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万人之上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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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完毕后，姬蓝吟眼中掠过一抹深意。
他并不为此得意，相反，他反而觉得自己突然渺小起来。
他微侧头，似不经意地扫过身旁匆匆而过的奴仆们。
他一个毫无权势的皇子，比奴仆还要卑微的皇子，竟然能凭借一个狂犬喜爱的药粉，就做到借刀杀人。
由此可见，这皇宫是多么地危险。
指不定那天，自己得罪了某个人，转眼间，就被狂犬给咬死。
想到这儿，姬蓝吟微垂眼睫，右手捂住脖颈。
他似乎能想象到，自己日后被狂犬咬到脖颈，一块块儿皮肉扯下来的撕裂感。
他并不是太过于妄想，而是现实就是如此。
处处都是杀机。
因为，自己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他如此弱小，却能不着痕迹，弄死这帮人，还不被任何人怀疑与发现。
姬蓝吟缓慢地闭上双眼，他深呼吸两口后，便去火炉，完成自己的添火任务。
当他将纸包给丢进火里，专注而又认真地注视着火舌，直到目睹它被火给吞噬后，姬蓝吟才微垂头，再次夹起一块儿木头，将其丢进去。
时年七岁，他却尝试第一次不着痕迹杀人，也不知为何，姬蓝吟莫名感觉心沉重起来。
他现在属于孩童时期，却已经在做与成人一般的工作。
这种工作，除了让他身体更疲惫，更困倦外，对他的发育，也有极大的阻碍作用。
姬蓝吟能感觉到，若他再这样生活下去，暂且不提自己是否会有一天，被暗杀在皇宫中，且说自己是否能健康地长大，都是个问题。
做完工作后，姬蓝吟这时才起身，将工作交接给下一班人后，到隔壁的火炉去。
刚踏进去，只见有个聋哑人，正坐在火炉旁，缓慢地填火。
他也是添火人，年约二十八。
他穿着一身破布，比乞丐还要简陋，全身都脏兮兮的，乱糟糟的头发，散发着一丝恶臭，他黝黑的皮肤上，有着被鞭笞的痕迹，他那比竹杆还要纤细的身子……
这一切，都显示着他困难而又艰难的处境。
对于他，姬蓝吟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是被战争牵扯的无辜的聋哑人，他是被抓到的俘虏，现今成为奴隶，被奴役着，被他人取名为阿黑。因为他实在是太黑了。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对了，可能还有一点，那就是他有时在地上，写些莫名其妙的符文，而且，他有着渊博的知识，有时别人辨认不出来的东西，他都能认出来，并且会很激动，一脸通红。
然而，却又不仅仅局限于此，依姬蓝吟的观察，他还认识许多山上的药草，他会识多国的文字。
若非他聋哑，以他这本领，说不定还能当个教人的夫子，过上好日子，也说不准。
然而，在这战争频繁的时期，会懂得那么多东西，可不是普通人能学会的。
姬蓝吟微垂眼睫，上前主动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原本呆呆的，感受到肩膀的动静，迅速回头。
他原本正麻木着添火，一见姬蓝吟来了，面容上瞬间发出一种光采。
“我将你要的东西带来了。”姬蓝吟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从衣服里摸出一个捆绑好的针线，递给他。
这是交换。
他之前从这个阿黑的身上得来了狂犬喜欢的药粉，自然得付出代价。
人类之间的关系，就是从彼此利用开始的。
得到针线后，阿黑果然高兴极了，嘴角往后咧，一脸幸福。
“我们互不相欠了。”
阿黑完全没有管他，一直看着针线，笑个不停。
见阿黑并未反驳，姬蓝吟便知道，这次的交易已经结束。
他不再多说废话，走前将门轻轻地给带上。
在回头那一瞬间，只见阿黑正坐在地面上，一脸雀跃，他拿着针线，似乎正比划着什么。
姬蓝吟微垂眼睫，眼底划过丝深意。
这阿黑定然不是普通人。
不过，这一切，似乎与姬蓝吟并无太大的关系。
哪怕阿黑想去造反，也与他并无太大的关系。
姬蓝吟微转身，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离开了这里。
身后的房屋里，火炉正吃力地吐着火舌，散发出温暖的光芒。这光芒，确实照亮了满满的房间，可是守在火炉旁的人们，又有多少内心被温暖到了呢？
姬蓝吟似不经意地看向那些正麻木添火的奴隶们。
他们固然可怜，可是，可怜，又能如何呢？
该奴役着他们的人们，还是会依旧奴役着他们。
若是自己是奴役他们的人们，恐怕也会像那些人们一样，继续奴役他们。
因为，现实中有太多杂事，需要他人替自己干。
否则，自己就会活得颇为疲惫。
可是，这般一想，不知为何，原本就填满空虚的心房，此刻更加空荡荡。
一种干涩的痛感，在咽喉中上不去，也下不来。
姬蓝吟抬头看向前方，却只见笼罩着前方的是一片黑暗，完全看不出一点光明的痕迹。
就如此刻姬蓝吟的命运。
姬蓝吟垂下头，脑海中莫名响起那哀求的女声，眼前浮现的是那些麻木的人们，那些艰难而又令人难以忍受的生活，那些走投无路的哀鸣声……
统统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无论他如何想挥开它，丢开它，踢开它。可它却与现实绑定在一起，只要依旧生活在这个世上，他就永远无法踢开它。
想及，不知为何，一种想改变这一切的欲望，想打破这一切旧制度的欲望，想将这些早已腐朽不堪的制度，统统打碎的冲动，在他内心中不断低吼着，不断盘旋着。
姬蓝吟面上不显，只是微垂头，遮挡住面容那复杂的情绪，他微咬紧牙关，压抑住心中翻滚的情绪。
旁人对他的情绪，毫无察觉。
姬蓝吟微抬头，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周围的人们，随后，他垂下头，故作正常，沿着道路走下去。
夜晚很快再次降临，当姬蓝吟回神过来，情绪平复后，他眨了下眼，眼中划过丝茫然，随后，便是了然。
时间，总是过得如此快，在悄无声息的时候，又悄悄地离去了。
姬蓝吟仰望着面前那片有幽黑无比的道路，微抿唇，随后，转身往人流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他停了下来，他站在道路边，麻木地看着周围同样麻木的人们。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自己也会与周围的人们同化，自己便会面目全非，自己……
姬蓝吟微垂眼睫，攥紧拳头。
不知为何，明明他才做完了一天的杂事，身体早已疲惫不已，明明他的身体感觉很困倦，感觉很疲惫，只要此刻坐在地上，就会昏睡过去。可是，却不知为何，意识却忽然变得清晰，他的身体像是与意识分离开来一般，似乎身体已经麻木起来，心灵无法感受到身体的触感。
他目光放在地面上，地面十分灰暗，灰暗的犹如他的人生。
沿着地面看去，有着一摊积水。
积水倒映着周围人们那张麻木的面容。
他们或高或矮，或长或少，或男或女，他们个个都长得不一样，可是他们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麻木。
面容上的麻木，身体的麻木，对待事情的麻木……
他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自己也许会迷失方向。
姬蓝吟微垂眼睫，拳头紧攥，微颤着身子，他迈开步子，往另一条路走去，与他们擦肩而过，将他们甩远在身后。
他不会成为这种人，他不会成为他们，他们不是自己，他不会成为对生活麻木的人，也不想成为。
不，永远都不会！
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要成为周天子。
对，这是他生而就来的使命，他要为了这个，而付出一切。
眼神瞬间变得坚毅而又坚定起来，无论如何，他都要成为周天子。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
眼前忽然浮现出那张哭花的脸。
姬蓝吟停顿了下来，此刻的他，已经将所有人都甩在远边，他独立于无人的林间小道里。
他微垂眼睫，沉思起来。
眼前那张脸，耳畔的声音，他挥之不去，就如现实一般，无论如何逃避，都逃不掉。
虽然，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可是那张哭花的脸，却反而越发清晰。
每当那张脸出现时，他内心的情绪波动却会极为强烈。
然而，这种情绪，却支撑着他长年韬光养晦。
若非那温柔的话语，那轻柔的抚摸，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坚持如此之久，只为了成为周天子。
一旦周天子死去，除嫡长子外，都会被封为诸侯，得到封地。
当然，以嫡长子继承制为核心的西周，流行宗法制，作为周天子的嫡长子，未来必然是继承父业，成为新一代周天子，过上高高在上的日子。
周天子所诞下的儿子，无一是受苦的主儿。
所以，只要他咬紧牙关，等到下一任周天子继承时，自己就会得到封地。
就算他不是受宠的儿子，他也会成为新的诸侯，虽说有可能，被封的地方，也许是不毛之地，可那又如何？
只要给他机会，让他到新的地方，培养独属于自己的新势力，他就能让自己成功。
至于那帮瞧不起、蔑视、讥讽自己的人们如何想，又与他何干？
所以，他得等待，等待自己成长。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万人之上 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