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双旅》时冷

6、第六章

　　乐乐落地后，叫声由尖锐变得细微，仿佛正抵抗着难忍的痛苦。
　　“你还杵那干嘛？”林圣文的语气很不友好，“过来。”
　　周锦实在没想到狗子会径直跳下去。朝狗子走过去的那几秒钟，他心里全是悔意。
　　昏暗灯光下，草地的中央有一束亮光。小狗的主人开着闪光灯，与周遭的昏暗显得格格不入。地面上的白色团子带着呜咽声，周锦走近了些，看见狗狗整个身体偏向一侧，右脚勾起，似乎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只要接触地面，就迅速得抬起腿来。
　　没想到下一秒，强烈的闪光直逼进自己的眼睛。
　　周锦闭眼，抬手挡住眼前的亮光：“它怎么样了？”
　　对面的人把手机转了个方向，照着狗狗：“像是摔着腿了。”
　　“那......？”周锦本来想问需不需要去医院，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家有人吗？”男生抱起狗狗，问了一嘴。
　　“有。”周锦疑问，“怎么？”
　　“走啊。”林圣文走在前面，“上你家看看乐乐情况。”
　　上肇事者的家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主要是晚上婶婶带圣初出去看活动了，加上活动主办方是叔叔的客户，路程也偏远，所以按这个情况，他们三人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家。至于奶奶，她老人家在林圣文出门遛狗的时候就已回房间了。乐乐平日身体素质挺强，就没去过宠物医院，林圣文看着怀中的小白团，他甚至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晚上开门的宠物医院。
　　想到这，他回头看了眼肇事者。
　　身后那人慢吞吞。就这么两步路还走不快。
　　“能不能快点？”林圣文问。
　　“看不清。”肇事者走到房子门口的时候解释道，“眼睛快他妈被你闪瞎了。”
　　然后肇事者开始敲门。
　　中式装修的铁门，只见肇事者往上哐哐敲了几下。
　　忽然一阵寒风吹过来，林圣文把怀里的乐乐又抱得紧了些。身上有长款外套加持倒是不冷，但是光着的脚丫……
　　林圣文跺了跺脚，试图让已经麻木的脚踝回些温度，他看着眼前的人：“喂，咱要不按个门铃吧？”

　　来开门的是杨平。
　　周锦初来乍到，这突然就连人带狗往平叔家带，明显把平叔也弄懵了。
　　“叔，这是......”周锦看向男生，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把人往平叔家带！
　　林圣文望着他俩，虽然心里十万火急但还是抿出一个社交式的标准微笑。
　　“叔叔你好，我叫林圣文，也这小区的，您侄子把我狗给摔了。”他低头瞅了眼乐乐，“您能让我进屋里不？我想看看狗咋样了。”
　　“哎呀，对不住。”杨平招手，“俩孩子快进来。”

　　林圣文没想到，虽说在同个小区，肇事者家的户型明显要大许多，院子里居然还有个池塘。更别说室内的装修，他低头看了眼，光这地毯估计就得不少钱。
　　“能把狗放下吗？”林圣文又看了眼地毯，问道。
　　“当然可以，”杨平指了指沙发，“放沙发上吧。”
　　“谢谢。”林圣文朝沙发边走去，把乐乐放在柔软的沙发垫上。

　　“平叔，你知道哪里有宠物医院吗？”周锦看着男生和小狗，“说来话长，我不小心把人狗子摔了。”
　　“有倒是有，就是这大晚上的。”杨平边说边掏出手机，“别着急，我来解决。”
　　电话很快拨通，也顺利联系到了宠物医院。

　　快出门的时候，周锦朝二楼跑了一趟，拿了块干净的围巾和一双新的袜子，另一只手还有他下午新买的鞋子。
　　他把围巾对折，盖在小狗的后背上，又把袜子和鞋子递给了正蹲在地上的男生。
　　“什么意思？”林圣文疑惑。
　　周锦的目光落在林圣文的脚上：“你不冷吗？刚在外面看你直跺脚？”
　　林圣文大概没想到肇事者会察觉到这些。
　　其实他刚在外面都快冷死了，和肇事者磨叽了那么久，整个脚踝以下的位置从冷到疼再到现在冰得简直失去知觉了。
　　他打量着眼前的男生，也是这个时候，他终于清楚地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五官标准，就连脸型也是标准的鹅蛋。
　　总之挑不出什么毛病，是个人见了都要说一句的帅。
　　“兄弟，没必要这么客气。”林圣文接过袜子，“我穿个这个就行，鞋就免了。”
　　“人字拖配袜子，指头能劈开吗？”周锦问。
　　林圣文看了眼，确实劈不开。
　　“42码。”周锦把鞋子直接放在了他脚边，“能穿吗？”
　　犹豫了两秒，林圣文把脚塞了进去。
　　鞋子正合适。
　　他把乐乐重新抱在怀里后，光顾着往客厅门往外走，忽然被周锦一把拉住：“这边。”
　　丫的，这户型还真好，下车库都能从家里坐电梯下去。

　　杨平开车载着他们过去。
　　路上杨平也闲不住，除了安慰林圣文小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之外，还闲聊了一会儿。林圣文其实没什么闲聊的心情，前半程路还回答着杨平的话，后半程三个人都很默契地没说话。

　　夜班医生给乐乐做了检查，还拍了片子。
　　“确实是骨折了。”医生给三人看片子，“今晚先给它打个止痛针，它这个情况比较严重，外固定可能不太行。”
　　“什么意思？”林圣文问，“外固定不行，是要内固定？”
　　“是要动手术吗？”周锦问。
　　“嗯。”医生点头，“刚才来的时候，狗狗嘴里口水都流出来了，是非常疼的。今晚安排住院吧。”

　　医生给乐乐打止痛针的时候，林圣文没忍心看。接着医生又把乐乐的受伤的腿固定了起来。手术安排在第二天进行。
　　杨平作为家长，边安慰林圣文边安抚周锦，趁俩孩子没注意把门诊费缴了，然后就在诊察室咨询医生狗狗手术的详细问题。
　　俩小孩儿从乐乐住进病房后，就在病房前守着。
　　可是病房说到底还是带着锁的金属笼子。
　　林圣文看着笼子里的白色团团，耷拉着耳朵，样子十分可怜。乐乐打了针后状态看起来好了不少，他用手指戳戳乐乐的脑袋，转过头看着右边同样在看狗狗的男孩。
　　“其实你也挺机灵的，知道拿个围巾。”林圣文看着乐乐蜷缩在男生给的那条绿白格子围巾上，“乐乐平常卧窝里的时候，就喜欢把毯子裹到前面压着。”
　　“有安全感吧。”周锦说，“就像人睡觉喜欢夹着被子一样。”
　　林圣文看了看他：“你说得这个人是你吧。”
　　“啊。”林圣文笑笑，“对。”
　　“你这新鞋。”林圣文掂了掂右脚，“明天我送去干洗。”
　　“不用。”周锦说，“我没洁癖。”
　　周锦心想，大概是习惯不一样吧。就像夹被子睡觉一样，每个人都会有些自己的小癖好。有些人就是没办法接受一双鞋两个人穿，但自己不一样，小时候每次回乡下，外婆就会给他和老妈拎一袋东西——一些或旧或新的衣物，其中就包括了不知道儿收来的旧鞋子。一直到上初中前，他都没少穿。
　　“我有啊。”林圣文说，“鞋我送去干洗，袜子买双新的还你。”
　　“嗯。”周锦点头。
　　“谢谢你。”林圣文突然来了一句。
　　“你就别谢了，乐乐这样，我道歉还来不及。”周锦说，“乐乐的事，我很抱歉。”
　　瓶子砸到乐乐已经很抱歉了，后面发生的……周锦看着笼子里的乐乐，愧疚再次一股脑涌了上来。
　　“好了。”林圣文作停止的手势，“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车上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
　　林圣文回头看了眼外面的杨平：“还有平叔，他也道了几次歉了，你们叔侄两处理问题的态度都太好了，真不用再道歉了。”
　　“谁说我们是叔侄？”周锦顿了顿，“他是我后爸。”
　　啊，重组家庭啊。
　　“Sorry，”林圣文抬了抬眉毛。
　　俩人有一会没说话。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喂，”林圣文重复，“但是你得拿点实际行动，好好表现。”
　　“嗯？”周锦问。
　　林圣文笑了，“乐乐术后护理工作，你不上点心吗？”
　　“当然。”周锦利落地回答道，“到时候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我，只要别再让我碰它就行。”
　　“你真那么怕狗啊？”林圣文问，“比熊这么乖的狗也怕？”
　　“你确定它乖？”周锦指着自己的肩膀，“知道它挠人多大劲儿吗？”
　　林圣文看着周锦的肩膀，才反应过来乐乐劲儿确实大，都给人衣服抓破了。
　　“不好意思啊。”林圣文拍了拍周锦的肩膀，“其实这事儿，我也有错，路上我也反思了，不该突然把乐乐放你怀里。”
　　“它一动，我就不敢动了。”周锦说，“当时哪怕手稍微拦住一点……”
　　“好了。刚不是说了吗，别道歉了。”林圣文说，“衣服你也别担心，乐乐抓坏的，我陪一件给你。”
　　“别别别。”周锦摇头，“说得好像我问你讨衣服似的。”
　　“我说带乐乐洗澡的时候，你不还要转我200呢么？”林圣文乐了，“说得我好像问你讨200块钱似的。”
　　“哎？林圣文。”周锦摇头，“你心眼子能大点吗？记着呢，欠乐乐一顿澡，放心吧，等它恢复了，再带它去。”
　　“得。”林圣文继续逗着乐乐，“你嘴皮子功夫厉害，说不过你。”
　　乐乐低声呜了一声，听起来像在回应着自己主人的话。
　　“呦，你也觉得锦......”
　　本来这话是要说给乐乐听的，就是差点把俩叠字出口。当时在车上光顾着听平叔喊他锦锦，自己要是喊出这俩字真的有点……
　　喊男生名字还叠名儿啊，这也太诡异了。
　　想到这，林圣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全名？”林圣文问。
　　“周锦。”原本看着笼子里小狗的男生转过头来，“周杰伦的周，锦鲤的锦。”
　　“知道了。”林圣文点头，“双木林，齐天大圣的圣，文化的......”
　　“文盲的文。”周锦打趣，“你不用介绍，刚登记乐乐信息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嘶......”林圣文握拳指着周锦，“你咋这么凭呢？”
　　周锦无所谓地摇头。

　　“圣文啊。”杨平拿着一张纸朝病房区域走过来，“刚才和医生聊了一些狗狗骨折术后要注意的地方，我记了一些下来，你拿着看看。”
　　“平叔，今晚谢谢你。”林圣文接过纸张，“要不你们就先回去吧，我刚给家里人发了消息，他们往医院这边来呢。”
　　“好，乐乐这事是我们家锦锦不对。”杨平拍了拍林圣文的肩膀，“明天公司有安排，乐乐手术我怕是过不来。”
　　“没关系的，叔。”林圣文说。
　　“你找锦锦啊，和你一起。”杨平说，“刚好你们加个微信，随时联系！”
　　周锦从兜里掏出手机，按锁屏键却发现手机屏幕一片漆黑，没任何反应。
　　没电了——他这个旧手机耗电量也只够他支撑两小时，平时他都备注充电宝，今天走得急，就没带。
　　“微信号多少？”林圣文问。
　　问得好，周锦想说系统随机的，一直没改，鬼记得多少。
　　“忘了。”周锦说，“手机号吧，能搜到。”
　　一串数字被打入搜索框，点击搜索后，熟悉的头像倏地跳了出来。
　　“Hey!”周锦喊了一声，“搜到了吗？”
　　林圣文抬高眉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生：“搜到了，帆布鞋。”
　　“嗯，头像是。”周锦点头，“等到家了，给你通过。”
　　林圣文看着眼前的朝他挥手说拜拜男生。
　　鹅蛋脸，就是那个像鹅蛋一样的脸型！！
　　一起待了几个小时？！
　　怎么没认出来？
　　居然没认出来？！！
　　操了蛋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周锦说，“微信联系。”

作者有话说

　　哎，文你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