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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上渠 ...

  •   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
      对于王朝百年春秋来讲,不过弹指一挥间;
      而对于乱世来说,足以将山河来回颠覆好几遍。

      自六胡南征胜利,戎族瓜分中原九州,东辽以塞北之首的地位、先入长安的理由,在六胡中取得绝对优势;容王拓跋殊更因实现先祖饮马弥山、兵复上渠的宏愿,顺天命改国号为楚,成为当世第一霸主。

      从被襄王驱至漠北的东辽,到如今风头无二的楚国,都无一例外地印证了坊间传言——

      世间凡冠以拓跋姓氏者,骨子里都流着塞北最桀骜的血。

      在六胡南征里,楚国拓跋氏可谓新仇旧恨同南汉一并清算了干净:不仅屠了南汉王城,还抱着死人也不放过的态度,一口气刨了南汉整整六座王陵,却始终没有找到传说中的襄王墓。但容王拓跋殊哪会这么轻易放弃,命漠北铁骑四处寻找襄王墓,一副不将汉襄王的尸骨刨出来鞭尸祭祖就誓不罢休的态度。

      这么一找,便是找了整整三年,一直到容王胞弟,那位楚国的大司马向容王请命,要求楚国制定新法、革新汉化,首当其冲的就是废除汉人奴制!

      此话在朝堂上一出,宛如平地一道惊雷,劈在逐渐堕落腐朽的楚国贵戚身上,其中尤以奴隶主新贵族公叔浑为代表,表示强烈反对。

      兵马大都督公叔浑作为南征极大利益获得者,连同家族与部下,垄断着楚国的汉奴贸易!甚至有传言,在公叔浑的封地西京中,汉奴身上每一根骨头每一处脏器,都是明码标价好的价钱。
      这个时候大司马拓跋颢上表废除汉人奴制,相当于断人财路、割人命根。

      于是乎,大司马的一道请命卷起四方骇浪。
      朝堂之上,新旧贵族之间剑拔弩张,王公贵戚与平民百姓针尖对麦芒。

      一边是手握重兵的权臣,一边是最得民心的胞弟,容王像是看热闹般瞧着剑拔弩张的朝堂,在王座上翘着脚笑得开怀且意味深长。

      就在矛盾进入僵持阶段,北方草原爆发大雪灾,急需大量物资驰援北境疆土,容王下令举办万兽宴行祭天仪式,同时表示改革是否推行,就看长生天的旨意——

      话音落下,本来吵得跟水炸油锅的朝堂一瞬间安静无声。
      不论是新锐改革派,还是保守贵族派,都没有敢说话了。

      万兽宴是东辽人在漠北时最高规制的典礼,同时,也是最残酷最血腥的祭祀!漠北之处常年天寒地冻,一年到头只有两月回暖的时候,东辽人的先祖为了生存,只能在那两个月的时间里尽可能捕杀野兽来存储过冬食物——
      这,才有了万兽宴祭祀礼。

      后来的数十年中,东辽人因为凶悍善战不断扩张领地,族人也在南征北战中迁徙到了富饶草原,不再需要通过厮杀搏命来换取食物,这场祭祀礼也有近三十年没有举办过,可这也并不影响这场祭祀礼的重要。东辽人都有一个共同认知,那便是能够在万兽宴中活下来的勇士,都将拥有改变家族整个命运的机会。

      安静如鸡的臣子们在容王张狂笑声中默认,他们将通过贵族与平民、奴隶主与奴隶之间诉诸武力的办法,来解决改革推行或否的问题。

      虽然过程野蛮,但方法一针见血——

      毕竟东辽人十分自信,绝对没有汉人能够在万兽宴上打败曾经战胜了风雪的草原人。

      -

      上渠城中钟鼓一声接一声,斜阳如火照在斗兽场的关口前,伴随着猛兽隐隐的嘶吼。

      “听说了吗,北城赌坊开了庄赌谁能赢,好多达官贵人都在呢!”
      “卖票咯卖票!斗兽台外围的站票!先抢先得!”
      “参加万兽宴的勇者有好些赏金,好些个街头混子也进去了,估计是出不来咯。”
      “谁说不是呢!也不看看他们的对手是谁,切!……”

      在楚国百姓对于万兽宴或激动兴奋或胆怯畏惧的讨论声中,两个身披斗篷的少年便纵马一路奔过长街,来到负责招募武士的将军面前。

      石勒作为戍卫司的卫长,负责把关这次万兽宴的武士人选。
      那万兽宴凶险万分,除了州部推举的武士,谁不要命的会自愿参加。此刻,石勒狐疑地打量两个少年:俩人看起来身板劲瘦修长可跟楚国汉子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弱不禁风了。

      来者,正是萧怀琰与长安。

      长安目光一扫,直接锁定官位最高的石勒:“诶,万兽宴看门的是吧?”一句话让守门士兵直接绷不住笑出声来,斜眼瞅着脸色黑成锅底的戍卫长——石勒为人小肚鸡肠,且心胸狭窄,这两个汉人怕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然而长安从没有得罪人的自觉,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带有鸽羽的信,两指发力飞向那个当官的:“诶,看门的,这是推荐信!赶紧看,看完放我们进去!再准备些吃的喝的,啧,老子一路过来水都没喝上一口,快要渴死了!”

      石勒被这个汉人小子的狂妄彻底气笑了,“这年头送死的还都是成双成对的!”
      他撕掉鸽羽打开信,一扫眉头皱得越发深。部下见状连忙上前对他耳语一番,告之各州推举的武者中确实少了来自弥山的人。石勒眼神向四周一扫,四下兵差便将两人团团围住——

      所骑的骏马不安走动,长安皱眉奇怪道:“诶,你是怎么个意思?想打架吗?”

      石勒指着二人:“这弥山州郡的信不假,可信上明明说的是一队人马,怎么可能只有你们两个汉人!你们二个汉人敢冒充武士,还不束手就擒!”

      “贪生怕死,人之常情。”萧怀琰摘下斗篷,半张鬼面具下是少年英气的下颌线。

      “这样一趟送命的差事,路上走到半截,他们趁乱都跑光了,只剩下我俩。”

      石勒仍觉得疑点重重,身旁人提醒他道:“快落钥了,要是缺了人恐怕不好向上交差。管他们是真是假,进去了都是要送命的。”

      萧怀琰瞧着石勒眼里的不信任,冷笑了声:“世人都说楚国愿以万兽宴推行改革之制,有礼贤下士之度量。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最后也不过是让诸国看笑话罢了。长安,我们走!”

      “谁准你这两脚羊走了!”
      眼见两人要走,石勒怒目圆睁,手中马鞭直抽少年的鬼面具。

      鞭稍未至便被长安一把狠狠拽住。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只见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手腕一抖,便将马鞭从石勒手中拽了出来,顺势还将人高马大的石勒戍卫长甩进泥地里!

      长安坐在马上,得意地哈哈大笑:“摔你个狗吃屎!”

      石勒啐一口血沫子,恼羞成怒:“妈的,都还在看什么,还不快给老子拿下这两个兔崽子!”

      “住手!”一声喝令传来。

      两队人马鱼贯而入,霎时间包围了斗兽场入口。

      说话之人身穿一身金甲骑服,一脸风霜坚毅之色。一见到来人,石勒也顾不上其他,连忙整理好仪表。来人大踏步走到两列阵队中间,环视一圈问道:“石卫长,这是怎么回事?”

      趁着石勒向此人告状之际,萧怀琰递给长安一个眼神。
      长安小声耳语道:“他是楚国金甲骑的领队金烈,贫民出身的将领,官阶虽比石勒只高半阶,可是金甲骑统领的名号就能把石勒膝盖压死。”

      萧怀琰挑了下眉:“那和漠北铁骑比起来,又如何?”
      长安道:“东辽金甲骑选拔于贵族,只听命于楚国王室,那是东辽人最出色的骑兵。在塞北,一直都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名号。”

      与此同时,金烈瞧到两人还在马上磨叽,便将手放在唇畔吹了声尖锐诡异的哨子。没想到,下一刻那两匹马竟然重重打了个响鼻,然后不顾缰绳的牵引直朝金烈小跑过去。

      金烈打量着两个汉人少年:“既然来参加万兽宴,还在骑在马上做什么?”

      石勒急道:“金统领,他们这两个小子身份还未确定!”

      长安朝石勒办了个鬼脸:“行不更名做不改姓,长安是也!这是我老大,他叫——”

      “他自己说!”金烈抬手打断长安的话,定定地瞧着戴着鬼面具的少年,“如果连说出姓名的勇气也没有,让我怎么相信,你有参加万兽宴的实力?”

      带着鬼面具的少年抬起眼,迎上金烈审视的目光:“在下单名一个玦,统领可唤我阿玦。”

      金烈手按在腰侧刀柄处:“州部那边可跟你们说清楚,万兽宴是如何一个形式吗?你们这一趟,面对的会是什么,你们都清楚吗?想清楚,一旦进了这个门,就没有回头路了。”

      萧玦蓦地一笑,露出整齐白牙:“不劳将军费心,我和兄弟都清楚,赴万兽宴,进的是斗兽场,入的是生死门。”

      他对金烈说得坦荡,语气就像一个热血少年,“既然生在乱世,便当为自己搏一条出路。”

      石勒嗤了声:“大话谁人不会讲!”

      长安斜眼瞧他:“有本事,咱们一块进去啊!”

      石勒脸色一僵,虽然他瞧不起汉人两脚羊,可是他确实不敢上斗兽场。

      金烈不禁脸上有了三分笑意,显然是对两个少年的勇气十分满意。金烈贫民出身,不同于贵族子弟生来便有军衔,他走到如今的位置,皆是一刀一枪搏杀出来的功名。
      相比起纨绔子弟的骄奢淫逸,金烈向来更欣赏那些有壮志之酬、凌云之志的少年……只是有些可惜,这样有血性有抱负的少年,不是辽楚的子民。

      金烈长出一口气,挥手放行:“我会在生死门等着你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上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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