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是个严肃的问题》喵哦

17、第17章

　　周日并不肯因莫欣颜对老博士的悲观想象而姗姗来迟。只不过一夜好眠以后，已经是周日的上午十点，约好跟大周父子见面的时间了。

　　颜雪亲自担任女儿的形象设计师。她挑了一件合身的旗袍式上装，搭配线条简洁的棉质中裙，脚上是一双中根的黑色方口皮鞋——关于穿不穿高跟鞋颜雪很是踌躇了一阵子，莫欣颜有167的身高，万一老博士只有170岂不是矮了一截？但是不穿高跟鞋又容易躬着腰显得不精神，到最后折中取了双中根的鞋。

　　除了行头，脸面也是必须修饰的部分。一向桀骜不逊的头发被啫哩水一通拳打脚踢，顺从地趴在肩头；月牙眉被修的平整疏淡，据说这样显得年轻并且性情温和；因为嫌鼻子不够挺，特意打了高光来修饰T区，并且淡淡地扑了一层腮红。莫奇看着表等了整整一个钟头，忍不住唉声叹气。

　　等整个包装设计圆满完成，莫欣颜从镜子里看见自己，半天合不拢嘴。眼前这个文静、端正、充满书卷气的女孩是自己吗？她不由暗自赞叹颜雪的魔术之手，同时庆幸历年来孝敬老妈的化妆品并没有打水漂。

　　莫奇评价了一句：“不错！”接下来这句是跟颜雪说的：“我等的头发都白了两三根，怪不得女人寿命比男人长。”

　　“什么意思？”

　　“男人都在等女人的过程中提前衰老了呀！”莫奇双手一摊，耸肩微笑。

　　几个人约了吃烤肉，并且说好了吃完饭去逛街。大周想必是找到了取款机，打电话时中气足的好像在进行话筒爆破试验：“今天一定得我请客，谁跟我抢我就跟谁急！”

　　刚出门手机就迫不及待地响了，一看是安心远，没好气的挂断，匆匆钻进了出租车。

　　一路上心怀鬼胎，生怕他再打过来颜雪要追问，偷将手机调成了静音，这才放下心来。

　　大周站在大厅里最显眼的地方，一看见莫奇就拼命招手，四个人顺利会师，大周快活地像即将沸腾的水：“呀，两天不见更漂亮了，周扬这小子真是好福气！”

　　莫欣颜听他这么一说，猛然意识到此行的目的，顿时羞红了脸，垂着头只管跟着莫奇的脚跟往前走，正走的稳健，眼眶里蓦然闯进一双黑色的千层底布鞋，她没料想在这里还能见到这种稀罕东西，忍不住顺着脚踝往上一瞧，穿着对襟布衫的鞋主人正捧着一束雏菊静静地看她。

　　大周一拍那人的肩膀，高声道：“我儿子，周扬。”

　　周扬将花递过来，微笑着说：“送给你的。”

　　翠绿的香菜和白嫩的葱段将烤羊肉装扮的分外诱人，更何况旁边的瓷盘里还有金黄酥脆滚满芝麻的小火烧。莫欣颜望着美食，生平第一次失去了兴趣，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对面那个陌生男子身上。

　　平心而论，周扬不算帅哥。虽然他有端正的五官和清朗的眉目，但是神情的散淡、疏离在很大程度上使他丧失了成为帅哥的机会。然而也正是这份散淡、疏离，又让他拥有一份与时下的男人不同的气质，一种与这个躁动的年代格格不入的、安静入骨的气质。

　　莫欣颜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看他随意地半弯着腰给几位长辈斟酒，或者微笑坐着，安静听他们谈笑，有时他细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在桌上弹几下，宛如钢琴师试音时的写意、洒脱。

　　莫欣颜渐渐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眼前的男子好似一张时代久远的卷轴，沉静的画面下有涌动的诱惑，而她便是觊觎其中无穷秘密的那个，探了头恋恋的徘徊，只盼一睹内中奥妙。

　　颜雪瞟了女儿一眼，欣慰的笑，同时向莫奇递眼色。

　　莫奇早看在眼里，心内一阵欢快，端着酒杯队周扬说：“来，莫叔叔敬你一杯。”

　　周扬赶忙起身，谦逊说：“不敢当，应该是我敬您才对。”

　　两人碰了杯，莫奇一仰头喝下半杯，周扬笑了笑，慢慢地也喝了半杯。颜雪在旁笑道：“大奇，扬扬还在读书，怎么尽灌他喝酒，当心大周不依了。”

　　“哪里话，老爷们不喝酒，那还是男人嘛！别看他是个书呆子，我可是从小就教训他，周家的男人一定得会喝酒！”大周洋洋得意的说。

　　“这话就不对了，我得替周扬抱不平，知书达理的小伙子，怎么就被你说成书呆子呢？大周，你得自罚一杯。”颜雪笑道。

　　“好好，我自罚一杯！”大周说着毫不迟疑的灌了一杯，红晕渐渐爬上耳朵，“唉，也不是说书呆子，总之有些奇怪，大老爷们不学理工科，偏偏跑去读历史，你说闷不闷？还一读就是七八年！我都不知道学这个的将来能找什么工作！”

　　“学历史很好啊，将来可以留校做老师。你学中国史还是外国史？”莫奇的报社最近新推出了文化副刊，多有谈故论今说些大明朝、大宋朝旧事的，一来二去出身工科的莫奇也对这些发生了兴趣。

　　“中国史，做南北朝那块的。”周扬答道。

　　这些人中唯有颜雪读过白话本的《世说新语》，其他人蓦然听见“南北朝”仨字，都在开动脑筋努力回想中学的朝代歌。

　　大周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嘟囔了一句：“学就学了，还学了个谁都没听过的，我这当爹的听他说了几次，愣没想起来是哪个时候。”

　　“好像是三国过后那阵子吧？”颜雪谨慎地问道。

　　“对。”周扬笑着说。

　　颜雪脸上顿时光芒四射，娇嗔地看了丈夫一眼，眼睛里写满了“亏你还是报社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莫奇扶一下眼睛，笑笑地看着妻子，无声的说：“还是你利害，咱家就你一个文化人。”

　　莫欣颜看见了他们的眼神交流，忍不住微微撇嘴向颜雪点头：“看把你美的。”

　　颜雪抿着嘴笑，似乎在表达：“平时让你读书你不读，丢人了吧？”

　　莫欣颜脸上一红，随即安慰自己：“我是学经济的，干我鸟事！”

　　吃完饭几个人散步溜达，颜雪三个人在前面健步如飞，故意把莫欣颜和周扬撇在一起增进感情。莫欣颜明白他们的打算，于是极其配合的在后面慢慢蹭。

　　周扬笑说：“来北京快一年了，基本没出过门，整天就在学校附近晃悠。”

　　“你是哪个学校的？”

　　“X大。”

　　莫欣颜顿时肃然起敬：“好厉害，X大的博士很难考的吧？”

　　周扬淡淡一笑：“还好。”

　　又走了几步，周扬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来相亲的？”

　　莫欣颜红着脸点头。

　　周扬犹疑着止步，低声说：“其实，我有女朋友的……”

　　莫欣颜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跟着脚下一滑，凌空踏出的一脚无视眼前七八层的台阶，看看就要勇猛跳下去。周扬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胳膊往怀里拉，两人的身体立刻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眼尖的颜雪赶紧招呼两个男人注意新动向，三个人心照不宣地点头微笑。

　　莫欣颜站稳了脚跟，这才苦笑着说：“那你还来……”

　　周扬的脸上写满无奈：“我爸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不同意。对不起，害你白跑一趟。”

　　“他为什么不同意。”

　　周扬犹豫了一下，说：“她比我大四岁，我爸觉得年龄不合适。”

　　莫欣颜瞠目结舌。也就是说周扬的女朋友是个三十三岁的女人了？结过婚还是没结婚？如果结过婚，周扬的眼光未免独到了一点，如果没结婚……三十三岁的未婚女人，周扬的眼光还是独到了那么一点点！

　　周扬目测一下前面三个人的距离，觉得基本上是听不见自己说话了，这才道：“她是古籍资料室的资料员。每次我去借书，不管是多冷僻的，她总能一下子找到。”

　　他笑了一下，“你不知道那些线装书、那些拓本有多难找，别人总要找很久，但是只要她在，五分钟之内，她肯定能找到。有时候我会疑惑她是不是将整个资料室刻在脑子里了。”

　　莫欣颜傻傻地看着他。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依恋，目光里透出宠爱，那情形她再熟悉不过，当年柳辰说起她时就是这样。

　　她在心里叹口气，尽量平静地说：“那你该好好跟你爸谈谈。”

　　“谈过很多次，没有用。他们想的更多是现实。我想，我大概是很不适合这个社会的，”他又笑了一下，“还好我准备一直留在学校。”

　　莫欣颜忍不住又打量了他一遍。灰色的对襟布衫，宽松舒适的中式长裤，还有那双千层布鞋，眼前的男子果然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虽然街道的背景上有络绎不绝的车水马龙，然而与这些比起来，还是远处的汉白玉栏杆和高高翘起的飞檐更适合他的气质。

　　大周回头招呼：“走快点，小两口话再多也不能脱离队伍呀。”

　　莫奇笑他：“看你，口无遮拦的，哪有点家长的样子。”

　　周扬答应了一声，低声说：“咱们走快点，他们等的着急了。”

　　莫欣颜叹口气往前走，找来找去好容易碰见一个靠谱的，偏偏还是名花有主，真不知这世道是怎么了，没主顾的正常男人比白鳍豚还稀少。

　　周扬还在说话：“我爸对你印象很好，说你大方懂事，热心实在，对了，他还嘱咐我还你钱。”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钱塞给她，“前天的事他告诉我了，真是多亏了你，他那么爱面子，要不是你帮忙肯定窘的不行。”

　　莫欣颜推辞着不肯接，远处几人看他们纠缠在一起，又是一阵会心的笑。

　　又走了几步，想想没话说，于是问道：“你的事准备怎么办？”

　　“尽力说服他们吧。她说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不会幸福的。”

　　莫欣颜思绪混乱的挪着步子。这个资料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居然让一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男人死心塌地？她忽然觉得对她的兴趣已经远远超过了周扬。

　　“小莫，我们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来往，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以后时常见个面，聊聊天什么的，可以吗？”

　　“好啊。”她毫不迟疑地答道，如果没捞到男人的话，至少该见见神秘的资料员满足一下好奇心吧！

　　颜雪远远望着相谈甚欢的两个人，乐得合不拢嘴：“大周啊，你儿子跟我家欣欣好像蛮谈的来呢。”

　　大周摸着脑袋笑：“看不出这小子还挺能忽悠，平常跟我都没话说，还是年轻人有共同语言啊。”

　　恭王府莫欣颜从小到大逛了何止七八次，早已将各个方位背的滚瓜烂熟，遂不看风景而翻手机，打开来一看吓了一跳，居然有七个未接电话。

　　其中五个是安心远的，从上午十点多持续打到十二点半，时间以半小时为准，呈等差数列分布。另两个一个是未知的座机，一个是高婷婷。

　　她正在琢磨高婷婷有什么事可以找她，手机又开始嗡嗡作响，还是安心远。

　　“喂，什么事呀？”

　　安心远在那头苦笑：“莫大美女，可算是听着你老人家的声音了。打了一上午电话，都快被我舅妈逼疯了。”

　　莫欣颜噗哧一笑：“她逼你什么？”

　　“你这可不厚道啊，明知故问。她一直问我是不是得罪你了气得你不肯过来吃饭，唠叨了一上午让我来接你，唉，早知道这么麻烦，我还不如就去相亲呢。”

　　“那你去呀，谁也没拽着你的腿。”

　　“要能去我早去了。怪只怪郭锋从小看多了琼瑶剧，文学素养太高，编个感情故事跟真的似的，我上午跟我舅妈说是哄她的，她死活不信。”

　　“那你再让郭锋编一个咱俩感情破裂的故事不就成了。”

　　“嗯，这主意不错，我看行，回头跟他提议一下。对了，你也别幸灾乐祸，据我的推算，我舅妈一会儿就要打给你亲自邀请。”

　　“你说什么？”

　　“嘿嘿，上次我跟你打过招呼呀，如果你不来，她很可能会亲自出马邀请你哟。”

　　“你去死吧！你最好赶紧搞定，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哦，这样啊，让我比较一下难度，嗯，显然还是搞定她比较难，看来我只能等着你来收拾我了。”

　　“你！”她给气得无话可说，对方却丝毫不受影响，悠闲地顺着先前的节奏说下去：“你家是在北大地出口第三个小区吧？红色大门，门口两棵栀子树一根电线杆，电线杆上帖着‘不孕不育，一针就灵’，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