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绮谈》殷司

12、扶桑镜（捉虫）

　　希凉摇摇头，在餐桌上坐下，两人吃了饭，希琲正要收拾碗筷，客厅里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总经理？”希琲拿起手机一看，愣了愣，随后走到阳台去听电话。

　　希凉把碗筷洗好收拾好，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挺直背脊看电视。

　　他神色淡然，看电视的目光不像是在看电视连续剧，反倒是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

　　希琲接完电话，走到客厅，“小凉在看什么电视？”他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希凉抬起头，“宫妃传。”

　　希琲听完一愣，忍笑道，“原来小凉也喜欢看穿越剧啊。”

　　这个“也”是什么意思？

　　希凉不理他，继续看电视。

　　希琲回房收拾东西，再出来的时候又是一副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模样，“小凉，我先去一趟公司，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希凉扔掉遥控器，走到玄关柜旁。

　　“还不知道。”希琲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要看老板的意思，保不齐要加班了。”

　　希凉把公文包递给他，“哥，路上小心。”

　　希琲一脸感动，“小凉……”

　　“快去上班。”希凉脸色冷淡下来，说完又转身朝客厅走去。

　　希琲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的背影，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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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凉并不适应城里的生活，但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知道什么生活方式最适合自己。

　　今天希琲回来的很早，他晚上有场朋友聚会，所以早早的就回来做准备了。

　　希凉问他，“今晚还回来吗？”

　　希琲正在镜子前臭美，听到希凉的话，伸手把他勾了过来，“回。”

　　希凉点点头，准备去厨房做点吃的，希琲拉住他的手，“今晚你跟我去。”

　　希凉愣了愣，“我？跟你去？”

　　希琲，“当然。”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看起来很温柔。

　　夜晚很快来临，城市变得五光十色起来，霓虹灯下，人群擦肩而过。

　　今晚聚会的地点是在一家清吧，希琲对那里很熟悉，熟门熟路的带着希凉去了。

　　灯光下，希凉跟在希琲身后进去，他的脸藏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面容像冰雪一样美丽，等他走到中间，那光线亮了起来，那张冰雪容颜又变得如水墨般缥缈起来。

　　几个原本正在喝酒谈笑的人都愣了起来。

　　“希琲，这是你弟弟？”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问。

　　“我弟弟，希凉。”希琲完全没看到朋友们脸上奇怪的神色，大大方方的介绍，“十六岁的准高中生。小凉，来，哥哥给你介绍，这是……”

　　希凉坐在希琲对面的沙发上，对于哥哥的介绍，他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不在状态。

　　不，老实说，他根本就没想记住哪个人类。

　　包厢里流淌着欢快的音乐，希凉推掉哥哥给他倒的果汁，忍住不耐烦的情绪，自己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起来。

　　耳边充斥着情歌音乐，还有希琲和朋友们嬉笑的声音，希凉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正当他想站起来说去厕所一趟时，一个酒杯递到了希凉面前。

　　“小凉，喝一杯。”

　　希凉抬头一看，是那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长得不错，心地也不错，就是思想太复杂。

　　希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没有拒绝，因为酒杯里的是果汁而并非酒水。

　　男人看着他，希凉抵着下颚，流转的目光里尽是忧郁和冷漠，就连沾了果汁的唇瓣也是冷的。

　　他胸腔里的那颗心砰砰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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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聚会之后，希琲又开始忙碌起来，据说是公司大换血，上面换了个新的老板。

　　与此同时，暑假也过了一半，希凉在城里呆的很不得劲，还是大山适合他，于是决定过两天跟希琲说回老家的事。

　　这一天，外面下了点小雨，冰箱里没有吃的了，希凉戴上眼镜，拿好伞，向楼下走去。

　　雨珠砸在雨伞上，又沿着弯起的弧度落了下来，再砸落到地板上，交织成一曲交响曲。

　　希凉提着一袋东西，从超市里出来，准备抄近路回去。

　　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准确无误的放在希凉肩膀上，“希凉。”

　　来人的声音微低，声线有些冷，跟他搭在希凉肩膀上的那只手一样。

　　希凉转过头，脸上没有惊讶之色，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谢离。”

　　谢离倒是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到市里来了？”

　　希凉把目光落到肩膀上的那只手上，“你有事？”

　　谢离摸了摸鼻子，“被你看出来了。”

　　希凉，“……”

　　谢离把手放了下来，有些忐忑的道，“我不是故意要消取他记忆的。”

　　这个“他”说的是希黎。

　　希凉，“你要说道歉的话，应该去跟他说。”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谢离连忙拉住他的手，“……希凉，等等。”

　　希凉再好的涵养也要被他弄没了，“什么事？”

　　谢离咬咬牙，低声道，“你知道扶桑镜吗？”

　　希凉神色毫无变化，“扶桑镜？”

　　谢离有点犹豫，“我们找个地方说。”

　　咖啡厅是一个很适合聊天约会的地方，谢离把希凉带到一个角落里坐下，又点了两杯咖啡。

　　“扶桑镜，你应该知道。”谢离面色复杂的开口。

　　希凉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他的手像青葱一样好看，惹得路过的服务员频频回头。

　　“你似乎很了解我？”希凉淡淡出声。

　　谢离心虚的低下头，“这件事，跟希黎有关，不过跟他的关系不大。”

　　希黎他爸，认识一个南洋术士，对方手段极为莫测，谢家人几次三番落到对方手中，几乎是掉了半条命才逃了出来。

　　谢离外出查探消息的时候，正巧碰到希黎一家回老家探亲，秉着宁可错杀不可错过的危险思想，谢离跟了上去。

　　起初只是想在希家人身上打探点有用的消息，但后来他却发现，希家的小儿子希黎身上，有件十分古怪的事。

　　希凉静静的听他说。

　　谢离道，“我跟着他下山，路过一个水塘的时候，他不小心掉了下去，我才发现，希黎可以在水上自由行走。”

　　不，应该说是如履平地。

　　“我好奇之下，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精神，搜了他的识海。”谢离说这话时，脑袋都要低到胸口了，可见他是真的心虚。

　　然后他在希黎的记忆里，看到了希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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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六年前的事了。

　　六年前希凉十岁，希黎也是十岁。

　　那时候希黎的家人经常在外面工作，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希黎就野了，天天调皮捣蛋，上树下水，掏鸟蛋，什么都干过。

　　希凉不同，他聪明，沉稳，模样还长得好，他一生下来就注定与众不同。

　　那天是八月底的一天，天气非常炎热，热到什么程度呢？连村子里养的狗都不愿意出门，土地好似被烤焦了一样。

　　那实在是很诡异的一个八月。

　　希黎带着一群小萝卜头，站在河边摩拳擦掌，准备下水解解暑。

　　那河水看着并不清澈，因为四周有青苔的原因，看起来还有些幽深可怕。

　　“小黎，我好怕。”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萝卜头怯生生的开口。

　　希黎，“有什么好怕的，洗个澡而已，你还真相信水底下有猴子啊？”

　　剩下的萝卜头都笑了起来，他们一群人能玩到一起，脾性自然是差不多的，这一群调皮捣蛋的捣蛋鬼，正是好奇心重的年纪，大人们越说不准去哪里哪里，他们就越想去哪里哪里。

　　希凉正好路过，看见一群萝卜头一个接着一个的跳到河里洗澡，连忙跑回村子告诉大人。

　　大人们一听，那还得了，连忙向河边赶去。

　　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希凉跑回去告诉大人的事，被希黎以及其他小萝卜头知道了。

　　于是希凉被带到了河边，愤怒的小萝卜头们要希凉跳下去。

　　这可真是群让人手痒的萝卜头。

　　希凉怎么可能如他们所愿？转身就朝家走去，然而他一转身，希黎就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希黎在河里扑通扑通拼命挣扎，河底下有东西拽着他的腿，他害怕得大哭起来，他一哭，岸上的小萝卜头也跟着哭了起来。

　　希凉见回村子叫大人赶不及了，也跟着跳了下去。

　　水底下等不及的东西见有人跳下来，兴奋的缠了过来。

　　那时候希黎已经向河底沉下去了，他最后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原本黑暗一片的河水变得金光闪闪起来，又很多光点从天上落了下来，飘在河水里。

　　希黎努力的挣扎，他的脑袋也清醒起来。

　　一条雪白的龙盘踞在河底下，长吟一声，抬起脑袋，将希黎顶了上来。

　　那是条非常漂亮的白龙，浑身雪白线条流畅，身上的鳞片密密麻麻的排列着，有种冰冷的质感。

　　这就是希黎的所有记忆。

　　谢离喝了口咖啡，“你是谁？”他问希凉。

　　希凉更冷静，“随你怎么觉得。”

　　谢离说，“我回去后查了很多典籍，你这样的情况，应该是转修，我说的对不对？”

　　希凉没有说话。

　　谢离接着道，“你是龙，但由于某些原因，需要转修，于是你来到了这里。”

　　真是非常靠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