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画》沈诗丞

14、episode 14

　　“老师，再见！”来到岔路口，徐年升脚步停滞，夏荠挥挥手跟他道别。

　　他看见她背着手提笔记本，一蹦一跳地走在挥洒日落霞光的石砖路上，微微的弯起嘴角笑。

　　夏荠满心喜悦地回到家，接着刚打开门，走进家里却感觉到了沉闷、透不过气的气氛。
　　那种感觉，越靠近自己的房间就越强烈。

　　果然，没关紧的门缝里露出一线灯光。
　　她心一沉，提心吊胆地进去。

　　打开门一看，垃圾篓里的草稿纸和水果碎皮撒了一地。

　　而妈妈坐在她的位子上，黑着张脸，手里握着一张皱皱的从垃圾桶捡起来展开的草稿纸。
　　看见目标人物来了，夏母愤怒地质问：“你又画画了？是不是？”

　　夏荠心直往下沉，下意识想要说谎，可是当面对着的人是你的亲人的时候，又不想说谎，因为她内心深处其实是想和她妈分享重新执起画笔做兼职的事。

　　她点头，“我最近……”

　　“我是不是告诉你，以后再也不能画画？！”夏母看见夏荠点头，一股火从丹田蹿升到了脑子，声厉色荏打断了她。“你又背着我偷偷画画了，你是想我死吗？你想气死我？！”

　　夏荠脸色煞白，结巴地解释：“其、其实我只是想做一些兼职，我会画画，我可以利用手艺来兼职赚钱……”

　　“不需要！”夏母一口否决，“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以后你不能再画画！难不成你又想旧病复发？你想气死我！你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只要你每天正常上班，安安全全下班回家我就烧香拜佛了。”
　　当时夏荠的病给夏母造成了很大的阴影，夏母认为，是画画才导致夏荠陷入抑郁。
　　所以自从病好之后，夏母就勒令夏荠不能画画，她不希望过去的事情重蹈覆辙。

　　夏荠不理解：“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为什么不能画；妈，其实我一点都不想上班，我不喜欢做那些工作，我就喜欢画画，这些天里我想过了，明明我还年轻，为什么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妈，我、我希望你能支持我。”

　　“你说什么？你不想做你爸给你介绍的那份工作了？你要辞职？”夏母瞠目结舌。

　　夏荠眼角滑下了一滴眼泪，面对家人总是表现得很脆弱。她咽了一口口水，决定把内心真实想法都说出来，“我大学时候的志愿就是进动画公司，我明明都进了卉梦动漫实习，经理也决定要留下我，是你们把我拉走，非要把我拉到爸安排好的公司。”

　　“哦？你这是在怨我和你爸了？你以为我是断了你的前途？其实我是为你好！你认真想想你当时发病时是怎么要死要活的，要不是我们花了那么多钱带你去治病看心理医生，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夏荠你不害怕吗？我都怕死了，你居然还敢碰画画！俗话都有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种日子我不想再来一遍。”

　　“我，我不会再得那个病的，我保证。”夏荠咬着下唇，她能理解父母的用意和担心，但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要是又发作呢？”夏母双眼瞪得可怖。

　　“不会的。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早就成年了，我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

　　“哼，成年又怎么样，你要我不管你？除非你结婚嫁出去！不然你呆在家里的每一天，就要听我的话，我说过不许画画就是不许！”夏母霸道到不行。

　　夏荠心里很纠结难过，她不知道现在是该向夏母认错放弃画画，还是应该离家出走，可是她思考了几分钟，想来想去都还是不愿意这辈子就这样不画画了，她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灰色的，她要画画为人生添上色彩。而且她目前就差一半了，离完成就差一半。

　　夏荠越想越难受，气的直接大叫：“那我就找个人嫁出去好了！”她转身背门跑离。

　　夏荠跑出去外面一段时间，当看到后面没有人追过来，手机电话也没有响的时候，整个人如置冰窖，身体内发冷，肚子又痛，她畏缩蹲在路边地上，受着寒风吹，显得更加凄凉。
　　到饭点了，该吃饭，可是父母没有叫她，她一时赌气跑出来，总不好再灰溜溜回家吧。

　　幸好手提电脑和关键资料都带出来了，她心想。

　　经过的路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盯着她，那目光如炬，让夏荠忍着不舒服都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拿出手机。

　　手指翻到老师电话号码的时候，一股冲动冒上心头，她手指突然停顿，用力按了下去。
　　妈，你不让我画画，那我就结婚好了！我嫁出去，满足你们的愿望！

　　“嘟——嘟——”电话拨通了。

　　还没等对方说话，夏荠脑子一热，一股脑说：“老师，我们结婚吧。”

　　“……喂，是夏荠吗？”徐年升一听，显然对这个来电充满了浓浓的疑惑，先确认打电话的人是不是她。

　　夏荠听到这个冷静的声音，恍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渐渐冷静了，但是她还是很沮丧，她低头抱着手机，忍不住哭泣了起来。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刚刚夏荠脑里的念头很简单，男未婚女未嫁，夏荠需要嫁出去摆脱父母的控制，而老师已经到了适婚年龄，应该各取所需，所以很合适才对。
　　不过夏荠马上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多么荒唐。

　　“夏荠，你在哭吗？发生了什么事，都可以告诉老师。”温柔的声音传来，徐年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首先细心安慰。

　　“老师，当我刚刚的话没说吧，不好意思。”夏荠哭着挂了电话。

　　她竟然妄想借一生的婚姻来摆脱一时的苦恼，寻找一个救命稻草逃离深渊的旋涡，拖他下水和她一起苦恼，多么可悲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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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荔手机铃声响起，她抬起被化妆中的那张砌了厚厚粉底的脸，提醒化妆师：“帮我看下谁打来的电话？”

　　化妆师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一个略显陌生的名字，“阿荔，是你的表妹。”

　　贺荔很意外，当时元旦在姑妈家为了交际随便留的号码，后来一次都没联系过，贺荔就将事情抛之脑后，没想到姑妈的女儿居然会打来。

　　贺荔伸手问化妆师要手机，她接过，放在左耳边，客气地问道：“喂？”

　　一个弱弱小小的声音传来，“表姐，我离家出走了，可以在你家暂时住几天吗？”

　　贺荔记得姑妈家中的那个女孩，印象中是个清冷疏离的冷美人，声音也跟她气质一样冷冷的，但十分有气无力。

　　既然是表妹，身为表姐照顾一下也没什么，贺荔就同意了：“没问题，来吧，今晚我接你。”

　　夏荠在寒风中站了半个小时，才等到大明星表姐来接自己。

　　一辆红色的豪车驾驶到了面前，特别拉风，跟夏荠完全是不挨边的设定。
　　夏荠拘谨地坐了进去，此时才深深感觉到夏母说的话有多对，自己是多荣幸才摊上了这个表姐。

　　她太美太耀眼了，戴着黑色的墨镜涂着红口红，脸沐浴着阳光时皮肤都会发光。

　　这种拘谨一直持续到两个小时以后，夏荠端正坐在干净无瑕的白色床单上，看见贺荔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穿着毛茸茸的白色浴衣，一边拿起架子上的毛巾擦头发，一边走到了她旁边。

　　夏荠转头就可以见到贺荔沐浴卸妆后漂亮的眉眼，长长的黑发如墨披散在侧肩和背上。
　　精致得如同直接从电影里走出。

　　果然是个女明星，和她这种普通人大大不同的。

　　“我刚和姑妈谈过了，我告诉她你在我这里住，她很放心。”

　　夏荠听了提了一下眉毛，又耷拉下来了。

　　贺荔放下毛巾刚想和她说话，门铃就响了。
　　她踩着毛拖鞋瞧了一下猫眼，马上打开门。

　　夏荠看见门口走进来了一个男人，只见他一进来表姐就开心地踮起脚尖和他轻轻抱了一下，夏荠很意外，直到他进来脱鞋子，表姐才说：“我忘记告诉你我这里来人了。”

　　“谁？”
　　“我表妹。”
　　“哦。”

　　男人脱下沾了湿雾的黑色大外套，放在鞋柜旁边的高架子，亲密地搂着表姐的肩膀走了过来。
　　他们甜蜜地聊着什么话，男人擦过她耳畔贴着耳朵吻了一下，很温柔。
　　这画面，令人看着心生羡慕。

　　直到出现在面前，夏荠才知道面前站着的是什么人。
　　刀削的面庞，霸气英俊，却又透露出柔和——那不就是娱乐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明星，乐坛的天王陈风笙。
　　原来贺荔跟陈风笙交往的传闻，是真的。

　　夏荠仿佛窥窃到了秘密，再加上中意多年的偶像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很难不紧张，她手足无措，小声地问好:“你好，我是夏荠，我喜欢你，我是说……我从小听你的歌长大的。”

　　又是这句。陈风笙听了有点哭笑不得。
　　他忍不住问贺荔：“我有这么老吗？”

　　贺荔忍俊不禁，佯装大力实则轻锤了锤他肩膀，“我就知道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好啊！连我一向不爱说话的表妹看见你都激动了起来。”

　　他用力甩一甩刘海，傲娇地问她：“羡慕我，是不是？”
　　天王的自恋都像在卖萌。
　　“哼，有什么了不起，以后我粉丝会比你多。”表姐冲他做鬼脸。

　　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令人殷羡，一反夏荠所见平常爸妈相敬如宾的姿态，夏荠心想自己可能真的遇到了“相爱”的最好模样。

　　“走吧走吧，今晚表妹在我这里住，你回酒店去，拜拜。”贺荔推陈风笙到门口的地方。
　　“贺荔，你竟然赶我出门。”陈风笙不可置信。
　　“我怕你太晚出门感冒——这几天都别来过夜了，我表妹要过来住一段时间……”后面的话压得很低，夏荠没听见。

　　他们窃窃私语，两个人浓情蜜意聊了几分钟后，陈风笙就出门了。

　　贺荔回来，看到夏荠像木头美人一样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挂着流过泪的痕迹。

　　虽然她不知道夏荠为什么离家出走，但她知道这时候让她自己一个人平静，才会恢复得比较快，于是对她说：“换洗的衣服在衣柜里，你等下洗完澡就睡觉吧。”接着迅速地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