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前世今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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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嘉德到了军部才知道事情还别有内情。
在通知他的时间里，军部已经再度排查过了，新型军舰是没事的，有事的是亚度尼斯将军本人。演习的时候所有人都见证了将军忽然身体僵硬，然后很快陷入昏迷的一幕。
不过亚度尼斯将军最后好像还没完全失去意识，不然军舰就不是凹陷进去的问题了。
其实亚度尼斯级别这么高，危险的事都不是由他来做的，毕竟他身为将领，最值钱的不是战斗力而是能调兵遣将的大脑。
亚度尼斯来进行测试，只不过是为了向中上阶层的将士还有新晋优秀标兵演示怎么将军舰的能力发挥到最好。
而今证明不是军舰的问题的话，这可以算得上是亚度尼斯职业生涯中不大不小的污点了。
除了爱与咳嗽，丑闻也是很难掩饰的。
许多小道消息不胫而走。虽然为了集体荣耀，军部上下一心地封锁了消息，还是堵不住大家内部的猜测，
亚度尼斯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他们家就是陆嘉德做主。加上主星的冬天又到，要么湿冷，要么一离开家就是满口呼呼的北风，陆嘉德没事就不出门，在家管管事。
星际时代里的仆从都是雇佣制的，虽然将军府雇佣的会专业一些，还有一些亚度尼斯从以前的家带来的人，但还是没有陆嘉德以前身边世代为仆的人靠谱，亚度尼斯一倒，怕是难免有自作聪明的人欺上瞒下。
大管家葛兰也终于把陆嘉德当作主人似的，拿一堆又一堆单据过来。陆嘉德开始还认真些，后来就有些心烦意乱，大笔一挥，看过了就签单。
不过他也是留了个心眼，大致上都看过了。主星的地位特殊，富豪众多，不同于默默无闻的城邦，将军府从仆从到日常花销，每个月花费巨大。
陆嘉德找雅岱尔私下对比了一下，他们府上的花销还算正常，那些多报个三瓜两枣的，陆嘉德就懒得管了。
这样的活干了半个月，陆嘉德才知道原来亚度尼斯处理的事这么多，大宅里的事务拿不定主意的都来问自己。
等等……
干得有点苦大仇深的陆嘉德忽然想起了上辈子教训。
然后发现，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这人模狗样的老家伙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来找他！
于是陆嘉德看向葛兰的眼神就不这么和善了，他想了想没找别人，就找了雅岱尔，给自己推荐个靠谱的能管屋子的人。
只是人选没这么好找，陆嘉德便只能按兵不动。
***
随着时日推移，外面也是纷纷扰扰的，说什么都有。
不过一切在大事面前，陆嘉德全都当他们耳旁风。陆嘉德除了在家镇着，还得继续时常往返军部医院——亚度尼斯病情特殊，家属签字的步骤很多，都要他这个法律上的伴侣来进行。
自然，要是亚度尼斯进行检查，或者试用什么新药物的话，陆嘉德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陆嘉德不是逃避责任的人，相反，他尽可能将一切都安排好。
只是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不免沉闷，家中唯一清净的地方就是亚度尼斯的书房，没有人来问询或者进行投机取巧的奉承，因为这里只有亚度尼斯本人，大管家，还有陆嘉德三个人能进出。
陆嘉德便时而来到亚度尼斯的书房里，戴上神域的头盔，寻求片刻的安宁。
里面他的小独角兽业已从休眠的状态醒来，陆嘉德便把它当成宠物来养了，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香草”，他对对方述说自己遇到的事，还有不能告诉别人的怀疑，好整理一点思绪。
小独角兽很生他的气，因为主人陆嘉德不但每天抱着它揉毛，还不带去寻宝。
陆嘉德便气得说它又不是貔貅，这么贪财，一点节操也没有。
主宠闹起了别扭，谁也不理谁。
陆嘉德有些郁闷地把游戏头盔脱下来，直接切断了游戏。祸不单行的是他不小心将游戏头盔脱手了，推到一个小钟，结果多诺米骨牌效应，书架上没填充满的书落下来半层，稀里哗啦全摔倒地毯之上。
这真是很值得卧槽。陆嘉德扶额。
世间不如意，十有八九八十百上千亿。陆嘉德安慰自己，瘫在扶手椅上休息一会，打算一会自己去收拾好。
骨碌碌的，忽然有东西滚到他的脚下。
陆嘉德左右看看，书房内还是这么安静，他在地上看，发现圆滚滚像细小宝石的东西是从一个敞开口子的书匣里滚落出来的。
尽管眼睛很酸痛，他在地毯上尽量摸索着，将小小粒的东西全部摸索出来。
他认得这些东西，是记忆耳钉。跟来的时候伯爵给自己的很类似。
它们的原理在星际时代很简单，是四十年前研发出来的物品，只要把设备放在特定的地方，就能记录一整片区域的场景，比人的记忆可靠多了。
不过，现在已经不流行了。大家将一切都放在通讯器上。要不是陆嘉德用过，还以为都是些小玩意。
陆嘉德将视线落回这些耳钉上，它们被时时摩挲，磨损得厉害。
他迟疑着，迟疑着，把旧旧的书匣也捡了回来，知道这些记忆很有可能是亚度尼斯的，但他还是没有将耳钉放回去，而是鬼使神差戴上去，沉入了对方的回忆里面。
他多少知道亚度尼斯的个性，太重要的东西应该不会放在能让“朱利安”接触的地方。不过还是期待了一下，命运给他带来的新契机。
然而，正如他先前想过的，这个淡绿色的耳钉里盛载的是野餐的场景，很家常。
天上有两个太阳，小一点的那个就是记录的仪器，还有通往现实的通道。
陆嘉德的眼前，有很多可爱的小孩子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细致入微的管家们在旁边看护。
他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个度假的私人岛屿，他们正处于一块风光旖旎的断崖上，面前就是海蓝宝石般的大海，开阔的美景尽收眼底。
陆嘉德确认这是属于谁的，这是亚度尼斯的童年回忆。
他吸了一口淡淡的海风，坐在地上。
都是小屁孩，他也认不出亚度尼斯是哪个，他就在这里放松放松好了。
海的颜色很深，让人怀疑里面是否有人鱼，他伸出手托了一把空气，却险些被撞倒了。
当然，这是记忆，他不可能真的被撞到。小马驹的蹄子直直地从他身上穿过去，然后跪到地上。
“藤原，你该减减肥了。”
一匹炭棕色的小马驹上的男孩说，他外套了一件深灰色的毛衣，袖口与领子恰到好处地露出深红色的衬衣，看上去是这群男孩的头。
他还算说得客观的，而且语气恳切，另外两个金发束起，十分有贵族气息的不厚道的双胞胎兄弟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的容易。”摔了个屁墩的小胖子拍了拍手上的草，哎呦哎呦地站起来，一边抱怨道。
“亚度尼斯，我们到那边歇歇凉吧。”
视觉是逆光的，让他们的脸变得有些模糊。
陆嘉德的指尖无意识发颤，蓦地起身，看清这把棕马之上的主人，对方的头发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与桀骜不驯的面容，肖像日后的，只有刚毅的下巴与鼻梁。
这段回忆只是平凡的童年回忆，只有主人才知道不可追的往事有多么珍贵，对外人而言全程没有爆点，但陆嘉德在原地坐了很久。
他是震惊的。
因为同一张脸的主人也是他的旧相识——他的一位堂兄弟。
当时他还是有一无二，父兄宠爱的小亲王，在皇宫内堪称一霸，每次外地勋贵带着子弟来觐见的时候，都要认他做老大，称臣纳贡。
当然，纳贡这一点因为陆嘉德被他大哥狠狠教育过了，自从第一次之后，都是他给别人礼物的，当小皇帝当的非常过瘾。
但有一年，偏偏有个人不服。那就是墨温。
他们一家从遥远的领土赶来，为他的父亲祝贺，逗留几天之后就会将自己的儿子墨温放在王宫里面，跟国都的贵族们，主要是皇太子殿下培养感情，以后好顺利继承爵位。
陆嘉德知道墨温要暂住到冬天之后，也惯例地称王称霸地收小弟了，尽管墨温还是他的堂兄。
墨温的父亲的势力在南面极大，自幼也是娇贵着长大的，并且还是家中独子，两人决定打一架。最终的结果就别提了，陆嘉德简直不敢相信有人能赢他，还揍得这么狠。
好吧，这次轮到陆嘉德简直不服了。等别人父母走了，他就开始给墨温制造麻烦，次次被揪住的时候被揍得极惨，现在还依稀记得铁拳的恐惧。
陆嘉德找他的父亲与哥哥评理，宠溺他的皇帝陛下与皇太子殿下也私下找墨温委婉地说了说，可惜墨温也是个倔种，两人又觉得小孩子家家打架什么的没什么，自己不舍得管就给别人管。
最后陆嘉德的告状就凄惨地不了了之了。他服软了之后就成为对方小弟，鉴于他身份高贵，到哪里都畅通无阻，是陪游陪玩的最佳通行证，墨温在国都那大半年还是过得蛮舒心的，临走的时候邀请陆嘉德有机会到他封地玩。
陆嘉德在对方走的时候还流下了英雄泪，不过也暗中憋着坏水，等他大哥继位的时候一定要抻一抻，不要让墨温这么称心如意地继位才好。
至于再后来，就真的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不提也罢。由于时局动荡，墨温替他看守着南面，在登基的时候没来国都，最后终他短暂一生，都没跟对方见面。
面前的少年，跟少年墨温的，除了发型与服饰，就像两面镜子，一瞬间让那些记忆汩汩而出。
幸好，漫长的关于野餐的回忆终于结束了。让他不至于纠结于亚度尼斯是否就是自己故友的转世。
陆嘉德发现自己的身体是固定的，只能看到眼前景物，并不能像方才一样随意走动。他知道这是亚度尼斯自己抽取的记忆了。将记忆保存起来，便不会被人类不精细的大脑忘记。
他不是亚度尼斯本人，因此不能马上出去对方的回忆。从旁枝末节中，陆嘉德推测亚度尼斯已经上军校了，这是对方休假在家的片段。
陆嘉德取代了他在壁炉前拉小提琴，参与本地的诗歌朗诵比赛并获得奖项，还有在舞会上面交际。
在这些平淡的回忆里，亚度尼斯是有血有肉，魅力非凡的，跟他遇见的冷漠铁血的将军十分不同。陆嘉德也从一个旁观者观感，变为触动，想看到更多。
不过在偶尔的一些片段，他看到了亚度尼斯的父亲。而且仔细留意的话，会发现几乎每个片段都会有这么一个温和的身影出现。
陆嘉德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亚度尼斯将这些记忆放在这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唯有生死，不是爱与不爱。
失去挚亲，痛苦的不是得知对方死讯的瞬间，或者那一段时日。而是在某个午后，梦中那人与你对话，醒来身旁空空落落，再也寻不到踪迹的酸涩。而是在在味蕾品尝到一道亲人也喜欢的菜式的时候，蓦然泪下的密密麻麻的痛。
陆嘉德没有记忆耳钉，他不惜召来了黑法师。然后记忆匣子打开，一下子收不回来。
那是他最后悔的一次。重新得到之后再失去的滋味他不想再尝一遍了，所以他甚至有些同情亚度尼斯多次沉浸在记忆力，近乎自虐的行为。
要是在游戏里，他对亚度尼斯的好感度几乎就是乘以三倍了。
最后的一段回忆，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献给爱丽丝》，细雨之下，一架马车行驶而去。
陆嘉德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主人的恨意，他在雨幕中细看，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上浮，然后他看到了就在刚刚站的位置，依窗束着长发的俊美青年，那个下巴已是他熟悉的轮廓。
他唯有一声叹息。
脱下耳钉的时候，天空轰隆一声，下起了雨。伊甸园般的花园也变得阴森恐怖。
原来已经到亮灯的时分了。
收拾好了亚度尼斯的书房，脑袋里又反复播放经历的大量的记忆片段，陆嘉德真的有些疲惫了。剩下那些耳钉陆嘉德都不会看了，垫在下面的旧照片也没有翻。
他阖上眼睛，想起的却还是第一幕的震撼。他的脑海里，英姿勃发的墨温的脸，与现实里冷漠刚毅的亚度尼斯的面容，慢慢，慢慢地靠近，然后刹那融合在一起。
天空又是一道雷。
他逃似地，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庄严肃穆的，曾给他带来不少安宁的书房。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前世今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