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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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已经到了，火车晚点。”
周锦站在落地的大窗户前，边接电话边朝正前方的玻璃上哈了口气，被白色雾气覆盖的地方瞬间变得模糊起来。若是平时，他一定会用手指上去乱画一通，但此刻他却没再理会。
二十分钟前，候车室广播了关于火车晚点的通知，非常巧，他要坐的那班就是其中之一。
“狗屎运啊，”电话那头的人发出一声感叹，“说是北边下雪封路了，那你今晚还能走吗？”
周锦扭头看着不远处的LED播报大屏。
上头已经出现了好几趟停运的班次，候车室的广播每隔段时间就更新着播报一遍最新消息，但他要坐的那班，到站时间那一栏下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未知。
“听老天的意思吧，还有，”周锦拉长了尾音，“我他妈往南走。”
“......”对方突然哑口，又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操蛋，我这脑子是不是真废了啊，还以为你要回去拜拜你姥。”
周锦叹了口气。
王致昊的反应再正常不过。因为自打他小学四年级来了邤县后，他踏进邤县火车站的目的都趋于相同，他要回去看望自己的姥姥。
只是姥姥前两年病逝，尽管她已经变成了一块牌位，但前两年的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正和老妈往姥姥家回。
姥姥的家是他妈妈的家，也是他的，那个家在邤县以北的一座不知名小城，而他今天要去的，是往南的新家。
周锦拉起行李箱的拉杆，围着箱子莫名其妙转了一圈，最后迈开了腿跨坐在箱子上。
“脏包和鼻嘎放陈静那儿了，有空帮我照应照应。”周锦点着脚尖。
“给她了啊？”王致昊语气冷冷的，“她刚谈上小男朋友，哪里还有空闲帮你照应呀？算了，等开年我带过来帮你养着吧！”
“不用，”周锦道，“你个粗线条老爷们不适合养宠物。”
电话那头一听，乐得直笑：“你不是老爷们？就俩小王八你还……”
“再让我听见你说它俩是王八，小心下回见面削你！”周锦说。
“别满嘴放炮，你都要上圩城了，能削着我嘛？”王致昊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平和起来，“要不今儿你别去了？反正天气不好，把票退了，过完年再说呗。”
指尖在箱子拉杆上接连扣了还几下，关于王致昊的提议，周锦是真心思考了一下，但很快又全盘否定。比起在邤县跟朋友们一块儿，他还是更想见见他妈。
周锦内心突然泛起一阵空乏。这次走了，下次回来得什时候？清明假期？
“不了，年后车票也不好买，”他看了看大厅里来往的人群，“哥们姐们几个都好好的吧，学校一放假我不就回来了？”
王致昊嗯了声，周锦结束了通话。
说来还特别巧，周锦话音刚落，贴在耳边的手机就率先震了几下，估计是快没电了。
他迅速把包里的充电宝掏了出来，也没顾得上拧成一团的数据线团，赶在手机关机前，把电给接上了。
无聊。
特别无聊。
这个不大的候车厅乌泱泱全是人，加上一想到他自己马上要去的地方，头头空落落的感觉就更加重了不少。
一想到立马要和后爸还有后爸的儿子一起生活……哦，当然还有他老妈，心里的空落落就变成了烦躁和不安。
他从小跟着周芝知搬过不少次家，待过三个不同的小城，最后安定下来的地方就是邤县。初二那年，周芝知在邤县步行街旁边的老小区买了套房子，可把他们娘俩儿高兴坏了。周锦到现在都记得，那天老妈带着他在步行街里新开的火锅店吃了一顿，老妈特别开心，说咱们也算是在邤县扎根了，以后就在邤县好好过日子，等以后有钱了，再换套大房子。
——结果老妈现在真住大房子里去了，还要把他带过去。
说要扎根的，结果还没等他在邤县把高中念完，老妈就暗中操作把他的学籍转走了。
小锦，下学期咱们不念了啊。”老妈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差点儿以为老妈精神出了问题，满脸不可置信。
“妈，什么不念了？”
“邤中呀，咱们转学，”老妈勾着嘴角，“圩城九中，那可是重点中的重点高中，你平叔托了好大关系才给你安排上的，开不开心？”
周锦又看了眼大屏幕。
并不开心。
他的开心不重要，老妈开心在他这儿才排第一。
老天也让他跟着老妈的安排走——火车只是晚点了，等到检票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他打开微信，置顶的会话框，愣是一条新消息也没发过来。
-车要开了。
周锦主动敲了条消息给老妈。
周锦不喜欢坐火车，小时候没少座。有时候春运人多，周芝知带着他没有座位，周芝知就找了铁皮盒子让他坐着。
周锦拉着箱子看了眼两节车厢交接处的，一个坐在塑料水桶上的小女孩，都多少年过去了啊，这车里的环境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他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不是因为冷。火车车厢里的暖气很足，食物混杂着人类呼吸废气的诡异味道扑鼻而来。尽管下半张脸都被衣领挡住，他还是能闻见这股味道。
只能憋着气继续往里走。
周锦弓着腰，双掌朝前推着行李箱，他的步子迈得很小，只为避免磕到两边旅客胡乱伸出的脚。
走到某处，他停了下来。
10车12座。
又看了眼手上捏着的车票，再次确认。
10车12座。
买票时特地选在靠近过道的座位，现在却没法坐下去，因为有双大脚丫子毫不客气地横驾在他的座位上。
周锦眉头顿时一拧，顺着这脚丫子往上看，目光最终落到对排的大妈身上。
大妈双眼紧闭，脑袋歪在一旁的女孩儿肩膀上，睡得那叫一个不省人事。
周锦看了几眼，决定先把行李箱放上置物架。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时候，大妈身边的女孩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道：“你坐这里吗？”
女孩看起来十几岁左右，非常瘦，脸颊两侧都凹了进去。
周锦点头。
“不好意思！”女孩连忙道歉，抬手朝大妈的小腿上拍了拍，“奶奶。”
大妈迷糊着睁开眼，在女孩又重复提示了一遍后，才边说着不好意思边把脚从座位上撤了下来。
车厢内人很多。聊天的，外放手机视频的，还有小孩儿。周锦从书包夹层掏出耳机线，结果这线也胡乱得缠成一团，他低头解着。
就是解线的这一两分钟，他觉着不大自在。
对面那个很瘦的女孩似乎在看他。
周锦抬头。
那女孩立刻垂了脑袋。周锦也没再搭理，戴上了耳机。
选歌的时候，余光的视线里，那女孩貌似又看了他几眼，不时在手机上打着字，键盘哒哒哒直响。
列车一如即往平稳地行驶着，除了换轨的时候会猛得震一下，丝毫不夸张，有种下一秒五脏六腑就要从嗓子眼里颠出来的错觉。
周锦从戴上耳机听歌开始，便保持着闭目养神的状态。他想睡一觉，但是睡不着。中途莫名眼前一亮，视野瞬时变成一片红色。
周锦没睁眼，他很清楚是有人在拍照，而且还开着闪光灯。
-哥，重大消息！！！
林圣文洗过澡从浴室刚出来，就听见了手机的提示音。
他走到床前，拿起一看，圣初的新消息。
-你猜我见着谁了？
脸上的水滴随着下巴顺势落在手机屏幕上，林圣文把浴巾从脑袋上往下扯了扯，带到脸颊胡乱抹下，点住说话按钮：“谁？”
语音刚发过去，立刻有两张图片传送了过来。
他好奇地点开，依次滑动，指尖细小的水珠在屏幕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横线。
看起来像个男的。
一看这图片就知道摄影师拍摄时的状态，极度做贼心虚，所以不免手发了抖，加上车内环境的昏暗，第一张图还带着些莫名其妙的灰光。
两张图结合上面的文字消息，林圣文确认，图片里头这个男的，就是他妹妹碰着的人。
“你是不是又偷拍别人忘记关闪光灯了？”林圣文道，“到底谁啊？”
-不记得他名字了
林圣初的消息简直快要把他哥给急坏了，连着一条一条地蹦着，把发送键当标点用呢？
-就是之前我
-哎呀我刚初一开学那会儿
-在我们校门口被人泼红油漆的
-那个倒霉蛋啊！！
林圣文眯了眯眼睛
想起来了。这事之前在邤县各个学校的Q群里都传开了，还被疯狂转载，转到最后现场图片和视频都快被压缩成马赛克了。
“哦，”林圣文继续道，“想起来了，你当时不也拍了照片么？”
-当时只拍到个背面
-但是我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呀/流口水
-可怜的帅哥
-听说他妈妈也长得漂亮
-唉要我说他妈妈的事情为什么要怪到他头上还报复他/愤怒愤怒愤怒
林圣文听着叮叮叮一下不停地消息，套了件格子毛衣，又把椅背上的睡袍拿下来披回了身上。
林圣初一天天就喜欢聊些八卦什么的。
“你和奶奶大概什么时候到啊？”他再次按下语音键，该聊聊正事儿，“给个大概时间，我和叔叔提前出发去车站接你们。”
-还有好久呢/哭哭哭
后面又加了个定位。
又几乎是同时，林圣初发来一条只有一个字的消息。
-哥
林圣文看着聊天框框里的这字。
-干嘛？
他也转成了文字消息。
等了好一会，圣初的消息也没再回过来。她总是这样，聊着聊着人就不见了。林圣文把Q退了出去，随便点开个论坛看着。
他卧在沙发上，许是刚换的天鹅绒沙发罩实在舒服，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居然感觉到了一丝困意。直到哥们许山青给他发了条微信消息，他点开一看，猛得清醒了过来。
盯着屏幕僵了大概半分钟，差点儿就喘不上气。
下了好大决心林圣文才点开了置顶人的头像，再点进那人的朋友圈。
曹婷婷果然把他给屏蔽了。
曹婷婷发个官宣的朋友圈居然把他屏蔽了？
林圣文起身，拉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