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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THREE MO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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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天气预报说有雨,清晨的时候就淅沥沥下了起来。
外面的天灰蒙蒙,西月夜里休息的不踏实,做了一夜梦也累,醒来眼下的乌青上了遮瑕才堪堪遮住,眼泡还是肿,吃了早饭拿了冰袋消了半天。
她一哭就容易眼泡肿,清早折腾了一番一看时间已经十点,提了包就准备出门。
“不在家吃午饭啊?”孟敏看她拎包。
“不吃,今天有工作。”她弯腰提鞋,长发散落在脸旁。
孟敏点头,有几分说不清楚的失落劲:“忙去吧,你们现在都忙。”
她这些年没人在身边,锐气倒是不比从前,说是从神坛跌落也不为过。
西月不是没听出来,她拧开门把手半只脚都踏了出去,但还是回了头,神情淡淡:“我走了,今天不用等我吃饭。”
也算是个交代,孟敏应了一声看她下了楼。
到了楼下才发现没带伞,转身想上去,没想到孟敏已经追了下来,她站在楼梯扶手边上喘:“你这孩子,下雨天不带伞。”
西月愣了下,接过伞把,颇为不习惯说了一声:“谢谢。”
“快去吧,晚上早点回家。”孟敏扶着楼梯招了招手,自己往上爬。
西月站在那定定的看着手里的伞,好一会儿才回答:“好。”
站在门口撑开伞,她抬头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收了思绪,边走边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叫车,没注意到小巷子路口停了一辆黑色路虎。大喇喇的横在那,走过去的人都要绕一下。
西月看了一眼没在意,路过“雪龙百货”的时候吴阿姨刚拉起来卷帘门。
“阿姨早。”她撑着伞停下脚步打了个招呼。
吴阿姨看见她就满脸笑意:“小月啊,这么热的天干嘛去啊?”
“去工作。”她话音刚落,一辆车子一阵风似的从她身后呼啸而去,掀起一阵小水花。
西月不可避的被撒到一点,抬眼看去,是刚才停在巷口的那辆。
吴阿姨见状皱起了眉:“现在人真是的,开车这么猛也不看看人,没事吧?”
“没事,阿姨我先走了。”她拿纸稍微擦了擦,几个小黑点在袖口上。
“哎呀,衣服都脏了!”吴阿姨看着她的袖子连忙拿了湿巾给她。
“一点点,没事的。”不过就是一个小插曲,她没放在心上。
半小时后,西月到了约定地点。下了车就看见门前停了一辆黑色路虎,她对这车型产生了一丝抗拒,下车的时候特意往边上让了让。
一进酒店的大门服务员就帮她接过了伞,服务态度还可以。
站定一会儿,闻到一股清幽的檀木香气。装修品味也不错,流水花池,古色古味。木制的镂花隔断从上至下将大厅与后方的待客处分开,幽静清雅。
规模看起来好像不大但胜在环境不错。
时间指向十点三十三分,她比约定时间来早了些。
慢步到小池旁,坐在旁边的藤制椅上,凝神看着水里的几尾小鱼打发时间。
随身带的包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双手随意的搭着,她穿了一件白色西装连衣裙,收腰的设计显得腰身只有那么一小把,裙摆在膝盖上方五公分的位置。一双裸粉色高跟鞋,肤白腿长,一头秀发披散着,柔顺的搭在肩上。
没休息好的缘故,眼皮微微肿,倒也无损美貌,她的漂亮是清淡的,的就像一株淡色郁金香,美得精致舒服又无知无觉。
以前总爱用厚厚的刘海遮住眉眼,走路都是低着头,直到如今她有许多同学都记不清她的样貌。
提起她都是——
“咱们班那个成绩很好的。”
“西孟阳的妹妹。”
“跟岳敬渡家住的很近。”
后来读了大学,离开孟敏她整个人就像脱胎换了骨。
再后来,多说也只是旧事重提罢了。
西月在B市这几年也不缺追求者,她没兴趣,只工作,能力是出色,经手她办的展览皆是漂亮收尾,唯一不好的就是话少,不爱和人交际。今年Y城分馆新开,她被调回做专营策划的副馆。
他们这是政府所属的艺术馆,常年承办一些公益性质的艺术展览和艺术家中大型画展。政府有时候也需要资金支持,所以不管是在B市还是在Y城,当地投资商一直都需要联络维持。
投资艺术馆赚钱注定不会多,最主要的是博美名。
今天的投资商是上面选中敲定的,艺术馆新开,她回来前两天就确定了今天要和馆长与投资商们见个面的事,以前她做策划较多从不管这些事,但是现在刚回来,总是要面对一回的。
手机震动起来,西月把注意力挪开,不再看鱼。
按下接听键,对面是一个年轻的女声:“西副馆,您到了吗?”
“到了。”西月回答着抬头,看见一个马尾辫的女孩在四处张望。
女孩很年轻,白衬衫黑西装裤,戴着一副眼镜,背着帆布包,利利落落。
女孩也看见她,挂了电话一脸笑容的走来:“您好,我是小玉。”
“西月。”她浅笑疏离。
“馆长和投资商他们人还在路上,咱们先进去吧。”女孩热络的招呼着。
西月点头,跟着小玉被工作人员带着往里走。
木质隔断从两边都可以绕行,西月她们从左进上台阶,另有一批人往右出。
她不经意抬眼看,一时目光定格,定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那几人的侧影。
不过几秒的功夫,他们就绕出了隔断,她慌忙回身想要再去看,脚下的台阶都忘了,一只脚踩空,脚踝是钻心的疼。
“西副馆,怎么了?没事吧?”前面的小玉赶忙过来搀她,西月扶着她的手慌乱的往外看。
那里哪有什么人。
她咬了咬唇还想要出去看一看,但是脚却使不上力,只能当时自己看错。再低头一看,白皙的脚踝已不像往日那般纤细,有些红肿了。
“西副馆,您肯定是扭到脚了,我送您去医院吧。”小玉焦急道。
“小姐,您还好吗?”旁边的工作人员也关切的问。
西月忍着疼站直了身子,外面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回头眉宇间带着宽慰:“我没事,馆长和投资商马上来了,见过面再说。”
“那你....”小玉看着她的脚皱眉。
“真没事,一点小问题。”她笑笑,强忍着疼走了两步。
她刚回Y城任职,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不论如何都不好缺席。
见她坚持,小玉和服务员只能扶着她进包厢坐下。
没一会儿馆长和投资商就来了,随行的还有他们的助理一干人等。
本来包厢还算宽敞,这一下就坐满了人。
挨个介绍挨个握手,西月多少有些不习惯,只是含着浅笑。
每站起来握一次手脚踝就钻心的疼一次,她已然没有心力去应对这样的场面。
还好馆长八面玲珑,毕竟不论哪的投资商都喜欢被捧着被奉承,馆长来来回回活跃气氛引得宾主尽欢。
大家笑她也随着笑,最后难以支撑了才端起水杯掩饰自己的竭力,但总有人——
“西副馆长这么漂亮有没有男朋友啊?”投资商李总看着她,眼神带着毫不遮挡的打量。
气氛一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毕竟都想知道这样一个美人是否被人采撷。
她不喜这样的目光,笑容都收了三分。
“对不起,打扰一下。”服务员的出声打断他们的谈话。
“刚才有位小姐在我们这扭伤了脚,我们经理让我拿了冰袋来。”她手里端着托盘。
“这里!”小玉举起手招呼着,帮西月把冰块接来。
西月疼的笑容只剩维持体面的那几分,垂下眼眸庆幸自己不用再回答棘手的问题。
低头看看脚踝,已经肿的不像样了。
“脚怎么伤成这样也不说?难怪你饭桌上话都少。”馆长低头见了连连皱眉。
“要不快去医院吧,伤筋动骨拖不得。”旁边的人附和着说。
西月没再推辞,人也见得差不多了,席也将罢。
“抱歉各位,那我先走一步。”她客套完就被服务员和小玉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包厢。
走到隔断的时候下意识的往那边看,空空如也。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西月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
“我来叫个车,小玉你先回去吧。”她坐到大厅的椅子上,对小玉说。
“我陪您一起吧,您这样不方便。”小玉不太放心她自己一个人。
“没事,我现在好多了,你快回去吧。”她说。
一个穿着西服的经理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说:“小姐您好,这会叫车应该不好叫,我们安排了人送您去医院。”
西月只觉他们服务好,笑了笑摆首:“不用麻烦,本来就是我不小心,和你们没关系,我喊车就行。”
但当她打开叫车软件,上面的排队数字让她有些惊讶,这才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暴雨已至。
经理仿佛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态度非常诚恳客气:“小姐您不必有负担,您在我们店用餐受伤了,这是我们的责任,应该的,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在我们业内传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
西月当然知道他是夸张了,但是话都说到这份上,再看看外面的大雨——
“好,谢谢。”她没再拒绝。
“我们的荣幸。”
服务员和小玉扶着她往外去,带着她径直走向她来时还往旁边让了让的黑色车子前。
她看着车子停顿了两秒,内心深处忽然有种一瞬而过抓不住的东西,没再想,还是坐了上去,在后排。
西月坐上没一会儿就有个人上来了,她并未抬头只是翻阅着自己的手机看资料。
“你好,把我送到医院就可以了,谢谢。”她淡淡道。
“去Y市第一人民医院?”外面雷声闷响,西月听见有人问她。
在这一瞬,她仿佛被雷击中,手机没拿稳,掉落在腿上。
“嗯?”雷声消去,只余他声音低沉清冷。
西月的心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忽然跳的急,钝钝的疼,抓不住的下降。
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
汽车发动起来,手机因为惯性从腿上滑落到脚下发出“咚”的一声。
她弯腰捡起手机,状似不经意的往前看。只是她坐在驾驶位的正后方,只能看见黑T的一角和一截浅麦色的结实小臂。
西月往右侧坐了坐,天色有些暗,看不清。
外面暴雨铺面,雨刮器一层一层的剥开雨水。车里冷气凉的让她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西月想多说一些话,张嘴却是废话:“我们是去第一人民医院吗?”
前面人轻笑了一声,还是回答了她:“比较近。”
“还有多远?”她问。
前面人不说话,只剩雷雨声。
又一个雷响过,闪电也随之照亮了一整个车厢。
在那一瞬一切如白昼,一切都看的清晰无比。
分别时以为生死两茫茫,高山绿水再也不能相见,但命运寻常,在这个暴雨天——
过了很久,西月张了张嘴,她问:
“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