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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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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区的交通和信号是大问题,一部分道路被疏通后,一行记者不得不分头采访,每过一段时间到指定地点集合,交换信息,协商下一步工作内容。
最后一次和同伴分开的时候天色渐晚,梁州宁独自前往下一个采访点。
梁州宁走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
抬头一看,头顶上山坡已经开始松动下滑了。
这次滑坡来得很突然,她没那么多时间回忆江译城的话,本能地往高坡跑去。可雨势很大,刚跑没几步就脚底打滑,整个人沿着山坡滚了下去。
幸好她所在的位置处于滑坡最边缘,也没怎么受伤,只是手机掉在坑里坏了。
梁州宁拍了拍身上的泥水,打算找个安全的高处,先观察一下情况,看能不能原路返回。
然而走了好久,也没找到她认为安全的地方。
这山里树影张牙舞爪,看上去哪儿都不宜久留。
“江译城。”她百无聊赖,在空无一人的山上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瞬间就被雨声吞没。
似乎是来了兴致,她又发泄似地对着空旷的山岭连着喊了几遍,越喊还越大声:“江译城,江译城,江——译——城——”
过了没多久,似乎听到了回声。
但那回声却不是“江译城”,而是她的名字:“梁州宁?”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试着喊了一声“江译城”。
然后才清晰地听到那真实存在的声音:“梁州宁,我在上面。”
她慢慢抬头,看见个颀长的黑色影子,挺拔地站在光线黯淡的雨幕里。
找到她以后,江译城边往下坡挪边打听她的情况:“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没,我很好。”梁州宁也试着往上走,可山路太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江译城:“别动,你就站那,我过来。”
她站在坡下,眼看着他朝自己伸来宽厚的手掌。
似曾相识的画面,十年后再次重演。
“抓住我,州宁,快!!”那时候他站在屋顶上,弯着腰朝她伸出了手。语气略有些强硬,容不得她有片刻的迟疑。
她瞬间愣住了,没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州宁。”江译城的声音有点急促,“手给我,快。”
好像只在下意识的时候,他才会偶尔唤她“州宁”。
伸出手的瞬间,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住。
脚上使不上力,整个人只能顺着惯性硬生生往前倾过去,被束缚在一个柔软的地方。她一抬头就看见江译城关切的眼睛,他牢牢箍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娇小的身子固定在自己怀里。
“还走得动么?”他垂眸,沉声问她。
“走得动。”梁州宁红着脸从他怀里钻出来,原本下意识搂住他腰身的手,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无处安放了。
江译城也适时松手:“那走吧,这儿不能多待。”
“嗯。”梁州宁低着头,心虚的眼神躲向别处,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边拍着身上的泥水,边跟他打听受灾情况:“这次滑坡严重吗?”
江译城:“具体情况还不知道,看大致的方向应该没有涉及居民区,规模也不大,加上这一带活动的人员分散得比较开,预计真正的受困人数并不多。但要大范围搜救的话,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作为记者,梁州宁和其他人一样,都渴望拿到一手数据。但大家同时又抱有一种默契,就是都不希望看着这个数字一遍遍更新。
毕竟每个冰冷的数字背后,都代表了生命和家庭。
曾经历的家破人亡的绝望,她不希望同样发生在其他人的人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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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江译城在难行的泥水里往安全区域的方向慢慢挪动,路上闲谈起近几年她报道过的天灾。
江译城说:“其实造成灾害的原因有很多,不仅仅是刮风下雨,人为因素也是一部分。”
“那青叶乡这次呢?有人为因素吗?”梁州宁刚说完,就踩到个石块,脚一崴,险些没站稳。
“这个后续会有人调查。”江译城闻声转过来,无比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不过我刚才一路过来的时候观察了一下,这片山头,有大面积人工砍伐的迹象……”
他一派云淡风轻,聊起了天气和环保的事。她却是如履薄冰,紧张到手心冒汗,早已没什么心思跟他探讨研究泥石流是怎样发生的。
原本回安置点的路再次被流石堵住了,此时天色漆黑,乌云蔽月。雨势渐渐小了,清冷萧瑟的山林间,两人的脚步逐渐放慢。
绕着绕着,似乎在山里迷了路。
她手机坏了,江译城的早已没电自动关机。
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同样像十年前那时候。暴雨倾盆,周围的民房已被灾难破坏得一塌糊涂。他们被困在小小的一隅,联系不上任何人,有种昏天暗地的压抑感。
可只要他在这里,原本张牙舞爪的恐惧便不攻自破。
江译城在附近找了个相对安全的高坡,和她并肩坐下,休息了会儿。
梁州宁特地穿了轻便的T恤、跑鞋和牛仔短裤,如今都已成了泥土色,白皙的腿上全是脏兮兮的泥渍,来不及清理。
江译城也没好到哪里去,卷着裤腿像个捕鱼的。他是正儿八经穿着衬衫出来的,现在弄得皱巴巴的。袖口被也卷了起来,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修长的脖颈,就跟那天在叶提岛一样狼狈。
她觉得江译城要是不爱穿衬衫的话大可以不穿,何必每次都把白衬衫搞得乱七八糟,又莫名得很诱人。
他安静地坐在她身边,什么话都没说。
梁州宁不知道此时此刻江译城在想什么,反正他一坐下就垂着眸,低低地望着坡下的荒芜。偶尔弓着身,手肘撑在膝盖上。
随手拢起额前湿漉漉头发时,跟着轻舒了口气。
很小声,却无比清晰。
他看上去仍然心事重重,她没问,只是故作轻松地跟他说天侃地:“这个时候,演唱会应该已经开始了。”
江译城点点头,随口接话:“你喜欢sum41哪首歌?”
梁州宁不假思索:“《pieces》。”
雨停了,她坐在大石头上伸直了腿,对着微凉的空气,悠闲地清唱了几句。
“I tried to be perfect
But nothing was worth it
I don't believe it makes me real
……”
无意间看到江译城注视的眸子,梁州宁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小声问:“走音了?”
“没。”他顺势挪开目光,“忽然发现,你唱歌还挺好听的。”
“这都多少年了,你才发现啊。”梁州宁得意地笑起来,“还记不记得,你高中毕业同学聚会,我跟你去ktv那一次?”
江译城点头:“记得。”
那个时候ktv刚从纸质点歌单换成电子屏幕,曲库也日益丰富,开在学校周边的ktv是附近学生们钟爱的聚会场所。
梁州宁问:“我唱完歌的时候,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
江译城玩味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轻笑一声:“你还挺记仇。”
“那可不是。”她百无聊赖地晃着脚,“你以前怎么惹我生气的,我都记在小本子上了。”
“……”
那天她在ktv,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接受了一遍江译城全班同学的审视。江译城很不爽,责备似地质问她:“怎么范亦铭叫你来,你就真来了?”
范亦铭是江译城那时候要好的朋友,常在一起玩,一来二去,跟梁州宁也熟了。她又是玩得开的个性,对方打给她喊她一起来,她自然就答应了。想着反正江译城也在,结束了能一起回家。
谁知她进门的时候,一屋子人都在起哄,只有江译城黑了脸。
后来有人让她点歌唱,她点了老歌《何日君再来》,有同学提醒说她的歌路和江译城的品味很像。江译城没搭理人家,趁其他人不注意时悄悄挪到她身边,转动着易拉罐佯装不经意地说:“其实你的声线,不适合唱这样的歌。”
她自然以为他要提点什么建议,便期待地问:“那我的声线适合唱什么?”
结果他戏谑地抿起嘴角,欠揍地说了四个字:“精忠报国。”
“……”她瞬间脸一黑,别过头去不睬他了。
这时江译城才轻笑着开了瓶汽水递到她面前,半哄半骗似地温声细语:“以后只有我叫你出来,你才能答应,知道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