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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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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刚亮,田文广就来叫门了,按照惯例,田文都回村的第一天都要去拜访村里的太爷。
大石村现有的村民八成姓田,祖上是在明末清初的时候,为了逃避战乱,迁居到了这个地方。大动乱之后,田氏族人重新修建祠堂,复原被焚毁的差不多了的族谱。一直到今天,大石村依旧是少有的保留着比较完善的宗族制度的村子。
田文都去拜访的太爷就是现任的田氏族长,田文都硕果仅存的一位爷爷辈,名叫田青文。这位太爷今年八十岁整,按照族谱上面的关系,这位族长曾是田氏嫡系,算是田文都爷爷六服内的堂弟。因为年纪小,辈分大,所以活到今天,被人尊称一声太爷。
田文都回来的时候,江一执正好从入定之中醒来。
只看见田文都一进门,一改之前乐呵呵的表情,他面色阴沉,用着不可置信的语气向江一执陈述:“江少,我去看望了太爷……”
江一执舒展舒展筋骨,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去拜访太爷的时候,好几次说到自己三个月前离开大石村的时候还好好的,最近却不知道怎么的身体就不太好了。我把自己最近的状况讲给他听。又给他看了我的肚子,但是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每次都是装作无意的扯开话题。江少,你说他是不是也参与了这件事。”几乎是不容置疑的语气,其实他心底早就有了答案。
江一执沉了沉气,轻轻的点了点头。
田文都抹了抹脸,眼睛有点泛红,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里,语气平静的说道:“我知道的,这就是报应。”
江一执给他递了一杯茶,“说来听听。”
他扯出一抹苦笑,“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让江少知道的。”
事情得从田文都父亲那一辈说起。
田文都的父亲名叫田三,出生没多久双亲就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从小没人教导的田三长大后成了附近几个村子里人见人烦的地痞流氓,偷鸡摸狗,吃喝嫖赌都不在话下。
当时村子里最有权势的就是田青文这一脉,他家是嫡支,田青文上面有两个哥哥,最大的那个田青宇留学归来,一心想着报效国家,抵御外敌。希望能收拢家族子弟,带着他们一起投身军队。
田家嫡支对田青宇的志愿并不认可,都说好男不当兵,更何况战场上凶险万分,一不小心可就连小命都没了,哪家的父母愿意送自己的孩子上战场?但是他们又挨不住田青宇执拗的性格,虽然允许了田青文编练护卫队的请求,但是在护卫队没有训练出成绩来之前,不允许田青宇轻举妄动。
嫡脉的人本来只是想让田青宇知难而退,毕竟之前为了支持田青宇留学,就花光了家里面大半的积蓄,现在也不可能拿出更多的钱来给田青宇□□和子/弹。而且大石村地处深山,四周连土/匪都没个影,护卫队就算被田青宇训练的再好,也不可能做出让嫡脉的人满意的成绩。
只是没想到田青宇却较了真,土匪他打不了,但是流窜在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地痞流氓他总能收拾了吧。
就这么着,田青宇带着人开始肃清流窜在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地痞流氓,田三就在其中之列。
然而让嫡脉的人万万没想到的时候,田青宇带着人手出发连夜去抓捕逃到隔壁村的田三一伙之后,就再也没站起来。
狗急跳墙的田三背地里带着人偷袭,冲突之中,一刀扎进了他的心脏。
田三也傻了眼,原本只是想给田青宇一个教训,却没想到最后闹出了人命。更何况死的还是田氏族长的大儿子,未来的田氏族长。
害怕田氏嫡脉报复的田三连夜逃走,后来应差阳错加入了军队。
此时战争已经接近于尾声,田三所在的部队成功攻下了敌人的阵地,当时的一位团长到阵地上慰问士兵,到了田三跟前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田三打敬礼的一不下心崴了脚,直接把这位团长扑倒了地上
正在这时,一声枪响,子弹呼啸而过,打在团长身后的工事上。
原来是一个还没死透的敌军军/官撑着最后一口气对着团长开了黑枪。
田三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成了团长的救命恩人。
没过多久,战争结束,田三用这个意外的救命之恩换回来了团长的一封介绍信。
田三拿着这封介绍信回到故乡礼县,成了纺织厂保安处的处长。
他离开的时候是如何惊慌失措,他回来的时候就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田氏嫡脉虽然痛恨田三这个杀害田文宇的凶手,但也没有办法收拾他了。
两家虽然谁也奈何不了谁,互相之间却没少交恶。
直到十几年后,田三先等到了自己的机会。借着改制的东风,他空降成了大石村的村长,后来又一鼓作气斗倒了其他的村干部,把自己的人手扶上了台。
后来他又借着修路的名头,拆除了田氏祠堂,偷偷焚毁了族谱。
只因为他当年逃离大石村的时候,嫡脉为了泄愤,将他这一支的牌位全部劈成了柴火,连带着族谱上也除了名。
不仅如此,他还烧毁了嫡脉所有考上了大学的子弟的录取通知书,嫡脉的人如果有考上工厂或者单位的,他也会在审查阶段,千方百计的给他们扣帽子,逼他们犯错,最终导致他们被刷下去。
那个时候风气不是还没那么开放吗?当时正好有两个嫡脉的人乱搞男女关系,田三直接趁机把他们逼死了。
大石村地处偏僻,村干部又都是他的人,他再怎么胆大妄为,只要他不说,外界就没人知道。
田三享受这种掌控人命的感觉,他发疯的折腾那些以前看不起他的人,大石村的人在他的阴影下战战兢兢的过了十年。十年后,田三因为酗酒过多,酒精中毒,抢救无效身亡,也算恶有恶报。
这一年,田文都考上大学。他整理行装,狼狈而急促的逃离了大石村。
二十五年后,田文都功成名就。对于当年父亲所犯下的错误,田文都心中无比愧疚。
他起了替父亲弥补的心思。
“难怪你会那么大手笔的给大石村砸钱!”
江一执摇了摇头,华国是个人情社会,父债子偿虽然不怎么合理,却总有人愿意坚守。
“当年我第一次回到这里,要不是我身边带了不少保镖,恐怕都不能活着回去。”
田文都苦笑着说道:“我一次一次的往大石村跑,掏钱修路,办免费学校,开公司,给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送养老金。我总以为他们从一开始的恶声斥骂变成了和颜悦色,时不时还能冒出来几句关心的话,是因为他们终于原谅了我父亲当年犯下的错,连带着也接受了我。却没想到他们原来还想要我的命,是我太天真了。”
杀亲之仇,不共戴天。这些大石村人心中有恨固然是理所当然,但他们决不应该一边挥霍着田文都提供的好处,一边还想谋害他的性命。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江一执正想开口,一个黑衣保镖突然走了进来,“老板,田文广来了。”
田文都神色一变,从沙发上跳起来,抹了抹脸又变回了刚才乐呵呵的模样。
江一执不由的感慨,果然是从商场上滚出来的,这变脸的本事怕是连那些著名的演员也比不上。也难怪他能走到今天。
田文广提着一个大盒子,从里面端出来一盘盘丰盛的菜肴摆在桌子上,热情的招呼着:“来尝尝这鱼,芭蕉叶裹着烤出来的,味道相当好。”
江一执也不客气,直接夹了巴掌大小的一条放进碗里。
吃着吃着,田文都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文广哥,我以前来的时候,你送过来的竹鼠肉汤今天怎么没有看见?”
江一执扒鱼刺的手一顿,看着田文都眸色深沉。也就那么几秒钟的功夫,他又重新低下头。
算了,都说无知是福,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好了。
田文广神色有些扭曲,他干笑了了两声,“这不是最近偷懒,我也没去抓,你要是想吃,下午的时候我去竹林里找一找。”
“那好,麻烦你了。”田文都笑着说道。
“不麻烦,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