瞧了她半晌,许是刚刚帽檐遮住了,时宴现在才看见她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来人,传杖。”舒瑜,若不是怜你身子弱,兼之白露对你感情颇深,我打死你的心都有。
      两名太监抬来红木板子正要把舒瑜拖到殿外打,时宴开口:“就在这儿打,先打二十。”按理说,朝臣受杖难免哭嚎,血珠飞溅,实在不该在她面前执行,只是她心里着实对舒瑜恼怒得很,惜她有才舍不得杀她,那就只有看她挨打才能稍微解解气了,再加上,她若不看着,也不知道太监下手有无轻重,舒瑜又能撑到几时。
      太监也是雷厉风行,时宴话音刚落,见舒瑜脱了外袍,便将她按压在地。抡起厚重的红木板子就往她身后砸去,一边报数。
      呃……舒瑜只觉身后一阵紧似一阵的钝痛,起初还能咬紧牙关不发声,到了后来每次都是手抠着地面,忍得脖颈青筋暴露才勉强只是自嘴边发出“嗯……呃……”的呻吟声。她都能用手指数出来这是她出生以来第几次挨打,舒铮疼她,哪怕她自小调皮,常常与他作对,做得过了也不过跪一两个时辰的祠堂,也就识字学课的时候被他打过几次手板,挨板子,这还真是头一遭。
      红木板子宽大,一板子下去就能覆盖住她整个臀部,这一板接一板的打下去,早早地就是新伤盖着旧伤,层层叠加了。太监瞧见衣服上已经沁出了血点子,下的板子又快了许多,舒瑜感觉到身后大抵已经破皮了,板子打下来的时候在钝痛中又多了几分撕裂之感,她忍不住了,开始呼痛。一旁的太监见状,要拿布团给她塞进嘴里,时宴却摆摆手。舒瑜这样的人,痛倒是其次,比起痛,只怕羞辱还更让她难堪,更容易让她长记性。只是舒瑜的表现到底还是让时宴有些刮目相看了,能在这么重的红木板子底下忍到二十下才发出声音的,别说她一个女人,男的都少有。
      二十下打完,太监把舒瑜扶了起来,拄杖立在一旁。
      “呃……”举止间牵动了身后的伤,舒瑜不由低低喊了一声。手撑着地面勉强保持住跪姿,向时宴低头,喘了好几口粗气才把话说了出来,“臣……失仪了……望……陛下海涵……”
      她此刻脸上都是汗,几缕发丝贴在鬓角和额头上,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撑着地面的手也是颤抖不已。时宴见她被打到这种地步,竟然还如此守礼,不像别的大臣,挨了板子便仪态全无,心里的怒气也就淡了几分,唤来王芍,把参汤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喝下。
      因着舒瑜小时候常来宫中和时白禹、时白露、时白兮三人玩耍,王芍也得她唤过几次芍姨,知她身体薄弱,刚刚站在一旁看她受杖,好几次都要忍不住跪下求时宴开恩。现在得了旨意,赶忙端着参汤跪在她身旁,吹凉了给她喝。
      眼见着半碗参汤喝下去了,分明就不再烫了,王芍还每一次都吹好一会儿才递到舒瑜嘴边。舒瑜心知这是王芍在给她多争取些时间休息,也是妄想着着这点时间内时宴会否气消了,就放过她,舒瑜瞥见时宴看向这边的眼神有些许不悦了,担心王芍会因为自己受牵连,连忙一手端过碗来,朝王芍微微一笑:“芍姨,我自己来便好。”一股脑就把小半碗参汤喝了下去。
      时宴见她喝了参汤之后,气色渐渐好了,心里却还不甚放心,又叫御医给她把脉,得了御医的答复后才点点头:“再打二十。”
      舒瑜闻言,认命般阖上眼眸,安静地趴在地上。身后的疼痛如期而至,刚刚休息之后麻木了的臀部此刻又如已经破皮的血肉再被盐水浇湿般刺骨锥心的痛。每一板,舒瑜都被打得面目狰狞,仰天呼痛,礼仪礼数全被抛在脑后。
      打到最后十板,舒瑜已经气若游丝,只是自鼻息间发出闷哼。
      王芍见状忙膝行着到时宴跟前求情:“陛下,饶了舒大人吧……陛下,打到这般田地,舒大人必定知错了……”
      “啪——十三——”应声飞溅出的一滴血珠子染到了灯盏外的纸上。时宴看了一眼那粒触目惊心的红点,又看向舒瑜身后:白色的亵裤已经红了一片,还不断地往外浸染出来,一板子下去就溅出一串血花。
      “啪——十五——”太监硬声报数。
      “停。”时宴抬手示意,“把舒大人扶到朕跟前。”
      时宴看着趴在她面前的舒瑜几次想要撑着地面跪起来,却又几次重重倒地,这过程中扯到了身后的伤,疼得她眉毛皱成一团,低低呻吟。
      唉……时宴自问不是心硬的人。“不用跪着了,好生趴着。”她坐起身来,又让王芍拧了块热毛巾递给自己,见舒瑜满脸的汗,正要帮她擦拭,舒瑜却往后躲了躲,果不其然又碰到了伤口,拧着眉毛:“呃……”她喘着气一字一顿地,“……臣……惶恐……”时宴看了一眼舒瑜身后的太监,太监愣了一会儿,看着她手上的毛巾才醒过神来,轻轻按住舒瑜。
      时宴帮她把湿软的发丝拨弄到一旁,然后帮她擦汗,末了,问道:“舒瑜,你现在可记住了?”
      舒瑜眼神已经开始有些涣散,但是神智还算清醒,她轻轻点头:“臣,记住了。谢陛下赏臣板子。”时宴这顿打要她记住什么,无非切勿自以为是妄断君意,君为臣纲,身为臣子只需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别的再超过一点就是僭越。可时宴并不是她心里的纲,她的纲是本心。这顿板子至多不过是从天而落的一块巨石,可以暂时拦住她的路,却不是长久之计。
      “你说你记住了,朕却从你眼神中看不出丝毫悔意。”时宴说到这里顿了顿,看见舒瑜脸上流露出些许胆怯,又见她即使太监按着,也是难以再支撑姿态,便把心里再打二十的话给憋了回去,只是叹气摇头,有些可惜地说,“舒瑜,你是良马名驹,可如果不能为我所用,我宁愿砍断你的双腿,剥夺你为他人驰骋草原的权利,你懂我的意思吗?”
      “……”舒瑜闻言一震,抬头与时宴直视。她十五岁凭自己的努力考取状元,入朝为官,不愿受舒铮官位的荫庇,也不愿意受官场黑流所污,她只是一直在等,等一个人回来,她不愿再做回小时候无能为力的自己,她也有想要护佑一生的人。这三年为官以来,她不参与党争,也不参与官场派系,做事不懂得留三分余地给几分情面,得罪了不少人,即便有舒铮在,上书参她的人却也不少,她却还能一路做到三品大员,她怎么会不知道时宴的用意。她父亲年事已高,一旦退下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垂涎吏部尚书的位置。
      “舒大人?”时宴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却只字不语,声音便提高了几分。
      “臣……”舒瑜轻轻推开太监的手,咬着唇齿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撑地磕头,“懂陛下的意思……”
      时宴等了半晌,也没等到舒瑜接着把话说完,不由冷笑,懂?我怎会不知道你懂,懂了之后又该如何呢,舒瑜啊舒瑜,你当真是块石头。罢了,这次的教训也够你牢记于心,再打下去你可真吃不消了,好在无论禹儿还是白露,都与你深交。
      “御医,你挑几个手脚伶俐的人服侍舒大人乘马车回尚书府,缺什么药材统统来宫里拿,多名贵的都可以。好生照料着,有什么闪失朕唯你是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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