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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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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只猫儿不偷腥?我就不信他赵如磨没有一丁弱点。” 曹溪将手中一直把玩的玉环一把扔了出去,“再试!”碧绿的玉环“砰”的一声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赵如磨离开卫府,将刚才与卫微的争吵丢在脑后,一边走一边想:卫家已经证实许卫氏的确是长公主要找的人。可是长公主要寻找闺中密友,此事机密在何处?为什么只派了我一个人前来,还再三叮嘱,机密为上。卿詹事还特意叮嘱,一旦消息泄露,提人头来见。这是为什么?更奇怪的是,卫微看其来明显对此事一无所知。难道卫家人不知道?也许卫员外知道什么,看来我有机会得找卫员外好好聊聊才是。
另一方面,曹溪的反应也很反常。这个案子从表面看来,就是许家莫名起火,知县和卫家有仇,打算将此案安在卫家的头上,我来之前已经将卫员外下狱。但是京里来的钦差监审此案,照理说曹溪就该收敛,官场上的规矩,这么点小事还没做成,就是做成了也要不了他的乌纱帽。他明里按照我说的做,暗里扔我的东西,往我屋里塞人,还派人跟梢。这么折腾,是为哪般?
如果他只是贪卫家的钱财,看我强保卫家的意思,他也不会再去找卫家的麻烦。他不找卫家的麻烦,我也不找他的麻烦。现在案情不明朗,他如此忌惮,各方试探,为什么?我现在只需查出真相,他既不是要为难卫家,在我身边安插暗哨,各种拉拢的做法只能是想知道我查到了什么。他这么忌惮我查到的真相,除非……
赵如磨被自己突然的想法惊到,才发现自己想出一身冷汗来。
赵如磨不管不顾,径直走了几里路到了客栈,对路人打的招呼也顾不上,嘴里说“抱歉,抱歉”径直冲向房间,瘫软在太师椅上。
早有门人候着,问:“大人这是往哪里来,怎么累成这样?”赵如磨摆摆手,吩咐拿湿手巾过来。
赵如磨将手巾铺在脸上,细细地整理了思路,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论语上记载,有一次某乱臣贼子邀请孔子出仕,不知道孔子是否会答应,于是子贡去问孔子如何看待晋出公之乱,孔子回答:父不父,子不子。子贡于是知道孔子不会答应。出公父子虽然寡廉鲜耻,但值权位交接之际,正好浑水摸鱼。庸人无法抗拒权力的诱惑,但只有像孔子一样行事,才能确保不招致无妄之灾。
行如君子是赵如磨自小的志向,他也是一直这么行事的,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之所以他可以凭照本心过活,是因为他背靠赵家。一旦赵家倒台,他的生活受到了威胁,遑论所谓的准则?内圣外王的君子之道,是圣人才能做到的事情。他终于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嗟尔小人,要在红尘中苦苦挣扎,所以他进了长公主府,接了这趟差事。
长公主的要求太隐秘,曹溪的反应太奇怪,中间还牵涉到多年未见的故人,所有的一切都显示这是一趟浑水。之前为求富贵义无反顾,现在发现这是一趟浑水再来后悔,太晚了,太晚了。
如今唯有想着如何应对才是正理。
休息过后,赵如磨召来几名随从吩咐了几句,绕过暗哨,独自一人悄悄地去了仵作的住处。回到客栈,随从来禀告说曹知县在怡红院备了宴席,请赵大人和卫大公子赴宴。
赵如磨疑惑地接了帖子,重复了一遍:“怡红院?”
第二日卫微来的时候,果然带了两个彪形大汉,一个唤卫龙,一个唤卫五,说:“这两个是我府上最好的家丁,从今天以后便跟着赵大人。”
两人应景地跪拜,吼道:“愿凭大人驱使。”
赵如磨本不想接,到底不好驳他的面子,点了头让领头的带他二人下去。
卫微知道他是个多心的,自己送的两人也未必会被用上,但是,不能因为也许没用就不这样做。
赵如磨一边将手里石子用力往外扔,一边问:“你要查许家的案子,你爹知道吗?”
卫微愕然。赵如磨想:“果然,天真冲动的是年轻人,老狐狸保持沉默。”
这个案子如此诡异,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不知道作案工具,推不出作案过程,一县之长官百般阻挠,最诡异的是河间这么个小地方发生了命案,远在千里之遥的长公主第二天就知道了,派人插手,还勒令不得声张。她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何插手?
东汉光武帝的时候,长公主的家奴在长安杀人,藏匿在长公主府,官吏奈何不得,还是长安令强行上门捕人,最后闹到皇帝那里,光武帝让长安令道歉,长安令不肯低头,得了强项令的美名。长公主的权势可见一斑。镇国是长公主,什么事情需要她遮遮掩掩?
如此凶险的案子,虽然眼前风平浪静,焉知不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我劝你不要插手,我会去查,你不听。好啊,你要拿小命冒险,与我什么相干?所谓的姐弟之情,她父亲尚在,都保持沉默,你要出这个头,我又能怎么办?
赵如磨慢慢的解释:“你想要查清真相,也是人之常情,我也能理解,若是我有个姐姐,从小一起长大,她出了什么事,难道我能袖手旁观吗?。但这事儿,理解归理解,恐怕不能相帮了。你看曹溪对我态度如何?”
“毕恭毕敬。”
赵如磨自嘲道:“若是没有那一纸公文,我恐怕连县衙的门都进不去。而所谓的一纸公文其实也做不得数。我是拿着长公主的手敕直接往张道台处求的公文,为的是行事方便,得地方支持。但一来,张道台开的公文,虽说盖了公章,但没有走正常的流程,在邸站公布,所以除了河间,州府以及其他县不知道我来此处,做的什么事情。二来,我此时的官勋都还挂在长公主府上,不属于每年的检察御史之列。所以此事尴尬,我的身份也尴尬,你看现在行事顺利,曹溪也对我颇为恭敬,但我除了他的恭敬还有什么呢?这恭敬不是他想收就能收回来的嘛?若是发生什么矛盾,也不好硬碰的。其中难处,难与人言。你要查案的愿望,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一定谅解。”
话虽是这么说,卫微并不相信,赵如磨一向是谨慎小心的人,他很少接手什么事,但一旦接手,一向会把它做好,期间你甚至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他还美其名曰,言必信,行必果,铿铿然小人也。君子使于四方,不辱君命。所以此次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只凭着一张也许不会生效的公文孤身来到河间。
的确如此,赵如磨在来之前的确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是现在没有用上。自他来到河间,除了遇见卫微和不知长公主的实际意图外,一切都在他的意料当中。
这段话说的情真意切,但与之前什么都没问就承诺保下卫家与昨天默不作声的反对相比,今天这充分为对方着想的话听起来就显得生疏多了,卫微想,你说这些做什么?我要查案是我的事,本就没打算劳烦你。你是审案官,不好偏帮一方,我自是知道的。就算我有想向你求助的意思,你解释这么多做什么?你不能偏帮,说一声就行。我们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解释这么多?难道我不知你?解释这么得体,难道是怕我因此怀恨?你将我的父亲从狱中救出,拒绝了我不知天高地厚的请求,我就会记恨上你吗?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人吗?
卫微心里烦的不行,但是他又说的有理,自己还能不理解不成?于是郁闷地回答:“怎么会。”
赵如磨就知道,卫微吃这一套,只要绕不过理字去,他就不会不顾及颜面,一向如此。但自己不同,若是卫微对自己说了这么一通生分的话,非得骂他个狗血淋头才罢。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脾性了,较真。现在,卫微说什么他都不计较。
这一通话说完,卫微觉得好没意思,两人面上不免有些讪讪,卫微见赵如磨看着自己手上的拜帖,说:“这是昨晚曹知县送来的,兄长也接到了?”
赵如磨“嗯”了一声,卫微接着问:“你要去吗?”
赵如磨驳道:“不是我,是你和我。”他知道昨天不该生那么大的气,一来,卫微决定豁出性命也要查出真相,是勇者所为,正是他早些年乐意见到、现在不相信存在的事。他当年对自己不闻不问,现在舍了性命去查他姐姐的死因,是他的事情,与自己有什么相干?要是充满怨气,不是太可笑了吗?二来,像卫微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人,不是一向只在嘴皮子上说说,临事退缩的吗?难道他真的会去查案?
赵如磨想着,一时觉得畅快,一时觉得悲凉,与阿鼻地狱无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