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歌引》沈诗丞

74、西风喂瘦马

　　二皇子遇难的消息一经传回宫廷，就造成了大轰动。

　　琉王再也不闭门消沉了，立马召来魏责，让他集结皇宫禁卫军紧闭桑扶城门，在城内大肆搜寻刺客。

　　之后，召唤穆权恪的暗卫盘问细节。

　　那位暗卫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因害怕降罪导致汗如雨出。
　　穆琉千坐在上位，弯腰询问： “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暗卫听到他富有压迫感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豆大的汗沿着脸庞掉落，摇着头说：“小人不晓得。”
　　“听说，你跟刺客交过手，那她身手如何？你有没有看到她的脸？”
　　他瑟瑟发抖地答曰：“那刺客身手在小人之上，轻功极好，用剑灵活，不到一刻便已靠近小人面前，要不是同伴救我，小人早已……”
　　这是他编的，他根本没来得及交手，她就逃了。
　　以下这段倒是实话。
　　他诚惶诚恐地回答：“天色太暗，小人看不清她的脸，只知道她身形瘦小，容易隐藏。”

　　穆琉千闻言，一度沉默。
　　同行暗卫只余眼前一人，要是多几个就好了，便能知道他所言是真是假。可二皇子养的暗卫都孬种得很，估计是怕降罪，他们全都逃了。
　　那名暗卫以为琉王在怀疑自己，吓得不敢动。
　　“罢了。”
　　他挥一挥手，侍卫便把暗卫带走。

　　东宫。

　　寝殿里的动静惊扰了树上的莺雀。

　　里面两个人打得火热，时不时有臊得慌的声音传出来。
　　“晴儿，晴儿，我这么唤你，你可喜欢？……呼，父皇可没有我那么猛烈。”
　　“啊、啊、啊！”
　　“晴儿，你皮肤真白呀。”
　　“太子，你、你慢点！”女人嗔怪的声音腻歪了一地：“你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晴儿明明都这么累了。”
　　“这才叫对你好，不然你好不容易才过来一趟，我岂能辜负你的心意……”

　　门忽然打开，意气风发的太子正面对上了来人的脸，瞬间哑了嘴巴。

　　在他身下承欢的晴妃也看到了来人的面孔，脸色一变。

　　来人正是穆琉千，他面色阴沉地踱步进来，脚步声像鼎钟敲打着他们的心，声音冷得如同从阴曹地府出来的，“一个太子，一个晴妃，秽乱后宫，传出去有什么后果，你们应该一清二楚，可仍然明知故犯！太子，你以下犯上，违背伦常，背刺你父皇！本王给你三天时间，尽快处理掉身上乱七八糟的关系！否则，要是让皇兄知道了，影响到他的身体，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不愿停留，怕多看一眼都污了自己眼睛，于是放下一段狠话就出门了。

　　听皇叔的意思，似乎要给他机会，太子仰起头骄傲道：“我就知道皇叔是站在孤这边的，本来的事，穆权恪已经死了，以后的天下就是孤的，是个聪明的人都知道站孤。”

　　唯有晴妃仍然一脸惨白，她居然在心上人面前做出了这种糟污事，他该怎么想她。她脑海里不断重现琉王刚才离开的背影，他居然就这么走了，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她，为什么他这么绝情。

　　太子认为他们已经逃过一劫了，拾起兴趣又想来，对着晴妃色眯眯地说：“皇叔不会把我们的事说出去的，晴儿，不如我们再来一遍吧？我还没有把你彻底哄开心呢。”
　　晴妃听着，眼神露出忧伤。
　　太子以为她还在担心，手滑过她漂亮的脸蛋，“晴儿放心，父皇不可能会知道，谁敢说出去，孤就把他砍了。”
　　晴妃闭着眼，点点头同意了。
　　要不是因为穆琉千多年不为所动，皇帝又卧病不起，她一个没有子嗣的妃子为了谋未来的出路，才不会考虑献身给太子。
　　太子好色猥琐，又毫无气质，身形瘦小，哪里比得上骁勇善战大将军穆琉千？可这么多年，穆琉千根本不曾看她一眼！
　　晴妃一边被索求着，一边牵挂着心上人，心里的泪都化为雨水。

　　夕阳西下，落霞与孤鹜齐飞。
　　从宫墙上面眺望，偌大的宫城竟然透着一股孤寂。
　　真的有人能在皇宫里寻找到幸福吗？明面上，太子那小子孝顺恭敬，背地里却和自己父亲的宠妃勾勾搭搭，做的什么下作之事。

　　穆琉千来到皇帝居住的寝宫。
　　苏茫在门口尽心守护，看到他来，拱手道：“将军。”
　　“我找皇兄说几句话。”
　　“是。”

　　门窗关好的宫内，空气弥漫着浓浓的药草味。

　　穆国当朝皇帝良帝闭目枕在刻着龙身圆滚滚的玉枕上，左耳侧龙首嘴里含金，右耳侧龙尾高抬。

　　穆琉千弯腰坐下，仿佛一抬头，就能看到皇兄睁开眼睛意气风发的笑。

　　一睁眼却是落空。
　　他皱着眉：“皇兄，我带来了好多个坏消息，可是都不能告诉你，你能不能快点醒过来，告诉我要怎么做。”

　　他知道皇兄不可能回答他，继续说：“从小到大，你都比我聪明。我只会耍刀弄枪，弄不懂皇宫里头的弯弯绕绕，但皇兄你不仅会，还会保护好我，让我远离纷争安心学武。
　　“昔日，先皇离开，所有人都逼着我跟你争，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们是多好的兄弟，母妃说皇室之内岂有亲兄弟，我偏不信，也许这就是一场豪赌吧！因为皇兄我信你，我信你的人品，我信你的大义，我信你会把国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我只需要帮你镇守边关，维护安定就好了，其他什么事都不用我操心，就像当初一样。”

　　讲到这里，穆琉千也想开了，“也罢，既然太子是你立的，我也该相信太子。所以皇兄你放心，只要太子在位一日，我就会尽力辅佐，绝无二心。皇兄，有我在一日，必不会让穆国天下大乱的。”

　　他站了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宫殿。

　　夤夜，细雨绵绵，沁梨宫的梨花花瓣被打落，悄然落在了穆琉千银色发丝上。

　　他仰起头，一树梨花，开得烂漫，飘着芳香，令人心情舒展。

　　“你倒是走得潇洒，”
　　“留我一个人，收拾烂摊子。”

　　她有她的选择，他有他的选择。

　　他从头上扒下了花瓣，放到鼻尖嗅，然后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