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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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苏萨城中人来人往，淳朴的城民围在一起，津津有味地观看着吟游诗人队伍的表演。这里是波斯城最繁华的地方，因为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沙漠之中凡是国与国之间的贸易都要从这里转口。
繁华昌盛，却也鱼龙混杂。
因为演出的成功，老板娘特地多给了两个新人一些赏钱。
佑淼被漠少君带着在城中转来转去，最后，少女停在了海鲜干货的铺子前，她撑着下巴蹲下来，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倒挂起来早已经脱过水的鱼干，一下一下地舔着嘴巴。
沙漠里少水更别说养鱼，海鱼虽然晒干脱水后容易储存，但价高得离谱。
“淼淼，你不会是想吃那个吧？”
佑淼保持着仰头的动作，听到少年不敢置信的语气，犹豫却也肯定地点头：“想。”
漠少君为难地挠了挠头：“你要是饿了，不如我带你去吃囊烤肉？”
佑淼微微嘟了嘟嘴，很是孩子气地坚定摇头：“不要。”
若是漠少君依然是波斯的储君，别说买一条鱼干，就是把整个干货铺子买下来也不成问题，虽然那些钱并不是他的，但是也总比现在囊中羞涩来的好。
白袍金发的少年叹了一口气，看向老板指着佑淼看上的挂在最上面最大的那条沙丁鱼鱼干：“这个请问一下，你的鱼干怎么卖？”
老板浑浊的眼睛朝漠少君身上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伸出两个黝黑的手指。
佑淼撑着脑袋咧嘴一笑，觉得那一刻，从兜里肉疼地掏出两个金珠递给老板的少年，是她见过的人类中再也没有的好看。
最后得到了鱼干的少女心满意足地被少年牵着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听他颇为埋怨地说道：“你好挑食呀，便宜的不要尽挑贵的。”
佑淼有些委屈，嘟着嘴撕下一口鱼干：“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吃烤馕啊！”
“那你从前是吃什么长大的？”
漠少君脱口而出，便又懊恼地揉乱自己的一头金发，“本来以为你很好养活的，没想到我还要更努力赚钱才行。”说罢，少年傲娇地撇过头，眼角却睨着佑淼，脚上的靴子一拍一拍地打在沙地上带着好听的节奏，“不然，我以后可怎么养活你。”
她明明就很好养才对。
少女在心里默默为自己辩白道，但是口中本来微微咸涩额鱼干却带上了甜蜜的味道。
见漠少君依旧不依不饶的样子，佑淼想了想，微微一努嘴便踮起脚闭上眼睛在漠少君的侧脸上亲了一下。她能感受到在自己嘴唇碰到少年的脸颊时，本来微凉的温度一下子变得火热，仿佛被太阳烤炙过的沙子。
漠少君噗嗤一声笑，嘴角带出的弧度好看极了，他伸出手捏着少女的脸颊，笑容里带着太阳的热与暖：“啧，我突然觉得你挑食的毛病，好像也挺不错的。”
虽然小姑娘的一顿，抵得上他们两个人去卖艺一天才换来的工钱。
漠少君转过身，手拉着佑淼的手，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可那又怎样，至少他已经能用自己挣的钱，养着喜欢的姑娘。
集市突然喧闹起来，在他们前面，人们围在一起，不时发出哄笑与叫好声，伴随着大象的声声哀鸣。佑淼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眼瞳幽深仿佛有什么在扭曲在旋转，最后携卷着少女落入回忆中黑色的深渊。
漠少君没有注意到佑淼的反常，拉着她的手凑近人群：“淼淼，你听见了吗？好像是大象的声音，是我听错了吗？”而此时，少年拨开了人群拉着佑淼挤进了最里面。迟迟没有少女的回答，推搡之下漠少君回过头，却是一愣——
只见佑淼一张脸颊已经不见任何血色，她的眼瞳变得很深，是墨蓝的幽深。
而从她眼瞳里面倒映出来的，则是一双白色幼象无助而悲伤的眼睛。
那一刻，漠少君的心脏，仿佛被人用钝斧一下一下地凿着，就那样轻易地疼了起来。
沙漠里很难会见到野象，除了吟游诗人传说中流浪于沙漠尽头的白象。
佑淼充满悲伤的表情在周围人兴奋又好奇的神情中显得神秘又突兀，她静静地看着那头小白象被狡狯而残暴的商人用象钩鞭打着，铁钩划破它的耳朵脊背，渗出鲜红的鲜血，伴随着幼象凄楚的叫声还有眼泪。
那头小白象看向佑淼，它朝她软软地伸出长鼻子，仿佛迷失在沙漠里的生灵无助的求救。
然而驯象人以为小白象终于屈服了，粗鲁地将手中的画笔戳进象鼻之中，见白象不动便用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地抽打着它。
木板被摆放在白象的面前，而众人围观着它屏息以待着大象的作画。
“它，应该很疼。”
漠少君听到身旁少女近乎恍惚状态下说出的一句话。少年微微皱眉，他转过头扳着仿佛梦靥住的佑淼的肩膀，碧蓝色的眼睛锁住少女，方寸大乱地说道：“淼淼，看着我，看着我。”
佑淼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漠少君，而她翕动着眼睑，声音里带着哭腔：“少君，我很疼。”她的嘴唇颤抖着，可是眼眶如同干涸的枯井，声线颤抖，“我好疼，好疼好疼。”
她去偸水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他们会用带着荆棘藤条的鞭子狠狠抽打她。
伤痕累累，皮开肉绽。
没有任何犹豫，漠少君抱住少女，手抚着她的长发，声音沉沉带着安慰与心疼，试图安慰少女的情绪：“别怕，淼淼我在这里，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少年小心翼翼地把惊惶害怕的少女揽在怀里，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单薄的背脊：“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九）
当小白象画完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那不是驯象人要求的充满吉祥寓意的画作，带着死亡的悲伤与诅咒。
荒芜的沙漠，扭曲的肢体，最后纠缠成了黄沙之上雪色紫河车。
这是一幅诡异至极的画作，让看见的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气，顺着腿骨尾椎一直蔓延至后心，不寒而栗。
每个人沉默着，而他们脸上神情各异，但看得出都不是能够满意给出赏钱的表情。
驯象人恼羞成怒地再次扬起鞭子，对着白象狠狠抽下，每一根倒刺与象钩刮破了幼象的表皮，挑出鲜血淋淋的伤痕，而当驯象人再次狠狠扬起鞭子时，他手被人用力抓住——那人回头，见到是一个十几岁的俊朗少年，不耐烦地说道：“别多管闲事，给我松手！”
漠少君皱着剑眉，攥着拳头说道：“放了这头白象。”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话，几个坐在骆驼上数钱的商人都笑了起来，嘲笑着少年理想主义的天真。
那个驯象人凶狠地说道：“小子，你知道这头白象能值多少钱吗？三千个金珠，你付得起吗？”而他浑浊的目光转向漠少君身后的佑淼时，眼睛一亮，猥琐地笑起来，“你要是想要这头象也可以，用那个小姑娘跟我交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整条胳膊就被面无表情的漠少君生生卸了下来。
漠少君冷着眼看着那个哀嚎不止的驯象人，带着常年沉淀下来的上位者气势，冷声说道：“虽然很想治你大不敬之罪，但是，你已经彻底地惹怒了我。”
驯象人疼得满头大汗：“臭小子你，你快放开我！不然，我要、要你好看！我告诉你，我哥哥可是骑兵团的副团长，你要是惹了我，我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而那个人‘走’字的音还没有消去，眼睛还虚张声势地瞪着，可虬髯的大头却从他的脖子上骨碌碌地掉了下来，一蹦三蹦卷了一层沙土。
佑淼倒吸了一口冷气捂住嘴巴，她第一次看到漠少君这样的愤怒——是王的愤怒。
周遭如同往烧热了的滚油里倒水，炸得不可开交。
不远处巡逻的小兵注意到这里的混乱，已经开始往这里跑来。
漠少君当机立断地斩断了一旁拴着白象的绳索，转身便将惊愕的少女一把抛到了白象的背上，然后牵着象耳朵便往城门口的方向跑。
佑淼探身伸出一只手：“快上来！”
漠少君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伸手拉着佑淼的手，没用多大的力，少年便如同一直灵活的鹞子攀上了象背，弯刀开路：“我们走咯！”
一路人仰马翻，一路惊叫连连。
“鹄凫将军，他们竟敢当街行凶！”
鹄凫按住愤怒的部下，若有所思地看着绝尘而去的白象与金发少年：“金发……弯刀……”他蹲下身来检查着驯象人脖子上碗大的伤口，动作一顿随即站起身来，“所有人集合待命！那是小王子，他还没有离开大漠！塔基王爵大人有令，要在王储逃离波斯之前抓住他！”
“是！”
亲信上前细声细气地提醒道：“如今整个波斯都是小王储的通缉令，如果单凭他一个人，是万不能从王城逃到苏萨城中的。”
这句话点醒鹄凫将军，他一转身抽出腰间的弯刀：“王储漠少君通敌卖国，罪无可赦，但凡又包庇王储者，以叛国罪论，当杀无赦！”
伴随着士兵铿锵有力的回答声，白象所绘的画作被风吹到沙地之上，下一刻人们毫不留情地踩了上去，顷刻那木板便破碎得不成样子。
而在泥泞鞋印的背后，仍就能看出雪白色紫河车中人们纠缠扭曲的肢体，仿佛是求救的信号，又像是努力去触碰未知的远方。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