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恐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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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你把我杀了吧。”小白沉默思索许久，突然说道。
陈官不解。
小白解释：“就算我们现在能破开这个吞食空间逃出去，望晴空和炽焰他们那些没被陈冀重置复活的人，还是死的。
“我们可以搏一把，你杀掉我，看能不能像之前那样，我复活回来时，死掉的人们也都能复活回归。”
小白说得很有道理，而且，她的复活，是真的有可能救回死去的人。
陈官把能量团裹成一个方块，好好放在地上，然后才抬手，对准小白。
——杀了她，或许世界会“重置”，死者会复活。
要杀了她。
陈官的手在颤抖。
他下不了手。
他不想杀人。
陈官很害怕。
他可以断去敌人的四肢 ，但不敢夺走他们的生命。
虽然他从小到大见过很多尸体，但是仍然害怕。
陈官闭起眼，又努力睁开，认真地看向小白。
可他看不清小白。
可能是过于恐惧，他有些眼花，加上刚看完孟婷的记忆，陈官眼中，小白模糊的身影竟然变成了孟婷。那个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生他养他的妈妈。
孟婷死时，孟书还很小，只有年幼的陈官独自面对，并清楚记得孟婷的死亡。
陈官知道孟婷其实对他有恨。
很正常，他本来就不是她该有的孩子，他是她被生活所迫才选择的 “活路”。
她恨他，但她是个好人，她没有扔掉他，没有卖掉他，甚至还一直在保护他——流浪者的食物非常匮乏，人肉也在一些流浪者的食谱上。
因为孟婷对他确实有恩，所以陈官只能承受这份怨恨。
小白看出陈官状态不对，出声询问：“你怎么了？官官？”
陈官听到了她的询问，但是，他还陷在恐惧中，所以小白的呼唤没能喊醒陈官，而是令他更加混乱。
因为孟婷就是这么称呼他的：“官官”。
陈官努力克制恐惧，平复心情。
陈官很快稳住呼吸，眼睛也好了很多，恰好看清小白正朝他走来，要查看他的情况。
陈官退后几步，避开小白，然后用已经举酸的手施放了异能。
陈官不敢看，就闭上了眼睛。
小白痛苦的尖叫声猛地刺进他耳朵里。
没关系的，他虽然是在杀人，但杀小白是为了救其他人，没关系的。
陈官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小白的哀嚎声逐渐减弱，好像离他越来越远。
陈官虽然看不见，但是操控水刀时需要感应，所以他能清楚知道，他正在切割的，是小白的身上的哪个地方。
因为异能操控时的感知也类似于“触觉”，所以他决定下手干脆一点，直接把小白的头切断。
当小白的头彻底与脖子分开，陈官就不再操控水流。
他依然闭着眼睛。
东西落地的闷响响起，陈官脑海中想象出了小白尸体和头都倒地的画面。
恐惧令他浑身颤抖。
陈官又忍不住想起孟婷。
他是亲眼看着孟婷死去的。
孟婷死后，陈官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抱着饿到没力气哭的孟书，守着她的尸体发呆。
夏天温度很高，她尸体烂得很快，腐臭招来了很多蛆虫，苍蝇，和食腐的动物。
他都仔细用水刀把它们切碎，不让它们吞食孟婷的尸体。
有两个流浪者看到苍蝇群，可能是以为这里有野兽尸体，想过来捡肉吃。到了现场，发现是人的尸体，他们竟然不在意，依旧想吃。
陈官带着孟书拦在孟婷尸体前，不想让他们靠近。
因为陈官是异能者，他们不是，所以他们一开始有些忌惮，他们用饿哑了的嗓子嘶吼，说既然她已经死了，他们吃她尸体不算什么，还说这些肉放着烂掉太可惜，还不如让他们吃一点。
有个人喊：“她都已经死了，但她的肉可以救我们俩，一尸换两命，我们会永远感谢你！”
陈官听不下去，挥动水刀攻击他们，想让他们闭嘴。
但他的异能太弱，离得又有些远，水流一碰到那两人，就散了。
那两人感觉到身上只是被洒了点水，就认为陈官的水异能没什么攻击力，直接朝他们猛冲过来。
一人摁住陈官，另一人抢走陈官怀里的孟书，他们像野兽一样，张开嘴就咬。
陈官还记得血肉被生生咬掉的痛苦。
正是因为那次被吃到濒死，他的异能，爆发了。
他在手被拧得快失去知觉的情况下，能够直接通过意念来控水——他将那两个食人流浪者的汗水凝成水刀，切削他们的肉。
食人者们痛苦到打滚。
陈官怕再被攻击，把他们的手脚都削去，只留躯干。
陈官躺倒恢复体力时，听到了新的脚步声。
新鲜的肉块把附近其他流浪者们吸引过来了。
陈官身上的伤太多，站不起来，他只能用水流裹住一旁饿昏过去的孟书，把孟书带回自己面前，紧紧抱住。又用水流托住自己，慢慢往后拖动，挡在孟婷尸体前。
虽然陈官知道自己太过瘦小，挡不住孟婷，但他还是尽可能想保护她的尸体不被吃掉。
那些饿极了的流浪者们像野兽一样四肢爬行，冲到那两个食人流浪者的残躯前，争夺地上的肉块。
——因为孟婷的尸体已经腐烂，地上刚切下的流浪者肉片比较新鲜，所以那群野兽一样的食人流浪者们优先吃的是地上的鲜肉。
陈官闭上眼睛不敢看。
只闭眼几秒，他又强迫自己睁眼，因为他不能放松警惕，有人正悄悄盯着他这边。
陈官看着这帮人疯狂进食，脑子有些空，突然，他听到了一声“咕噜”响。
这是饥饿时肚子会发出的响声。
陈官颤抖着看向发出响声的方向。
是他的肚子在响。
他饿了。
陈官看到满地的肉，竟生出了吃一口充饥的想法。
面前新鲜血肉的腥味和身后令人恐惧的尸臭味交杂在陈官鼻尖。
陈官咬自己的舌头保持清醒。
他不要变成吃同类的怪物。
他是人，不是怪物。
地上的肉很快被抢完，可能是他们忌惮陈官的水刀，所以吃完碎肉片后，他们哄抢分食的，是那两个流浪者的躯干和头。
没有任何武器辅助，纯靠牙咬。
陈官默默看着，脑子一团乱，甚至忍不住想，那俩人是被他放血太多死的还是被后来这些流浪者咬死的？
分食的流浪者们有将近二十个人，地上的肉却只有两人，没抢到几口肉的流浪者们还有不少，他们渐渐转身面向陈官。虽然身体没冲过来，但已经先用眼神开吃。
陈官饿得头晕眼花，身上又痛又累，但他必须撑住，陈官用力咬舌头保持清醒。
有人先冲了过来，被陈官及时用水刀切掉腿脚。
那人刚摔落倒地，就被旁边的人扑上去咬。
又有其他人朝陈官这边冲过来。
陈官不敢停，努力抬起残破的手操控水流，也切下那人的一只脚。
那个人落地后，同样也被旁边的人扑上去咬。
剩下的人互相看，然后不再有人单独冲出，他们选择围攻。
陈官手上被咬掉肉的是手腕，失血太多，已经快没知觉了，但为了不被吃掉，他依然坚持抬手操控水流，继续切割。
陈官终于切完所有围攻者的脚，他们或倒或趴，铺了一地。
有人用手爬过来，他就切掉那人的手，直到没人能靠近他们，陈官才放松下来。
心情一轻松下来，他就脱力昏过去了。
空中飞舞的水刀失去控制，落在地上，渗进土里。
就在陈官昏过去后，倒地的流浪者中，有一个人用独臂撑起身体，一点点朝他们挪过来。
他的速度很慢，但因为无人阻拦，所以一路畅通。
那独臂人爬到陈官脚边，奋力一拽，将靠着孟婷保持坐姿的陈官拽倒，陈官怀里的孟书掉到地上，因疼痛而醒，发出微弱的气声。
他饿到没力气哭。
独臂人见陈官这都不醒，大喜，连忙就着陈官手腕上的伤口继续啃咬。
在他的认知里，异能者都是靠手施放异能的，没了手，异能者就和普通人一样。
他怕陈官的水刀，所以要趁陈官现在昏迷，废了陈官的手。
——他并不知道陈官对付最开始那两个流浪者时已经能用意念操控异能。
陈官的血飙了出来，溅到孟书脸上。
孟书像是知道即将失去最后一个家人，哭出了声音，嘶哑又微弱。
孟书的异能就在此时觉醒。
他手心里长出藤条，缠住了啃咬陈官的独臂人，藤条越长越长，很快就把独臂人整个缠住，越勒越紧。
独臂人松开嘴，用手费劲地扒开勒住他喉咙的藤条，却敌不过藤条勒紧的力道。
独臂人刚扯两下，藤条就突然松开了，小孩的哭声也停了。
他正要低头看是不是那小婴儿耗尽精神力晕过去了，就猛地觉得头晕，且全身都不太舒服，像是血液在体内乱窜。
他的感觉没有错，他的血确实在乱窜。
乱窜的血有的从他七窍喷出，有的从他身上的伤口喷出，没多久，他就裹了满身的红，失血过多倒地不起。
陈官睁开眼睛，看到了倒在他面前的，他刚才光靠意念来感知和操控异能的杰作——一身红血的独臂人。
他没下死手，独臂人还在呼吸。
但很明显，这独臂人流了太多血，活不了多久了。
陈官没管独臂人，努力用手撑起身体，抱住了孟书。
孟书也被他刚才失控的异能波及，七窍都流了血。
“对不起。”陈官跟孟书道歉，然后小心翼翼地操控着孟书的血液回到他体内。
是的，血液。
陈官刚才短暂昏了过去，在手腕被咬时，他异能再度爆发，原本他只能操控水流，现在是能操控液体。
当然，一开始没法操控，所以独臂人的血和孟书的血才会在他们体内乱窜找出口，但在陈官感应到孟书被他的异能伤到后，他努力靠意志力清醒过来，稳定住了异能。
陈官仔细感应着，让孟书的血回到血管里，又小心操控这些血流，让它们在孟书体内能正常流动。
孟书太小了，陈官怕一不小心害他落下病根，所以速度很慢，但很细致，没在修复时再伤到孟书。
那些食人流浪者们，都因失血过多，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期间陈官不为所动，只专心操控孟书的血。
等孟书的伤愈合大半，他才停下来。
陈官这才有世界回头看一眼孟婷的尸体。
一看，他就愣住了。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是习惯了那恐怖的尸臭味，毕竟前后都有尸体，闻久了嗅觉适应了，不觉得臭了，是很正常的。
可他没想到，孟婷的尸体已经变成了肉干，像路边的枯木，连一点臭味都发不出来了。
陈官不敢承认，但他只能承认，孟婷尸体内的那些液体，是被他的异能抽干的。
他的异能吸干了孟婷尸体上残余的所有水分，包括血。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陈官急得忘了用异能辅助，只能拖着受伤的四肢爬到孟婷身边，给孟婷的尸体道歉。
陈官一直记得当初的恐惧与愧疚。
在得知自己只是被人创造出的“角色”后，陈官除了陷入“人生是虚假的，那我活着是为了什么”的自我怀疑和痛苦，但也有一丝庆幸。
庆幸“人生这么糟糕，不是他的错”。
庆幸孟婷的悲惨人生，不是因为他，庆幸孟婷的死亡，也不是因为他。
庆幸这一切，都是被人写好的“剧情”，他们只是演绎这段“剧情”的“角色”。
虽然故事是假的情感是真的，孟婷对他确实有怨恨，但是没关系，他可以自我催眠。
——没关系的，创世神本就天生地养，不需要父母，他是创世神的灵魂碎片，所以他不需要有爱他的父母。
他其实也不需要名字，但还没变回创世神，在人间行走有个称呼比较方便，所以他就先用着她给起的名字。
他欠了孟婷的生养之恩，那他就会替她好好照顾孟书——毕竟，孟书被允许跟她同姓，比起他来，她应该还是比较在意孟书的。
等陈官从恐惧中回神，他才发觉小白死后外界没有任何动静，他自己身上也没出现任何变化。像之前几次她死后所有人一起变成光点重置状态的情况，没有发生。
陈官终于睁开眼睛，看到了小白的尸体。
无头尸体的白衣还是那么白，白得扎眼，可更扎眼的，是白衣上的红血。
陈官情绪崩溃，对着面前分家的脑袋与尸体道歉：“对不起……”
失去陈官控制的水方块溃散落地，被囚禁的能量光点们重获自由，肆意飞舞。
有一团能量光点触碰到陈官的身体，隐入其中。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