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不废江河万古流4（二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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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废江河万古流4
白河被那光束穿透了身体，整个人从天上掉落下来，重重的摔进了大片花丛中，险些变回了原形。他大口的喘息着，胸口的部分血流如注，不一会儿就将身下紫色的泥土浸的湿润。周围的植物疯了一般摇摆起来，明明只是一些没有灵智的植物，在这一刻就然迅速的凝结出魂魄，眼见着就要成形化灵。
寒潭九茱何等珍贵，用他本体的三百分之一入药就足以让普通凡人白日飞升，便是仙魔也对其趋之若鹜，这样强大的灵力又哪里是这些灵植能承受得起的。很快的，即将凝成完整魂魄的碎片瞬间沙化，宛如细小的萤火虫一般崩毁飘散。而失去了灵魂的植株则快速的死亡，不过一会儿就烂成了一滩稀泥。
白河勉强止住了血，但是胸口的伤上覆盖着一层灵力阻止着血肉的愈合。寒潭九茱最擅长的便是吞食灵力，然而这股灵力却极其诡异，无论如何也消除不去，甚至于反向而行影响他身体灵气的运行，让他整个人都出于无力状态。
轻敌了。
他凭借着自身特性趁夜进入了天横仙派，夜晚是妖魔的时刻，是白河最强大的时候。除了这历代天横掌门加持的护山大阵在他进入时略有反应惊动了人，之后再无人能发现他的踪迹。白河急着找九歌，另一方面也厌恶这些修者，多上一眼也不想看，便冲着感应直接往九歌这里飞，却不料眼见着就要到达目的地，却被直接打了下来。
白河疼的直抽吸，他自拥有灵智开始就是最强大的那个，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是这样，他知晓世间有疼痛这种概念，也知晓自身也拥有，却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也是第一次如此的狼狈。
在执意来之前，身边的人告诉他整个上三千世界他只需提防两个人，其一在万里之外的幽篁鬼宗，其二便是这天衡仙派的掌门星辉。他本本以为那星辉掌门未能发现他穿过护山大阵实力不过尔尔，却不料被对方算计，反而成了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
白河在此刻有了人生中第二样害怕之物。
——他恐惧别离，害怕疼痛。
而追兵即将到来。
白河咬紧牙关正准备变回本体，却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正在向这里接近，逼得他不得不停止了动作——他忍到现在就是不希望吓到那孩子，更别说是当着对方的面。眼见着追兵的气息近在咫尺，白河干脆一咬牙倏地化作一条白色小蛇，宛如离弦之箭般嗖的一声飞入来的那群人中最在最后的九歌怀里。
寒潭九茱的天生技能之一便是隐匿气息，也是他们初生尚未拥有灵智之时的自保手段，比起能力更像是一种本能。也正是这种连仙魔都未必能识破的本能让寒潭九茱的存在更为珍惜，珍惜到了仙魔两地都遍寻不到的程度，只要他想，这凡间恐无人能发现他。
但是这里就有一个能发现他的存在。
是因为自己的一时轻敌才卸了气吗？毕竟他飞过了大半座山才被人发现。
白河别无选择，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化作原形带着九歌讨回下三千世界去，只要进入东海界内，便无人能伤他半分。
他早就想要这样做了，若是九歌能与他回无尽苦海去，他就可以一直保护他了。
白河一边努力吸收着伤口上灼人的灵力一边这样想着，又不禁想到自己变回本体后定会被长老们责骂——或许他应该听长老们的等到春天再出来，那样就少了诸多的麻烦。但是如何等得了呢？若是九歌还活着，他晚上一分就有可能永远失去对方，所以莫说是一个冬天了，便是一刻钟也不行。
只不过他千辛万苦的找过来，对方却成了他最讨厌的修者。
想到这里，白河失落的整条蛇身都缩了起来。
“不要动，乖乖待着。”一只手隔着外衣按在白河的蛇身上：“你这么动谁都能看到我藏着东西了。”
白河：“……”
这一刻，白河深深的对自身产生了怀疑。
——他的本能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
先不论白河如何质疑自我，星辉掌门与楚辞已经率先赶到了这里。星辉掌门的目光扫过已经毁掉的大片灵田，黑夜于他毫无意义，他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紫土中混合的绿色汁液。毫无疑问，来者是妖族。
一个“血液”中灵气充沛到不可思议的、连他都没有任何感应的妖族。
这一刻，哪怕是生性自傲的星辉掌门也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的实力下降了？
星辉掌门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身边楚辞，却见对方站在自己身后半步之处闭目静立，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周围听到动静赶来的外门弟子早就跪了一地，九歌也被陆佳拉着往地下扯，他心中不愿却也没蠢到要反抗这种事情，便顺着陆佳的力道借着袍子蹲在了地上。所幸他近来瘦了一圈，本身又是个孩子，在十来个的成年人体型中完全看不出异样，就连跪在他身边的陆佳也没发觉他是蹲着的。
虽然九歌觉得没有一个人有空闲注意到他才是最终原因。
在这里包括九歌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天横仙派的掌门，传说中的人间正道，活在故事中的神话，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知晓星辉掌门的外貌。白发，少年，额心有红莲印记，最重要的是他腰间挂着的那柄无剑的华丽剑鞘。
星辉掌门没有散溢出一丝灵力，就好像是个在普通不过的凡间少年。但是没有一个人会错认他的身份，在视线转移到他的身上那一刻，自灵魂中发起的战栗就已经让所有人失去了反抗的可能，下意识的选择了跪伏。
一个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一个根本不可能见到的人见到了，那么应该做什么？
所有跪伏在地的外门弟子们都这样想着，却得不到答案。
在人间的神话面前，他们甚至连开口说话说的勇气都没有。
短暂了沉默间，清枫真人带着三名二代弟子也赶了过来。他落地后瞥了一眼化为稀泥的植株，躬身朝着星辉掌门道：“弟子发现不及，还劳烦您亲自出手，请师尊降罪。”
“那妖物奇特，你何罪之有。”星辉掌门淡淡道：“这件事你处理的很好。”
清枫真人沉默片刻，转身朝着楚辞道：“弟子拜见师伯。”
楚辞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清枫真人身后的三位二代弟子都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位修炼无情剑道的司命真人，刚想要抬头就感觉到清枫真人的灵力压在他们周身，当即不敢再造次，老老实实的低头不动。
星辉掌门淡淡道：“那妖物依然被我诛杀，此时不便张扬。你着人将这些紫土带去兮鸾门，定要将其亲手交给月华。做完之后边去检查护山大阵，查清这妖物是如何进来的。”
清枫真人应道：“弟子领命。”
他身后的三名内门弟子立刻动作，将被白河鲜血浸透的紫土装入须弥芥子之中。所有人全程都不曾将眼光给那些跪在地上的外门弟子一点，仿佛这群人根本不存在。吩咐完了该做的事情，星辉掌门转身道：“师兄，走吧。”
楚辞微微颔首，二人不过一瞬就消失在了原地。
三名内门弟子动作极为迅速，就是这一句话的功夫已经将大片紫土连同周围失去的灵植分拣好了全部装入须弥芥子中。清枫真人的目光扫过“跪”在最后面的九歌，吩咐道：“走。”
没有星辉掌门二人的压力，终于有内门弟子问：“这些人……”
“既入我天横派，自当明了什么该说。”清枫真人冷冷道：“走。”
三人不敢造次，跟在清枫真人身后一起走了。
黑夜之中只有半隐在云层后的月光为这片土地带来了点点光亮。这些对凡人而言微不足道的光点对于修者而言与烛火无疑，他们自然能看到所有大人物都已经离开了此处。饶是如此，这十几名被声响引动的外门弟子也不敢移动一寸，又过了半刻钟才终于有了动作。
一行人都怅然若失，一个个站起身于原地面面相觑，却没有人说出一个字来。
过来半响才终于有人道：“我去通知王管事一声……”
有人否定：“掌门都走了，现在还通知他做什么？”
提议的人也缓过了劲，讽刺道：“不通知，难道等着有一日他知晓了来扣我等的月俸吗？我一个月就能领三颗补气丹，可不比某人，扣不起。”
九歌没理他。
那人见此更是生气，却被身边的同伴一把拉住了手收了声，周围又是一片静默，连一声虫鸣都无。有人又道：“你们不去我就去找王管事，那么大一块灵田都毁了，谁能是瞎子不成？”
又一人道：“去去去，你赶紧去。我回去休息了。”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散去。陆佳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他对九歌道：“回去吧，别看了。就是看多少眼掌门也不会注意到我们一点。”
说完又嗤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对谁。
九歌摇头道：“你先回去吧，我再待一会儿——刚刚站在掌门身后的那位大人是谁呀？”
陆佳敷衍道：“我见了掌门连头都不敢抬，哪注意得到……不过方才来的那个人叫掌门师尊，又叫那人师伯……”他这么说着自己也愣了一下：“掌门的师伯？难、难道是司命真人？！！”
九歌：“……你说他叫什么？！”
“司命真人啊！”陆佳不可置信道：“掌门唯一的师兄，不就是司命真人吗？”
九歌：“……”
他惊讶的并非是对方的身份，而是对方的名字。
……一个修仙的叫什么不好，偏偏要起个和仙帝名字相同的道号，简直就是上去讨打的——谐音也不行。若是个修魔的倒了魔界还能成为一时的谈资，被接引的女仙们知道了，脾气差点的只怕会直接给推回洗仙池扔去下界改名重修。
九歌有点纠结自己是不是应该对这位长发大美人提点两句。
刚这么一想，他自己都被逗笑了——一个没人注意的外门弟子说出这等大话，当真是给自己惹事。
陆佳被他弄的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九歌笑道：“见到了传说中的掌门，高兴呀。”
陆佳却笑不出来：“……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来休息。”
九歌点头应了。
在灵觉确认周围的人已经全部走光后，九歌戳了戳胸口：“白河，你还好吗？”
白河刚刚愈合了伤口，但疼痛感一时半会儿却消不去。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白河疼的有气无力，露出一小节脑袋搭在九歌领口，低声道：“疼……”
“那就是还好。”九歌问道：“你不是冬天不能出来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白河闷声道：“我感到你有危险便去救你，但那里已经没你在了。我去找你的奶娘，只知道你被个修者带走了，我担心那些修者对你意图不轨便顺着给你的叶子找你，但这里有护山大阵挡着，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总算找到你……”
“谢谢……”九歌听了颇为感动：“你也太乱来了。”
白河心有戚戚：“我本以为无人能发现的了我……”
然而不仅被人给发现了，还被一击打成了重伤。
白河不甘道：“定时我马上就要找到你，一时兴奋泄了行踪。”
固然是因为所料未及的关系，但换成正面迎击，白河也不得不承认他敌不过。
所以他才讨厌修者，还是凡人更好些。
说到这里，九歌也想起了自己方才发现的事情——本以为是自己灵觉出了差错，但是听完白河的话，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那个叫做司命真人的倒霉蛋以及怀中半死不活的白河，实力被誉为人界第一人，那位有着“人间正道”美誉的天横掌门之上。
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清枫真人的实力，方才那少年模样的掌门那里虽然模糊，却也能大致判断出对方的力量。只有白河与司命真人二人在他的感官中从始至终都是一片迷蒙，看不出深浅。
那么可想而知，打伤了白河的乃是司命真人，而非那位星辉掌门。
所以星辉掌门认为白河已经死了，那么那位司命真人也这样认为吗？
但若不是如此，他方才又为何一句话也不说？是不屑？是默认？还是在思考着白河的去处？
还是因为白河的隐匿能力？
九歌有着魔君的神魂，固然神魂此时陷入沉睡，但白河贴的如此之近他也毫无所觉。若不是他天生对情绪有种特殊的感应力，感觉到胸口处有东西产生了强烈的消极感，他甚至都没有发觉到白河的存在。这样的隐匿能力
九歌猜不透，他摸着白河的头道：“趁着那掌门以为你死了，早点跑吧。”
“我本想着开春之前拜托小云帮我递信给家里，把你给我的叶子混在其中告诉你一声，却没想到你找来了。”九歌感谢道：“抱歉……”
“不是你的错。”白河温声道：“好孩子，我不会做那毒蛇的，所以跟我走吧。”
九歌一愣：“毒蛇？啊……那个故事吗？”
那个三年前在枫叶林中讲述的农户和毒蛇的故事。
“你是好孩子，我一定会保护你，不叫旁人上了你。”白河道：“修者皆是弑杀残酷之辈，你留在这里，早晚会被他们带坏的。”
九歌道：“你是否知道，毁了我家的就是妖怪？”
“那些狼妖是被引过去的。”
“我知道。”九歌摇头：“但是我看到的，却是它们在饱餐之后继续愉快的蹂|躏着猎物。”
“……我不会的。”白河沉默片刻道：“我不会让其他妖这样对你。”
“但是我想呆在人族的地界。”九歌笑道：“如果可以选择，你不是也愿意呆在人族吗？”
白河坚持道：“若你不喜欢妖族领地，我就带你回家去。做普通人不好吗？有智慧，有创造，比这讨厌的地方好多了！”
九歌叹道：“白河，我想要修真。”
有史以来白河第一次动怒：“然后呢？总有一日，你会对我兵刃相向吗？”
九歌好笑道：“你杀我比捏死只虫子都简单，要害怕的也是我好吗？”
白河坚持道：“我不会。”
“那我也不会。”九歌好笑道：“我会在这里，是因为我想要修成元婴，而且小云也在这里，我不能走的。”
“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肯？”
九歌点头。
“……做普通人多好。”白河说：“我第一次看到人族就喜欢上了。那时候我第一次离开东海，就看到一个猎户面对这一只雄狮。当时我就在想，人族真的和长老说的一样脆弱的不可思议，只需要几秒钟他就会被那只没用的狮子撕成碎片。但是完全出乎我意料的，那个猎户把狮子引到了陷阱里，那狮子被网罩住，整个身体掉进了坑里。坑底竖着十九根消减了头的竹子，那狮子一掉进去就被扎了十四个窟窿。有一根竹子直接穿过它的眼睛，狮子当场就死了。”
“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了人族，觉得他们真不可思议。”白河轻声道：“他们能做出妖族做不出的东西，学会使用外物来打败强他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动物，就连一些妖族都会被普通人骗得团团转。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是人族就好了，我就能和你们一样聪明了。”
“普通人可变不成你这个样子，也进不来这里。”九歌点了点白蛇脑袋：“更何况，修者也是人族。”
白河冷冷道：“他们不是。”
九歌一愣，终于明白了白河的想法：“……也许吧。”
白河旧事重提：“所以，好孩子，和我走吧。做普通人多快乐啊。”
九歌再一次拒绝了他：“你可别强行带我走哦，我会生气的。”
白河没吭声。
“往好处想，我修真之后寿命长了不是，那样我们就能相处的更久了。”九歌开解道：“而且我对除魔卫道没有兴趣，只要不来招惹我，我没打算伤害任何妖。反之若是对我不诡，便是人也不过是我的敌人。”
白河闻言心情总算是好了点：“和我回家去不好吗？”
“不好。”九歌直言道：“你不是身体疼吗，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晚上再走好了。毕竟下一次再见估计要过个好几年了。”
白河心中不甘，但是他确实疼的心都抽痛的。伤口虽然愈合，但楚辞的灵力依旧有些微残存在他的身体中，绞的全身经络抽痛不已。方才光顾着生气着急，这会儿九歌一提起来，从不知疼痛为何物的他再度痛的心疼肝痛。
于是白河决定明天晚上再劝对方，实在不行咬牙强行带走。到时候若是这孩子哭了，他就把自己收集来的玩具和糖果全都送给对方消气。
楚辞在掌门殿内将所有对话尽收耳底，他心中虽不太高兴，却也不可能伤了九歌的朋友。星辉掌门见他收了法术，这才问道：“那妖物究竟……？”
楚辞淡淡道：“寒潭九茱。”
哪怕是星辉掌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妖界竟然又出了这等怪物！”
“无妨，他明晚就会离开。”楚辞道：“既然他是九歌的朋友，让他走就是。”
星辉掌门凝眉道：“但妖界出了这等怪物……”
楚辞看向他：“你在五十年内必将飞升，这人界的事情就不该多放在心上。”
星辉掌门道：“弟子明白，只是弟子终究尚是凡人。”
楚辞道：“在仙魔眼中，人族妖族并无不同。”
星辉掌门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问：“可需要弟子去知会清枫一声？他向来聪慧，想必已经猜到了什么。”
楚辞淡淡道：“你自己掌握便可。”
星辉掌门识趣道：“弟子先告退了。”
楚辞颔首应了一声，待到星辉掌门离开后他打开窗户仰望夜空，冰蓝色的双眼倒映着月光，却发出比月光更加柔和动人的微光。
——看样子，还是要早些将九歌收做弟子才好。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不废江河万古流4（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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