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飞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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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卓简直就是吃干饭的废物！”
容王摔下战书奏报，眉宇间尽是不耐烦的怒：“娄烦七成的兵力都被敕勒，竟然就让娄烦王在红川城里高枕无忧地坐着！三万轻骑待在红川土堡外面吃空粮，哈哈，他们这是要让天下人都来看楚国的笑话！”
云昭审核完律法的最后一项，手指轻揉眉心：“土堡坚固，他们束手无策是正常的事情。”
容王气急反笑：“阿里卓还厚着脸提出想让你去红川！他怎敢跟孤提这种无耻要求！”
云昭低声咳嗽起来：“就算阿里卓不写，金烈也会写的……他们总是这样。”
“可不管他们提不提，臣弟都是要去的。一旦重骑抵达敕勒，楚国出兵瞒不住北凉，他们不会作壁上观看着娄烦陷入被动，所以留给金烈他们的破城时间已然不多。”
拓跋殊怒道：“阿昭，孤不许你去！王廷养着这些人，不是让他们都去当蛀虫的，阿昭，你的身体绝对不能再——”
烛火明灭地照映在青年瘦削苍白的脸颊上，云昭目光却很坚定：“王兄，臣弟心里有数。我们努力十几年，不能止步于完成还都上渠、饮马弥山的先祖心愿。”
“九州近在咫尺，为了辽楚大业，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到这里，云昭肩膀微沉，他也不知道，当年大祭司为将子民带出漠北，为了光复东辽的基业……是不是也会这样累。
云昭低头看着这份拟定完整的辽楚律法：“我们必须有一场绝对的胜利，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契机，才能向子民正式推出这份典律。”
拓跋殊还想说什么，此时，有宫人奏报：“大王，蒙羡将军说有要事禀报！”
兄弟二人互相对视一眼：舅舅？
容王抬下巴：“宣！”
蒙羡手提一个鸽笼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看见云昭在这里一愣，向容王恭敬行礼后道：“大王，之前王城里出现过鬼赤踪迹，戍卫司一直查探，虽然一直未有所获，但今夜，戍卫司安排在公叔家的密探发现这只信鸽不对劲……还请大王过目。”
云昭有些惊讶，毕竟公叔家族的发展如日中天，按照舅舅滑不留手的性格，只要不是公叔家做出了什么太过火的事情，他应该都会睁一眼闭一眼放过去。
宫人将鸽笼呈给容王。
男人神情玩味地翻查着信鸽，当眼神触及信鸽羽翅下的符号时，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舅舅，你怎么看？”
蒙羡回道：“全凭大王信断。”
云昭不禁笑了，果然还是舅舅的风格。
容王随意地将那只信鸽丢进笼子里，随后低声道：“阿昭，不是想去红川吗？现在回去休息，明日动身吧……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云昭微微一笑：“那王兄保重，臣弟告退。”
等到拓跋颢离开琅嬛阁，拓跋殊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不见。
……
“刺杀失败，有负主上所托。”
“鬼赤堂而皇之地进入上渠，他要杀谁？……哦不，是公叔浑，他想杀谁？”
男人赤茶色的眼瞳死死盯着笼子里的雨点信鸽，额头上的青筋爆了又爆，“鬼赤呢？还没抓到？”男人的语气可以说是阴阳怪气，“ 哦，也对！鬼赤是四骑中乃至整个辽楚最好的斥候，你们自然抓不到他！”
蒙羡伏地抖道：“臣无能，臣该死！”
“怎么，最好的斥候就在铁骑中，那就由得公叔浑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命吗？”
“他这个漠北大将军，还将孤放在眼里吗？”
拓跋殊真是受够了这些臣下的无能之言，他抬手捋了一把头发，深深道，“立刻去查，查到鬼赤藏身下落，就地格杀无论！”男人蹲下来，大手按着蒙羡的肩膀，轻笑了声，“要么提着鬼赤的人头回来见孤，要么，舅舅……就永远别再出现在王廷里！”
蒙羡头埋得更加深，抖道：“微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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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南魏应天府中，魏王萧泽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王叔！”
萧泽走在长安汉宫的青石道上，只听见头顶传来这么一声清脆的孩童呼喊。那年，萧泽刚及冠，已然成为长安城里最出色的王公子弟，此刻，他就要动身前往自己的封地。
天上有排鸿雁向南飞去，洒下的阴影落在萧泽眉眼处，端的一派斯文尊贵。
“王叔！”
萧泽回身，奇怪地环视着周围的环境，只见身后依然是青灰色的石板路，宫女舍人们都只是恭敬地低着头，仿佛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时间仿佛停滞下来，一切都被定住。
“王叔！”又是一声孩童呼喊，伴随着咯咯笑声。
偌大汉宫，能唤自己王叔的只有公主长华和太子琰，这个男孩声不是调皮大胆的萧怀琰又会是哪个。萧泽皱着眉：“……怀琰？”
“王叔！”
“王叔！”
男孩呼喊声时远时近，像是在耳旁低语，转眼又似天边飘渺。
那些宫人依然只是垂着头，毫无动静与反应。
萧泽高声喊道：“怀琰，你在哪？”
突然，高高的城墙后露出两个男孩梳着小髻的圆圆脑袋，差不多大小的年纪，一样的调皮捣蛋。
“王叔，我俩在这儿！”
其中一个身穿太子服饰的男孩咯咯笑着，站在城门上朝萧泽得意地挥了挥小手。
城墙上，两个面目模糊的男孩子，让萧泽浑身的汗毛在一瞬间倒立。他喉咙发紧，紧张望着汉宫里这荒诞喜剧的一幕，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终于，当男孩面容变得逐渐清晰时，那些木偶人般的宫人们终于有了他们该有的反应，一瞬间，整个汉宫兵荒马乱——
“哎哟奴家的乖乖，太子殿下爬上宫门，快去禀报冉巍统领！”
“还有冉统领的儿子，他也跟着太子殿下一起上去了！”
“殿下，危险啊！别动，千万别动啊！奴才这就上来找你！”
“阿弥陀佛，菩萨真人保佑，千万可别出事啊！”
高高的城墙上，漂亮的男孩咧嘴笑得三分天真三分坏，似乎十分受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太子身边同他一般年纪的小男孩倒没有表现得十分出格，虽然他也知道这种行为十分危险，可他也不害怕，只是守在太子殿下的身边。
下一刻，他俩爬上城墙的垛口，甚至，还颤巍巍地站到上面！
大多数宫人吓得肝胆俱裂、哭天抹地：
没有人能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从某个年纪开始，就如此热衷于飞天这种荒诞行为！
远处羽林军的侍卫们正向这里集合，已经有宫人被太子殿下这种不要命的行为吓到昏厥倒地。
萧泽胸腔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太子殿下，你要做什么？”
男孩十分骄傲地展示自己背上的巨大风筝：“王叔，你快看，这是我新做的翅膀！阿恒身上背的也是我新做的！我想过了，上次失败是因为风速太慢、起点太低、翅膀太小，这一次，我们站在这高处起飞定能成功！”
冉恒满脸的认真：“不成功便成仁！太子殿下，上一次你先跳，这一次换我先跳！”
怀琰答应得十分干脆：“好！反正，王叔肯定会接住咱们的！”
“不、不，怀琰，你们快下来！”
萧泽下意识地上前几步，雅致斯文的青年头痛欲裂，忍不住疾声道，“那里太危险了！怀琰，你站得太高了，王叔怕接不住你！怀琰，你是太子殿下，怎么能以身犯险？你先下来，王叔再给你想其他的办法！”
然而，怀琰却扭头问身边的同伴，童声稚嫩且清脆：“阿恒，你怕不怕？”
冉恒想了想犹豫地点头，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怕！”
萧泽心提到嗓子眼，紧张得眼前明明灭灭，黑一下白一下！饶是修养再好，萧泽也不禁被气得想要操起棍子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了！此刻，他真是非常理解原仲操起戒尺就要打太子手板心的愤怒了！
那几十丈的高楼城墙，是能随便跳的吗？
“那本殿下数三二一咯！”
“三！”
“二！”
“一！”
众人只见太子殿下的那声清脆利落的‘一’数完，冉恒就攥紧背上的风筝，即便不远处父亲脸色变得煞青，可他还是选择一鼓作气地跳了下去！太子殿下说，今日王叔萧泽就要前往封地，以后也不知道何时能够见到，所以他俩一定要在他离开前真正成功一次！
太子高声喊道：“王叔，千万接住阿恒！”
萧泽已经没有功夫搭理这个混世小魔王，紧盯着飞落的孩子，一边推开挡路的宫人，一边向后狂奔跑去！一边跑，萧泽还在一边想，自己大概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自从接住过试飞失败的太子琰，就像是被这两个孩子赖上一样，回回试飞都找他在场的时候！
一次比一次出格，一次比一次危险！
真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
文王体弱，王后为了生出江山的继承者，甚至把她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了！
萧泽抓狂地伸出胳膊——
太子琰到底知不知道，他那条小命有多金贵！
‘咣’的重重一声！
即便有风筝的加持，急速下行的冉恒整个人重重地撞在萧泽的身上！冉恒圆鼓鼓的额头砸得萧泽下巴处甚至出了血。
萧泽顾不上其他，将冉恒放到一旁：“怀琰，先别跳！别，王叔——”
……王叔还没准备好！
没等他说完，城墙上的男孩已经志在必得地攥住绳子：“飞咯！”
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心里计算着太子当场摔死能株连自己几族！
但不得不说，这一次太子殿下做的‘翅膀’真好看，飞出去的姿势也异常漂亮！风就像一位母亲宽厚温柔的手，毫不费力地托起男孩的身体，让他一路从城墙之上滑翔下来，竟真的像只鸟儿一样。
冉恒捂着额头还不忘叫好：“殿下真棒！”
众人惊诧：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一回的异想天开，竟然真的成功了！
然而在距离地面还有几米时，绑缚的绳子兀地松开，风筝竟然脱离太子殿下的身体！
“啊！！——”
萧泽被这一幕惊得脸色煞白，可好在，赶来的冉巍飞身接住失重的怀琰！刚刚差点丢了小命的萧怀琰半点没怕，还在冉巍胳膊上热烈欢呼：“呜，看，我成功啦！我刚才成功地飞啦！”
冉恒伸出胳膊举着拳头，遥遥呼应：“殿下最棒！”
萧泽松气后，满头大汗地跟着笑：
还好，还好，他马上就要离开长安了，终于可以远离这个混世魔王了。
冉巍不赞同地拧眉：“殿下！此举太过冒险！”
怀琰却扭头对萧泽咧嘴笑：“王叔，下次你再来长安，我们一定能飞上天！”
忠实拥趸者冉恒还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殿下一定可以做到！”
冉巍警告地看了儿子一眼，严肃道：“太子殿下，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萧泽不禁开怀大笑，他放下冉恒，前去拍了拍冉巍的肩膀，任重而道远：“冉统领，以后只能多辛苦你了。”
……
魏王发自肺腑地大笑着，男人不禁从梦里笑醒了。
萧泽茫然四顾，迟疑地看着凄清孤冷的寝宫。等笑意彻底消散，萧泽长出了一口气，又做回了平日里不动声色的魏王。他低头看着密报上的三句话：
万兽宴决胜者，汉人阿玦，得公主赐姓。
春狩，萧玦赠竹鸳予公主。
公主复宠。
萧泽思索半响，半响半是嘲讽地笑了笑，抬手将那页纸燃了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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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就是你说的破城方法？”
崔毗傻眼，他是真的很想问萧玦，是不是拿他们的命在开玩笑。
此刻天际乌云翻滚，打乱了昼夜交替的节奏。
萧玦辫发被山风吹得缭乱：“对啊，不然你还能想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崔毗不可思议道：“所以你想出来的办法就是用竹子做竹风筝，然后背着这玩意儿，从稽峻山的山顶上跳下去，这样就能直接飞进红川城？”
除了不怕天不怕地的长安，所有人脸上都是怀疑和担忧。
萧玦张开双臂拥抱狂风：“现在是唯一的机会。如你们所见，我们接连等了几日，不是在等敌人援军，而是在等这场风。”
所有人一脸懵地看着萧玦，只听他道：“稽峻山日夜吹的风向都是朝东面，就算做了竹鸳风筝，也不能飞进红川城。现在终于等来这一场北风，又是守城的人守备最松懈的时候，不趁着此时攻城，还要等什么时候？”
萧玦自信而笑：“放心，这个方法我试过，就算错了也不要紧，不会出人命的！”
崔毗差点就要被说服了：“可、可那也不行！这里就我们这些人，真就算进了红川，寡不敌众，哪里还能有命在？”
萧玦手指一点：“所以，由你去告诉金烈，让他务必两个时辰内进攻城门！到时候我们会在城内打开土堡，里应外合一举攻下红川城！”
被点到的柘木泰一脸惊惶，跳起来道：“为什么是我？！”
开玩笑！
要是落地没能成功，谎报军情是多重的罪，你这个汉人到底知道不知道？！
萧玦道：“因为竹鸳只有你没做出来，太笨了，会妨碍我们行动。”
柘木泰瘪嘴：“那就算你们真的飞进去了……可万一，一落地都被娄烦人包了饺子怎么办？”
萧玦将竹鸳在自己身上绑好，确保这一次不会出问题：
“有我在，放心。”
……
那么随意又自负的一句话，叫寻常人听了就能笑掉大牙，但长安、卫淳、聂殃和朴朗已经动手为自己穿上风筝。甚至，寒山飞骑中已有热血少年想要跃跃欲试。
神明在上，能够像神兵天降那般飞进敌城作战，是多少草原儿郎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这要是成功了，这辈子吹牛的本钱都有了！
大概读懂兄弟们的眼神，崔毗被山风吹得衣衫鼓动，表情近乎扭曲地大喊——
“喂萧玦，我们草原人从来不信中原的汉人。”
“这次，我们就信你一回！”
萧玦嘴角轻勾，看向天际。
崔毗的表情像是要去送命，连声音都在颤抖：“长生天在上，出卖同伴的小人，天神会让他付出鲜血的代价！”
云层支离破碎地翻涌，天昏地暗，宛如神明发怒的前兆。
少年双眼漆黑似无底深渊，目光的力量似能穿透整个九州乱世。
“既然信，那就跟上！”
一旁，柘木泰内心已经后悔，或许他也应该试一试的。
即便赌上性命与前程，也该试一试的！
然而现在他却只能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顶头的几架竹鸳乘风而去，身后几十人的队伍也陆陆续续地跟上——
一路滑翔，正是红川土堡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飞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