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金客》薄荷貓

2、第二章

　　八爷是个个头不高的老头，虽然才五十多岁，可额上已经有了几条深深的皱纹，笑起来就露出一口大黄牙，看起来就像是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一样。

　　他穿着一件军大衣，拿着个搪瓷杯子在漱口，旁边跟着个机灵的小子，正在帐篷里替他叠被子。

　　林乔拘谨地站在谢荣斌旁边：“八叔。”

　　八爷看了她一眼，笑道：“侄女儿来了，一路上还好吧。”

　　“还好，谢哥很照顾我。”

　　八爷吐了嘴里的水，接过那小个子递过的毛巾擦了擦嘴，才对他们说道：“阿斌办事一向老道。”

　　谢荣斌连忙摇手：“这样的小事哪里值得您这样夸奖。”

　　八爷笑了笑，对林乔道：“在这里还过得惯吧。”

　　林乔点点头，其实这个地方有五千多米的海拔，对于一向在平原生活的林乔来说还是有些难受的，可是她把这些不舒服都忍下来了。

　　“不舒服要早点港（讲），这里不比下面，一场感冒就能要了命。”八爷慢悠悠道。

　　“我知道的，谢谢您。”

　　“那好吧，你来了就先帮着煮饭。”八爷将毛巾扔进盆里，一双看似浑浊的眼睛微微一眯，“什么都不要急，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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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八爷那句话，林乔就在这里住下来了，她每天的工作也比较简单，就是帮忙煮饭，这里的人吃的都是大锅饭，她也就打打下手，并没有太多事情。

　　于是，林乔就有了很多时间观察这里的人。

　　这个地方当之无愧的老大就是八爷，这里的船都是他的。

　　其次就是谢荣斌和老凯，老凯是八爷的女婿，主要负责后勤，真要称呼起来，林乔还得叫他姐夫。谢荣斌不是他们家乡的人，他是八爷后来收的，可是他为人豪爽仗义，和大部分人关系都不错，处理事情也很圆滑周全，八爷很多对外的事务都是他去办的。这两人说是八爷的左膀右臂，实则并不太对付。

　　底下的工人有些是林乔的同乡，有些是八爷从其他地方收的，事实上，如果不是实在太穷了，谁会来这种地方拼命？

　　林乔算是里头唯一的女孩子，又和里头部分人都沾亲带故，再加上有八爷的吩咐，也算是得了不少照顾。只是大概是由于她和谢荣斌关系不错的缘故，老凯看谢荣斌不顺眼，就连带着对她也没好脸色。

　　林乔手脚麻利，有时候看别人忙不过来了也会帮忙，加之性格又好，很快就和这里的人都混熟了。这里的都是男人，性子粗疏，对很多事情都不会那么在意，好在林乔早就有心理准备，倒也没有发生什么尴尬的事情。

　　只是在这种高山上面，洗澡是别想了，林乔是个爱洁的人，从前每天都要洗一次澡，来这边这么久还没洗过澡，虽然她经常用毛巾擦，可总觉得身上有股味道。

　　林乔寻思着还是要想个法子到乡里去一趟，至少能好好的洗个澡。

　　这时候，外面传来喊声，林乔应了一声，然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喊她的是老威，他们每隔一个月会去运一次物资，老威问她要不要去宜马乡逛一逛。

　　林乔本就打算要去一趟乡里，可看着老威，她到嘴的话又咽下去了：“谢谢了，我还是不去了。”

　　“那你要带么子不？”老威拿出个灰不溜秋的本子，“他们都让我买东西回来，你要买么子不？”

　　林乔也摇摇头。

　　老威顿时就有些沮丧，还想说什么，不过林乔已经被人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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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爷这几天去青省了，所以大伙干活都有些懒懒的，老凯偶尔会出来呵斥一下偷懒的人，平时就在帐篷里呆着。

　　在高原上做事是很辛苦的，因为有高原反应，所以做什么事都要费两到三倍力气，平常八爷在的时候还好，他一离开，所有人都想方设法偷懒，出金量简直就直线下滑。

　　老凯找林乔是让她帮忙算一下物资，老凯一直负责后勤，可他也就是个小学文化，账本记的乱七八糟的，被八爷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提到林乔，言语之中对这个高学历的远房侄女颇为看重。

　　老凯心中不忿，拖了好几天，眼看着八爷快回来了，才把这件事交给林乔。

　　林乔看出他的不情愿，倒也没有抱怨时间太紧，拿了纸笔就开始计算起来。

　　其实这里总共不过九十来人，物资除了食物就是一些机器的配件和柴油。这些天林乔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对这里机器的用途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而通过现有物资的清点以及老凯先前所购买的数量，她才基本摸清了这里的出金量。

　　林乔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这里淘金用的是古时候的土方法，只是通过物理办法将金子与沙子分开，效率极其低下。

　　可哪怕是这样粗糙的土方法，他们每日的出金量也大概有一到两斤。这时候的纯金是130元每克，他们这里出的是毛金，大约也有7、80元每克的价格，那么每日就有五万以上的收入，她没被辞退之前工资大约是200元每月左右，若是能一直保持这样的出金量，这简直就是暴利。

　　林乔深深地吸了口气，瞬时就觉得胸腔涨涨的仿佛要爆炸一般，她抚了抚胸口，顿时就苦笑起来，就算是暴利，可这样的环境实在是太过艰苦，她如果有别的选择，怎么会来这里。

　　这时候帐篷的帘子突然被掀开，老凯大喇喇地走进来，不耐烦道：“算好了没？”

　　林乔并没有把本子收起来，而是十分镇静道：“快了。”

　　老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快点子，马上就要恰（吃）饭了。”

　　“哦。”

　　老凯出去后，林乔才松了口气，连忙将本子放进贴身的口袋，接着计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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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物的用量并不好计算，可林乔还是看出来机器配件和柴油的数量有些套不上，她自信自己没有算错，那就只能说明这数量一开始就是不对的。

　　——老凯在贪污。

　　林乔并不意外这个结论，她相信八爷不会不知道，他将这部分交给老凯管，自然也就是默许了这种事情。林乔没想着要去揭发老凯，这毫无意义，她将写着真实数量的纸条塞进笔记本里夹着，又重新造了一份数据。

　　她将这份数据交给老凯。

　　老凯本来脸色十分难看，但看了林乔的数据后，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林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怎么了？”

　　老凯咧嘴一笑：“没什么，你算得蛮好的，不愧是高材生。”

　　林乔高高提起的心落了下去，哪怕老凯一开始就对她态度不好，她也不想跟对方撕破脸皮，说得难听点，对方才是八爷的亲女婿，她不过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与老凯作对没什么好结果。

　　“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林乔说。

　　老凯把她算好的纸塞进口袋里，挥挥手道：“去吧。”

　　林乔刚走了没两步，又听见老凯说：“等一下。”

　　她站住，回过头疑惑地看着老凯。

　　老凯挠挠头，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块基本上已经融化了的巧克力塞到她手里：“喏，拿去吃。”

　　林乔一愣。

　　老凯咳了一声：“你如果愿意，我可以和八爷港一声，让你来做会计，这比你煮饭工资高多了。”他看林乔皱起眉，连忙道，“你不要想歪，是真的做会计，我看你一个小姑娘，关照你一哈。”

　　林乔却仍旧摇摇头：“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多谢凯爷关照。”说完，就掀开帐篷帘子离开了。

　　被拒绝了的老凯脸色晦暗不明，突然吐了一口吐沫，恶狠狠道：“臭丫头，给脸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