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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天才过往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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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都的街道繁华得有些离谱。
人类初临IOP星球的时候,这个地方充足的资源被肆意开采,运用自如。
十年时间,竟已隐有旧地球瓦解前的恢宏模样。
灯红酒绿,那些霓虹夜灯在一旁热闹,光斑互相交织着印在两人的脸庞上。
“今天,就不要回去了。”白厌知的语气不带询问,他又把背直立起,目视前方,“去我家住。”
这是他第一次发出这种邀请。
或者说,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
着实是意料之外的要求。
淮袖还有些迟疑:“怎么突然……”
“本来想和你商量一下的,但特务局那边已经给我消息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通知你。”白厌知解释原因。
“你身体在短时间内遭受了数次过分的打击,特务局和我交涉的时候隐约间提到我们同居的事情。”
特务局对待特工一向都不当人看。
所有的起居生活和任务训练等都当做一柄可极限训练的刀。
服从安排就是他们唯一该做的事。
淮袖垂下眼睑,没有立刻回答。
这件事情在上次任务回来的时候也有人和他提过。
“怎么了?不愿意吗?”
白厌知对他的情绪表现出明显关心,他坐在轮椅上微微回头,稍微挑动了眉头。
那柔和的关怀都快把人环得窒息了:“我是想,后期你入住的时间已经恢复训练了,这两天如果没事,可以先来适应一下?”
这商量的语气太给人可选择的错觉了。
淮袖知道有些安排不仅他不能控制,就连白厌知也是被安排的对象。
他对这个人浓郁的不喜忽然被冲散了一些。
“没有,只是有点突然。”
他自从加入特务局之后,三年来就一直是一个人住。
在不出任务的时候,他晚上在特务局的员工住宿休息,白天在特务局训练营训练。
很枯燥无味的……两点一线生活。
“不突然。”白厌知的语调一直不高不低,“从上次任务你受伤回来,特务局的交涉人员就已经和我通融过了。”
“你们又不是人造人,可以无限拆解重装,是人的身体总归会扛不住的。”
“本来是准备安排我去你那边住,可惜嗯……”男人拍了拍自己的轮椅,神色自嘲,“我有些不方便。”
给淮袖配备专配医生的时候,特务局不是没对白厌知的残疾提出异议,可后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非议都被按了下来。
“让你住过来主要是为了观察你的手臂恢复情况,还有我家里有比较全套的生活起居人员照料,平时我在研究院,你去训练所,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白厌知在他面前显得话很多。
他丝毫没有被冷淡的自觉:“你后脑受了不明伤,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我们都会住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淮袖总觉得这个人给他的信任多得有些过分了。
好像因为某个出发点,自己永远不会背叛他一样。
“我……”
淮袖其实上次做任务也已经被上面点过了:“我也知道这件事,说来还要麻烦白医生……”
“袖袖。”白厌知打断他。
男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表示自己的态度了:“我说过,我们不用这么生疏,你对我不用说什么麻烦不麻烦。”
淮袖沉默。
每个特务局的员工任务回来的第一件事情是检查人类身份,第二件事情就是剔除部分记忆感官。
而他几乎每次出任务回来的状态都是不省人事的。
剔除记忆感官是没有针对性的,对所有人的印象都会减弱。
每次回来,白厌知对他都是这个态度。
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耐心极好。
“你需要时间舒缓任务带给你的紧张,所以……”白厌知说得有些累了,他把视线转回街上。
“所以如果你不想提前来,也没有关系,我等你,嗯?”
若不是和这个人相处时间够长,淮袖都要觉得他浸泡了什么温柔坛,对所有人都这样柔和。
白厌知。
出了名的不好相处。
“没有不愿意。”淮袖回答。
白厌知开口的事情,就不是他所谓的待商量,估计对方已经拿到通知了。
他又稍大声重复了一遍:“没有不愿意的,白医生。”
少年眼瞳无光,灰暗定格,易给人一种痴呆感。可他分明脑子转得飞快,灵光得不行。
不少礼仪,又满怀期待:“第一次去别人家,有点紧张。”
他低头看着男人的神情,对方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意外,对他的回答仿佛早已掌握。
“不用紧张,以后就是自己家了。”
料定一开始不可能被拒绝的样子。
淮袖抿着笑,按照记忆的位置继续推动他。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开始了……
白厌知家离研究院不远,可在郊区,晚上已经没什么人在路上了。
新纪元的建筑分为上下两部分。
地表的占一半,地底下的又占一半。
地表大都是非不得已要和足够空气接触的机构。也有极少数的私人住宅。
能够在地表有一张房契的人,基本都是研究院的人,有不得不留在地面的理由。
就连新法低层成员都只能住在地下的密集安排宿舍,淮袖从前也是跟着特务局的安排,住在地下的平层。
在他那有限清晰的记忆里,这种出门或者开窗就能看见天空的住宿方式已经很模糊了。
“从今天开始后的一段时间,他会和我一起生活,是我的病人。你们都细心一点。”
刚到门口,就有人接手白厌知的轮椅。淮袖自觉退到一边,听他声调平平地吩咐。
“他姓淮。”白厌知动作自然地介绍着,“性格比较内向。”
他比了个手势,给他推轮椅的人让他转了个方向。
男人抬起下颌,对站着的淮袖伸手:“袖袖,不要站在门口,进来吧。”
淮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已经成为了他的工作病,对一个全新的环境机敏、警惕。
这幢独栋和旁边的似乎都不一样。
有些过于老式了。
“好。”他当然不会回握白厌知。
男人的手势很自然,少年靠近后就偏倒手指的方向,对着门口。
请客先进,是个热情达礼的主人家。
料理白厌知生活起居的,光接应就四五个人,进去后更是每个房间基本都站着一两个人。
他们统一的黑白灰服饰,统一发型,甚至连长相都有些相似。
淮袖擅长辨认人,看一圈就将各护理人员的样貌和步态特征印在了脑子里。
他的注意力放在了摆在玄关上的相框。
相框内是一个长相秀气的小男孩,穿着旧地球的球衣,身边蹲着个戴黑框眼镜的斯文白衬衫男子。
男子搂着他,笑得很灿烂。
背景是一片绿竹。
“那是我三岁半的时候,还在旧地球,遇上难得的晴天。”白厌知一边由身边人帮忙换外衣,“那天下午我被带去打球。”
他伸出手将毛衣褪下:“旁边是我小舅舅。”
玄关处的人给淮袖拿出了他们提前就准备好的拖鞋,这些人话很少,甚至不出声催促。
淮袖蹲下来换鞋,想起第一次看到的白厌知的简历。
这个人对外几乎没什么名声,可对内的、见过他简历和听闻过他某些故事的人,都无一不惊讶。
据说父母都是旧地球的领先研究员,他五岁时用一篇简短的计算做出了当时困扰科研院一个周的一个时空领域问题。
那个时候他甚至还没开始上小学。
后来这人就读了少儿精英班,简历上空白了两大页,再有笔墨的时候便是十一年前,人类迁移的保护罩源研究到最后阶段缺了成分,稀缺素材是他合成的。
说得夸张些,这是个拯救世界的天才。
十一年前,他也不过才十二岁。
淮袖适应着新拖鞋,将外套脱下来挂在门口,转身便看见有人调高了室内的温度。
IOP星昼夜温差很大,夜晚可达零下百度,寻常人的身体根本受不住。
白厌知被人扶起来换了家用的轮椅。
他转移的动作很熟练,甚至搭在腿上的花色毛毯都没有掉。有人扶着他的肩膀给他着力点,另外的人就抽出他的椅子。
家用的轮椅精小许多,在地上转动也没有什么声音。
男人看着进门这满壁的徽章和表彰起来的奖状。
他披着白色绒线披肩,室内的暖温让他被冻僵的脸色好转过来。
“这些东西看看就行,有些传言听听就好。”
他身边一名穿着黑色马甲的青年蹲下来,帮他换掉腿上的花色毛毯。
“我五岁做的那个题,是从前见父母演算过。”他毫不留情戳破自己的“传奇故事”。
“至于合成材料,那是别人合成了九十九,我加了把火而已。”
淮袖知道他在谦虚。
这话定然半真半假。
有小碎花的毛毯被家勤掀起来,露出他常年没有操纵、以至肌肉萎缩、瘦得格外不匀称的双腿。
那踩在踏板上的两只脚和竹竿没有差别,只留罩到他脚腕的黑色裤子在可怜地晃动。
双腿很快被干净的白色薄毯盖上,它们的主人连眼神都不施舍给它们一下。
白厌知直着身躯,目视窗外,抿了一口身边人递来的热浓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