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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花自飘,水自流 ...
他默然无语,仅是领她与念信行至大厅,并未直接引至父亲面前,反令她隐于屏风之后。
冉千轻轻掀帘帷一角,顿时如遭雷击,动弹不得。
竟是大冢宰宇文护。
大冢宰宇文护乃宇文泰长兄宇文颢之子。宇文部族首领宇文泰据守关陇,拥立北魏宗室,创建西魏政权。宇文护常年随宇文泰征战,战功累累,积淀丰厚军事经验。
朝中权倾天下,无人敢违其意。虽然名义上是宇文毓执政,实则不过是傀儡天子,实权尽握于宇文护这位权臣之手。
但见父亲虽有岁月沧桑,仍旧身姿伟岸,器宇轩昂。
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父亲隔屏风,投来一瞥。
"小女有幸能入司空府已是万般庆幸,不敢有他想法。"父亲声音沉重。
冉千轻心头一凛,霎时明了,他令她前来,是欲让她知晓始末。
宇文护干笑几声,手不停敲打桌面,扣扣之声不绝于耳。
"小女确是万幸,因吾欲令她为我心腹。"宇文护声音透着诡异。
冉千轻眉头微蹙,不自觉地望向父亲,见他亦是眉头紧锁。
父亲面露敬意,语气却藏着不愿,"大冢宰,此话何解?"
"我欲令小女为监视宇文邕之人,不知尚书意下如何?"
父亲面现惊色,旋即恢复平静。
目光余光投向冉千轻,而她亦是满脸震惊。
冉千轻深知此事之严重。
司空大人并非善类,乃是花天酒地之纨绔子弟。
坊间流言皆称其风流倜傥。
若是此刻她应允大冢宰,岂非背叛冉族?
冉千轻迎着父亲询问的目光,轻点头,暗暗比划——"容后再议"。
父亲心领,"多谢大冢宰抬举。"
宇文护轻笑,"那吾便认小女为义女如何?"
父亲再度颔首,目光投向冉千轻。
她隔着轻纱,浅浅一笑,似下定了决心,重重点头。
自此,她的前路只会愈发艰难。
心中暗自权衡,掌心却不觉渗出薄汗。
指间系着一条丝帕,关节处渐显青白之色。
三日光阴,转瞬即逝,冉千轻尚未准备妥当。
冉骏杰间或前来,仅为送嫁妆用品,却未与她交谈只言片语。
她佯装无所谓,却暗中窥察他的神情。
他依旧如常,平静如水。
血红的盖头,血红的嫁衣,血红的绣花鞋。
闺阁被布置得一片红艳,她只觉满目猩红,刺痛双眼。
大婚之日,冉千轻却反常地一袭素白,摘尽头上华饰。
床边云窗被风轻轻吹开,院中张灯结彩,红彤彤的喜字,冉千轻只觉心生厌恶。
恍惚间,她已为家族出卖了自己的一生。
她极想逃离这场婚姻。
满园长春花含苞待放,雪仍纷纷扬扬,衬得这片火海更为炽烈。
朵朵花蕾绽放灿烂,一阵寒风拂过,卷起数片花瓣飘入寝宫,几瓣恰落在她身前。
那几片红艳欲滴的花瓣似已失去生命,静静地躺在冉千轻眼前。
她恍惚地伸出指尖,拈起一片薄如蝉翼的花瓣。
那一刻,眸光迷离,太阳穴突突跳动。
如此艳丽的长春花,生命却如此短暂,那她嫁入司空府后又将何去何从?
嫁到司空府后还能见到这样的花海吗?
即使真有一片长春花海,又岂能与尚书府的相比?
冉千轻缓缓收回目光,虚弱地跌坐在木凳上。
她挥退了内务府派来为她打理梳妆的宫女与尚宫,只是呆呆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发怔。
镜中人儿面容苍白,一袭雪白素衣,恍若浑身被丝线缠绕的傀儡。
若说宇文毓是傀儡,那么她亦不相上下。
前路茫茫,她该何去何从?
门恰时轻响,扣扣几声,清脆入耳。
"进来。"冉千轻从沉思中惊醒,平静应声。
不料来者竟是冉骏杰。
一身雪白衣袍,眉目如画,高山流水般清秀,一脸冷漠却与之形成鲜明对比。
"为何不换装?"他打量她一眼,旋即别过脸去。
她心中悲凉,欲平静作答,却终究暴露了内心。
她凄厉一笑,"冉骏杰,我为何要换装?为这场婚姻,我已舍弃一切,我的爱情、我的人生。是的,我后悔了,可我又能如何?父亲年迈,不能再受刺激;大夫人那边,不会放过我;念信不可能随我去司空府;而你呢?此时此刻,你还要与我讲究礼节吗?我将出嫁,难道连最后一丝温暖你也不愿给我?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此后相见,我是司空大人之妾,你是冉府管家,好吗?"
她几近哀求,乞求他给予一次为感情画上句号的机会。
她紧握木桌边缘,指节渐渐泛白。
木屑刺手,阵阵刺痛,撕开回忆的闸门——脑海中与他的记忆如电光火石。
那一日,她得知身世,心乱如麻,从未想过自己竟背负如此重任。
她漫步湖边散心,渐近水源,清澈见底。她只想默默独处。
不料,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影飞身扑来,将她拥入怀中,以为她欲投湖自尽。
她轻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在下以为小姐难承打击,欲自寻短见。"他一字一顿道出心意。
当年他的腼腆历历在目,而今却要恩断义绝。
当年他对她的承诺,犹在耳畔——"一生一世,我定护你周全"。
冉骏杰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惊醒,"小姐,老爷在大厅等候,请尽快梳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冉千轻再度呼唤,所有伪装与坚强尽数崩塌,声音已带哭腔,"冉骏杰,你可记得你的承诺?你曾说,一生一世,定会护我周全,而今这算什么?我入司空府非我所愿,但我真的答应你,我会忘了你,真的......"
视野渐渐朦胧,却仍能看到他的背影在微微颤抖,她以为他会径自离去。
不料,他猛然转身,紧紧扣住她的双肩。
冉千轻静静望着他,面容紧绷,唯有泪水无声流淌。
他睫毛轻颤,她凝视他的眉眼,他的眸光,静静闭上双目,心尖随之轻颤。
他静静凝视,默默靠近,无波无澜。
他轻轻吻上她的唇。
是苦涩,是酸楚,是心碎的一吻。
"这样就足够了吧?"吻毕,他冷冷道。
她满心欢喜如被抽空,只余无尽绝望。
那一刻恍若梦醒。
他必须如此吗?要这般无情,才能让她将他遗忘?
"滚。"唇间轻颤,吐出一字。
泪水无声滑落,润湿双唇。
冉千轻迅速转身,不再看他。
曾几何时,他们亲密无间,而今却因她的身份...
她再度咬唇,听着他的脚步毫无犹豫地离开她的寝室,砰然一声,门关上了。
她无力依靠木桌,只感无尽绝望渐渐吞噬了自己。
此时,门再度轻响,敲门声清脆落在心上。
冉千轻再次咬紧牙关,袖抹泪痕,强作平静打开木门。
"轻儿,为何尚未梳妆,是否...后悔了?"父亲小心翼翼问道。
冉千轻怔然,望着父亲,默然不语。
是的,她后悔了。
然而,她还有退路吗?
自大夫人设计这场婚事始,早已无路可退。
"无事,只是稍感不适。"冉千轻摇头,手轻抚额际。
父亲点头,安慰道,"轻儿,无妨。到了司空府须小心行事,宇文邕与宇文护皆非易与之辈。"
冉千轻再度颔首。
父亲续道,"轻儿,此行危机四伏,记住安全为先,只要助宇文邕登上帝位,你便可功成身退。"
冉千轻静听,目光一闪,"父亲,您说此行凶险,何意?"
父亲不动声色地自怀中取出一物。
她定睛一看,竟是一块牛骨。
她微蹙眉,自然知晓此骨意义。此为骨卜,先祖时期已用于窥探人之未来,父亲竟为她占了一卦。
父亲将牛骨置于冉千轻掌心,苦笑道,"传闻冉族之人无法占卜自身命运,看来确实如此。"
冉千轻捧起牛骨,细察其上细细裂纹,形状不规则,凌乱无章。
"这便是未知之象?"或因方才哭泣,声音微显沙哑。
"正是。"父亲答得明确。
此时,门外传来尚宫焦急呼声,"大人、小姐,吉时已至,小姐连发髻都未梳理。"
父亲向她点头,"你记住了?"
"嗯。"她咬唇,强忍泪水。
目送父亲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不舍。
自此,她与尚书府再无瓜葛。
对不起啊各位亲,这章来的也太晚了~(默默检讨中
我会继续努力的,谢谢来看过我文章的各位,谢谢支持~么么哒
全是改过的,亲们,求收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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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花自飘,水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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