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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天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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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怀的话一出,孟姜暗暗一愣,虽说她身有鬼气,但大司命老头儿说凡人不可能看得出来啊。莫不是大司命那老头儿托梦时将她是只山鬼的秘密说漏了嘴?
若是那大司命老头儿办砸了事,便算不得她的过错,正好打道回山,省得与这讨嫌肥娃的亲爹打交道了,这般一想,山鬼很是释然,将手一摊,笑道:“你说得对,婆婆我不是人!”
这话一出,熊怀脸颊浮起了两抹红云,双手相合,抖着衣袖,容色看起来更是激动,道:“果然,果然,你不是人……”,然后一指孟姜,斩钉截铁的道:“你是神女!神女!”
神女?
山鬼诧然,她这只山鬼尚未封神,神女之称着实是当不得的。接着又听熊怀激动的续叨:“寡人前些年狩猎坠下山谷,曾得一神仙相救,寡人有幸从神仙处得见一副神女帛画……唉呀呀,便是王妹你这般模样啊……难怪前晚寡人得神示,说寡人的王妹是个吉人,是来辅助我大楚的!”
神仙?帛画?
山鬼扶了扶额,原来并不是看透了她的真身,只是那神仙是谁?神女帛画又如何会是她这副模样?转念一想,兴许是大司命那老头儿怕她在楚王宫待不长久,便是刻意安排先演了这样一出吧。
嘿,老头儿办事竟是这般周全牢靠!
孟姜翻个白眼望了眼天,寻思着端出那大司命老头儿说话的韵味,拖着长腔悠长的道:“可能这就是天意,天意啊……”
这话也并不是空口诳人。她是大司命设计逼出的山,大司命又是奉的天帝之命,这不就是天意,天帝之意嘛。
熊怀闻言,瞅着孟姜更是激动得很,语颤的附和:“是啊!是啊!天意……天意……”,言语之中竟还隐隐透出了几分遗憾之情来……
……
这一场天意之后,孟姜在王宫礼遇抖变,不但宫室粉饰一新,膳食良精,衣饰华贵,那宫中上下待她也都诚惶诚恐,每日为她院中打扫落叶的差事都被宫人争抢,这当然不为只想一睹她这位神女的风采,而是还听说这位王妹出手甚是大方,珠宝衣料,只要高兴,随手便赏。
身边抖然多了这么些凡人打转,孟姜也颇觉新鲜热闹,玩玩乐乐便也轻松过了几日。阿复见她没心没肺,怕她吃亏,便悄悄提点她些宫中人、事,熊怀姬妾不少,儿子也有几个,但熊怀尤喜秀姬所生的熊揽。而熊怀的王后赵娚是赵国公主,虽说贤良端厚但偏是体弱无子,那些有子的姬妾们便为太子之位,明争暗斗。
听阿复细说后,孟姜暗叹原来凤艽曾讲给她听的那些人间怂事倒不是瞎编,而至从她被认定为神女托生之后,那些姬妾便纷纷示好拉拢,就是那榄小公子的生母秀姬都扯着她的白肥儿子随熊怀来赔了一回礼,笑得很是虚情假意,看得孟姜好不牙疼。
短短一月,先前的新鲜劲头过去,这宫中看似热闹的生活便让孟姜提不起兴致了,那些后宫众女惯常虚假,还当不得她鬼山中一众精怪朴实可爱。唯有那王后赵娚是真拿她当了妹子,怜她在外多年穷苦,添置衣赏,照看饮食,无一不是亲力亲为。
赵娚虽说人无趣寡言了些,但生性贤良,温婉知礼。孟姜便是时常逛去赵娚寝宫窜一窜门,只是每每前去,熊怀都会刚好前来,必向她神叨叨的问起神仙诸事,让她头疼。不过好在这些事,她从凤艽那听得不少,倒也对答入流,这便让熊怀越发认定了她真是神女降生,拗都难拗了。
这日,孟姜与熊怀又胡绉了几句日神的传说,便见阿复拿着急函来报那秦质子赢巳不日将要到达的消息。孟姜额角一跳,真是险些忘了正事,回头叫住阿复细细打听那赢巳的情形。
阿复很是叹息的摇了摇头,据说那赢巳亲母早死,生得也是相貌奇丑,还痴傻有疾,被秦王嫌弃,所以才定了将他送来为质啊。
相貌奇丑,还痴傻有疾?
孟姜觉着额角很是跳疼,这样的人,她如何能做得出迷惑引诱的行径?
不过,转念一想,却又喜了,这本就痴傻有疾,那便不用她去坏他根骨,乱他心肠,他本也就该是个昏庸无能之君,如此省事省力,还真是求知不得。
这心一放下,吃睡便是格外香了,还从赵娚那还学了一两样凡人女子的针织女红,安心静等那赢巳到达。可等来等去却等来那赢巳在驿馆被贼人掳劫而去的消息。
孟姜得闻,拍案而起,是哪个贼人出手坏她的大事?若是那赢巳死了,将来继那秦王之位的必是他人,若换成是个体魄强健,头脑精明,不近女色的,让这秦国得了霸业,她不是要白白的灰飞烟灭。
想到此处,孟姜连忙从衣襟中扯出一只拇指大小的金铃来,金灿灿的分外耀眼,这铃是下山前日凤艽给的,系铃的黑绳还是凤艽的发丝编成,交待她说若在凡间遇到急难,便使劲摇上一摇,他便会现身来救。
眼下都面临灰飞烟灭了,自然算是急难,这铃自当用得。
孟姜点了点头,摇了片刻,才见那窗外头飘过一片蓬松的云头,可摊在上头一脸苦相的,却不是凤艽,而是大司命那老头儿……
罢了,这老头儿也是可以救一救急的,没好气道:“你这老头儿不会不知赢巳被劫的事吧?不讲一声,你想害我?”
老头儿翘起兰花指颤颤的拈了拈胡子,一张褶子老脸笑得很是勉强,道:“小神我这不是特意前来告诉婆婆你,那伙贼人将赢巳窝藏的地头么……”,说到此,还故意咳了咳,分外的讨打……
……
那伙贼人挟着赢巳藏的地头不在别处,端端就是在她的老窝,鬼山脚下……
孟姜拍案愤慨,她的山头何时成了贼人作孽的贼窝了?乘了那大司命老头儿的云头,不出一刻便是到了鬼山。
夜黑风高,孟姜环视她鬼山四周却又笑了,不但杂草有半人之高,还乱石嶙峋错落,这鬼打墙的古怪排列,进去容易,出来怕就是难了,孟姜刹时半点也不担忧那伙贼人脱得了身……
这心情一好,便有点肚饿,孟姜从包袱里摸出个饼来啃,这饼还是从鬼山带下来的干粮,凤艽亲手做的,精粮里加了鬼山的香草,鲜香可口得很。
凤艽那张嘴说话虽尖刻讨嫌,但做的饮食还是很香软可人的。
孟姜啧啧叹了一声,啃了两口,颈上却是忽然划过一道凉风,垂目一看,“嘿,是哪个不怕死的小崽子竟是敢将刀子架在婆婆的颈子上!”
“不许嚷,只是要让你领个路!”
一个彪形大汉绕到孟姜身前,目光凌凌盯得孟姜很不畅快……
孟姜细瞥了瞥此人,看来也不过二十岁上下,但那浑身的杀气却已很是慑人,莫非就是劫了那赢巳的贼人。
小小年纪真是不学好,孟姜咳了一咳,沉下脸色,端出平时教训小精怪们的一本正经,道:“你这娃娃,你爹妈没教过你求人办事要有礼么?你这么不讲礼,小心山鬼会拿你打牙祭哦?”
大汉一愣,想是没见过死到临头还这般疯言废话的,将刀又朝孟姜颈间抵了抵,冷声道:“你能进来这片乱石阵,定该知晓出路。我只是想让你领我们出去,若再装疯废话,我这便剁了你的脑袋!”
“啧啧,你这娃娃,领路就领路,你将刀子拿开!”
孟姜扯出个发自肺腑的笑来,这小贼刚说“我们”,其间定是有他们挟带的肉票,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大汉见她应了,吹了声走音的口哨,便见从四周乱石后冒出来十几个高壮的青年,其中有两个抬着一块破木板,上头躺着一个长条的身影,泛着药味,一动不动,但有酣声传出,是个活物。
昏暗中,只见那活物蓬发披面,孟姜看不到面目,想来这就是那“相貌奇丑,还痴傻有疾”的赢巳了。寻思这个子看起来倒是挺高,她一人搬来定也会沉,就让这帮小贼先替她抬着吧。
孟姜抖了抖肩膀,啃着饼食在前头带路,眼看就要出了乱石阵,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传来“咕咕”的声音,回头瞥了眼那一众彪悍的小贼,转了转眼珠,大方的将布包里的饼全拈了出来,一脸慈祥的道:“唉!娃娃们都饿了吧!吃饱了才好上路哦!”
众贼齐刷刷的抖了抖,纷纷用瞅疯人的眼光瞅她,可嗅着她手头的饼食时却又齐刷刷的咽了下口水,为首的那大汉定也是觉孟姜使不出什么诡计,便是接了饼食,分给了众人。
一番齐刷刷的狼吞虎咽之后,便是齐刷刷的倒了地。
孟姜嘿嘿笑了两声,那饼中加了鬼山香草,那草其实是有浅毒的,凤艽教她加在饼中一是为了调味,二是为了遏住她周身的鬼气,并治她那心痛的老毛病。她吃了两千年了,自是无妨,但这些凡人吃了,自是要软骨昏厥的。
孟姜踢了踢先前拿刀子架她颈子的大汉,嗤道:“敢对婆婆我动刀子,本是该要你的命!可看在你少不更事,就饶你这一回!”
吃了那饼,不过睡上少许时辰罢了,死不了的,算不得害了凡人性命。
孟姜为自己的机智叹了两声,可回头瞅了下那仍瘫在木板上昏睡不醒的肉票,却又犯了难,这牛高马大的,她该怎么弄得回去?
嗯,找救兵来搬便是,这身旁躺着这么大堆随时会醒的悍贼,都有雪亮亮的刀子,总该算是危难了吧?
孟姜又掏出那金铃施施然的抖了起来,可半晌,天空风平浪静,繁星闪烁,半片云头也没见着飘下,倒是听见半空一声异样惊雷,震得孟姜心肝脾肺都是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