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大开杀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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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微再不想他此时问及此事，便学着寨中小匪们的口气道，“小的被劫来这寨子里做活，见公子性命不保，很是同情，便打算救你一救。”
怀中林简默了一下，知微正以为难关已过，谁料颈间白刃丝毫不松，又听他问道，“你分明认识我，你究竟是谁？再不说实话……我这便结果了你。”
知微一滞，便知她早前在地牢内在他身上一顿搜检已经引他怀疑。她自幼养尊处优，除了亲娘，连亲爹亲哥也没在怕的，被林简这一句话撩得心头邪火顿生——自己日行一善竟落到这般田地！便冷笑道，“结果了我？我死了你还活得成么？你自己怕是活腻味了吧！”
林简一直瑟瑟作抖的身子此时平静下来，他气力不支，声音细弱，语气却十分冷漠，“说对了，正是活得腻味了……你识相就赶紧说，你是什么人？怎的认识我？”说着便将那白刃又逼得紧了一些。
知微被他迫得不住后仰，在心里骂了他姓林的十七八遍，然而毕竟不想莫名其妙丧命在此——这好容易重来的半辈子，旁的不说，连亲爹还没见着呢！只得忍了一口气，丧权辱国地编排道，“我母亲是燕京人士，我在燕京时随母亲往文政院听讲学，见……见过大人一回。”
林简闻言愣了一时，茫然道，“竟……是如此？”
知微没好气道，“还能怎样？赶紧把那凶器拿远些！回头我把你扔在这儿，且瞧瞧老天爷会不会对林大人另眼相看，留你一条性命！”
林简便觉自己心中那突发奇想的念头，必是因为痛到极处所生的幻像……他在雪地躺了许久，冻得几乎麻木，四肢关节又脱位过久，还不论早前在地牢中被那匪首一顿踢打……此时只觉浑身上下无处不痛，连眼眶都是酸胀的，强打着精神逼问了这一时，被她一句话卸了力，便如强弩之末，再无法支持，右手手腕一松，那凶刃无法把持，从他指间直落而下。
知微感觉那凶刃稍离脖颈便低头去瞧，恍眼间见那凶刃直直落下，竟往林简自己腹间坠去，她暗道一个不好，抱着林简腾身后退，再低头看时，那凶刃已经直接没入山地，连影子也瞧不见了——只可惜没瞧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否则总要查查是何人锻造，这锋利模样竟不比自己的峰回差多少！
她不由咋舌，暗道这货若是插在林简腹间，立时便是切腹之祸。她这一惊便出了身冷汗，开口斥道，“你差点把你自己扎死了，知道么？”
林简强提的一口气泄了，右臂便如无主之物一般软垂而下，意识入了混沌之中，含糊应道，“多谢相……救……”
知微感觉怀中那身体松驰下来，手中立时沉坠，便如抱了个无生命之物一般，她知林简已然昏迷，待要负气将他扔在这山路之上，又无法与孙采薇交待，只得仍旧负他上山。
到得土地庙时，孙采薇与孙二娘竟已经候在那里——想来她家一贫如洗，也无甚细软可拾掇。
孙采薇见她怀中抱着一个人过来，喜道，“小卫哥哥，你果然救了他了！”说着便迎了过来，帮着知微将林简安置在庙内草垫子之上。
孙二娘道，“小卫，咱们如今往哪儿走？后山确有条路，然而那路极其荒僻，也不知有没有大虫，更何况……后门那里日日都有人把守。”
知微将林简交给孙采薇，起身缓了口气，安抚道，“此事二娘不必忧心，我自有法子。”她踌躇一时，又问孙二娘，“二娘能背着此人不？”
孙二娘瞧了林简一眼，笑道，“放心，这书生总不会有二百斤，你二娘我背个三百斤也是富富有余。”
知微便点头，“那便劳烦二娘背着他，采薇在前开路，我断后——需防着有人察觉，从后方追来。”说着又吩咐孙采薇，“外面冷得紧，有没有大衣裳寻一件给他。”
孙采薇应了一声，自去翻拣包裹。
知微这边安排妥当，便往林简身旁蹲了，四下检视一番，见他只有右臂关节复了位，其他几处仍旧错着。
她稍一琢磨便明白地牢之事的前因后果：想是林简不知使了个什么法子让寨主给他右臂归正，然后趁其不备，右手持刃割了寨主颈间血脉——实是好手段，等林简醒来，倒要请教请教是个什么法子才能让那悍匪心甘情原与他正骨。
知微一头想着，一手扶了他左上臂，另一手扳着他左下臂 ，手下一个使力，只听一声细微的骨骼声响，林简那脱垂的左臂已然正了回去。
一声极其压抑的痛呼之时，眼前躯体整个儿挣动了下，知微抬头便见林简已经茫茫然睁开眼来望着头顶破旧的横梁，头颅微微后仰，颈下一小段极其雪白的皮肤被书生袍灰色的交领密密扣着，有一种一握即断的脆弱。
她此生重遇林简便觉他戾气十分深重，不欲引他误解，正待解释自己并无恶意之时，却见他那惨白的唇瓣翕动几下，吐出极其低弱的两个字来，“有劳。”
竟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
知微稍稍诧异，仍是解释道，“我与你关节复位，否则这一程山路走完，你这胳膊腿也要摇晃得废了。”说着便又掌了他右腿，两手一错，便将关节扳回原位。
林简自说了那两个字便一直咬牙不语，强睁着一双眼睛望着虚空之中。
知微深知此事越快越好，也不去管他疼是不疼，极快地又扳正了左腿关节。她许久未做这活计，更惶论对方是这么个半死不活之人，不由得便折腾得出了一头冷汗，自抬袖拭了，俯身去瞧林简时，却见他双目虽仍旧睁着，瞧着却直愣愣地全无焦距，便知他早已疼得昏死过去，只强自维持一线清明睁着眼睛——竟不知因了何事，非得倔强至此。
她总觉此情此景莫名熟悉，便硬不起心肠，低声道，“无事了，睡一会儿吧。”话音方落，便见林简头颅微微偏了一偏，眼皮沉沉垂下。
知微探手摸了摸他颈侧，搏动仍是微弱，却不似先前凌乱，应是能保住性命离开此处……便站了起来，还未起身之时，却见他紧闭的眼角有一颗水珠慢慢凝聚，不多时便不堪其重，沿着眼角皮肤，无声地滑入那墨黑的鬓角。
她心中一时惊怔，回头见孙采薇母女二人仍在包袱内翻找合适的衣裳给林简，便鬼使神差地伸了袖子，将他面上泪痕拭了一拭。待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些甚么之时，手上便如火烧一般，接连甩了两下，向孙二娘母女说了一句，“二娘可得了？咱们要走了。”
孙二娘拿了件青皮袄子过来，发愁道，“小卫，二娘家里也没个男人，只得这个袄子厚实些，给这位公子穿可使得？”
知微瞧也不瞧便点头，“此时论甚么男女？二娘身段只怕比他还壮实些，这便给他穿了，咱们立刻走。”
孙采薇俯身抱起林简，唤她母亲道，“阿娘快来与他穿衣。”
知微立在一旁，便见林简无知无觉地倚在孙采薇怀里，头颅在她手臂上安置不稳，便朝她怀中依偎过去，便似极幼的婴儿依在母亲怀中一般。她嘱咐她母女二人道，“穿好衣裳背他出来。”便往庙门外去了。
知微立在山门处瞧了一瞧，此时风雪越发疾劲，外面已是白白地覆了一层厚雪，那风刮在面上，有入骨的疼痛——分明是个围炉煮酒的好日子，却如此时运不济，竟要在这等天气里仓皇逃命。
孙二娘母女自庙内出来，知微回头看时，见林简伏在孙二娘背上，身上密密地裹着孙二娘的青皮袄子，连风雪帽子也拢得严密——孙采薇果然甚是细心。
知微便道，“到得后山寨门时，你二人在山石后先躲一时，等我招呼你们，方可出来。”说完便引着一行人往后山寨门来。
寨门处此时灯火通明，知微瞧了一眼，哨房内人影晃动，哨楼上却空无一人，想是天气太冷，巡哨的去了哨房烤火。
她心中得了主意，便仍旧拔了头上扁簪握在手内，向孙采薇道，“躲着，等我消息。”便孤身往哨房去。
刚刚走到哨房三十余尺外时，便见里面出来一个壮年悍匪，手中执了一柄砍刀，喝道，“什么人深夜来此？”
知微立时止步，扬声道，“是我！小卫！各位哥哥们在聚义堂喝得醉死，哪位哥哥有空，与我同去将哥哥们送回房中去？”
那悍匪闻声便嗤笑一声，朝哨房内招呼一声，“是小卫！来寻人帮忙的！”随手将刀回了鞘中，斥道，“醉便醉了，让他们在聚义堂挺尸便是！你这娃娃却是不错，大雪天的还为着几只醉猫跑这许多路。”又招呼他道，“来得正好，哥哥这吃了羊汤，碗还未涮，你过来收拾了去涮干净！”
这话正合知微心意，面上却作了不情愿状，走到近前时，拉了那悍匪袖子，小声道，“还有一事，需得悄悄告诉哥哥。”
那悍匪面上作疑，倾身过来，将耳朵凑到她嘴边，正待问他时，却觉胸间有入骨的疼痛，下一瞬间便觉无法呼吸，张了口待要呼喊，却被面前这人死死捂住，他圆睁着眼睛，毫不甘心地向前仆倒。
知微小声笑道，“姑奶奶这便送你去给阎王爷涮碗去！”
哨房内正烤着火的匪徒正用火钳拣着炉子里的白薯，忽听门外有人叫了一声，“快来人啊，救命啊！”忙扔了火钳，拔了刀出去。
一出门便见自家兄弟趴在寨子里那小卫身上，小卫勉力撑着他身体，口中不住叫着，“哪位哥哥在？快来看看，李哥哥仿佛作了急病，竟突然倒在我身上！”
那匪徒一时好笑，便将刀立在地上，走过来道，“必是方才两口黄汤灌得醉了，你个小娃娃竟连把哥哥背回来的本事也无，寨主留你何用？”一头说着，一头便也走过来，扳了自家兄弟肩膀，正待去扶时，摸他身上有粘腻之物，他抬手看了一眼，竟然……是血！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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