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有女》修安

12、十二只在外的少女

　　?　　浴桶、药材、没穿衣服的她……

　　半夏迷茫地想，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她之前好像……看到了什么……是什么呢？

　　可以信任盖聂，可以信任哥哥，可以信任爹爹……

　　半夏点头，就是这个。

　　“嘎吱”一声门响了，屏风后，一个清丽脱俗却面如冰霜的女子走了进来，眉头紧锁，但看到几天都没有一丝反应的女孩正一眨不眨好奇地盯着自己时，明显松了一口气，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微笑。

　　“既然醒了，针灸和药浴也不需要再做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恢复能力。”

　　端木蓉放下本来要为她进行针灸的东西，将她扶出药桶。

　　换好衣服的半夏还是有些呆呆的，她望着她，说，“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我对曾经治好你的大夫更感兴趣，你能活着是个奇迹，你的嗓子……抱歉，我无能为力。”她的身体维持在一个平衡，无法打破。

　　半夏不解：“习惯，不用，大夫，不知。”
　　她从有记忆开始，见到的就是爹爹，大夫什么的爹爹也没有和她说过，反而总是给她喂各种药。

　　见她不像说谎，端木蓉作罢，不再纠结大夫的事情，“好好休息，不要在想什么刺激自己的事情。”
　　再来一次，她会死。

　　半夏乖乖点头。

　　“你现在会手脚无力，过几天便会好了。”

　　半夏再次乖乖点头。

　　乖巧的模样让端木蓉心中一软，这个乱世，这样心如稚子般纯净的少女太少了，更难的是维持这样的本性。

　　端木蓉离开后不久，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端着饭食走了进来，她说自己叫高月，大家都叫她月儿。

　　半夏盯着她的小脸，露出浅浅的微笑，“你好，半夏，夏夏。”

　　月儿也是第一次听见她这样说话，有些愣神，好半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夏姐姐你好。”

　　用完饭食，半夏问，“先生？天明？”

　　月儿是个聪明的孩子，现在很快就能理解半夏话里的意思，“盖先生在医庄内，他的伤势在慢慢恢复，天明也是，他很好。”

　　半夏点点头，很高兴，“谢谢。”
　　他们没事就好。

　　月儿继续道：“他们知道夏姐姐醒来的消息，也很高兴，天明想来看你的，但是蓉姐姐说你要静养，不让他过来。”

　　半夏恢复了些力气，轻之又轻地揉了揉她的头，温柔道，“谢谢。”谢谢告诉我这些。

　　月儿羞涩地笑了，她很少和半夏这样的女孩接触，从她的眼睛看，就感觉干净，舒适，越看越喜欢，更何况，她长的很漂亮，是和雪女姐姐完全不同的美。

　　半夏完整的脸早就暴露在了端木蓉和月儿的面前，她还没有清醒的时候，只觉得脸很漂亮，便没有其他了。

　　当她醒来，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被注入了灵魂，那一刻，便生动起来。

　　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嫣兮，美目盼兮。

　　说的就是像这样的女子吧。

　　有是几天，半夏修养的差不多了，端木蓉也开了口，说可以出去走走，但不可劳累。

　　端木蓉也无法，半夏的身体经过那些药物的治疗，摆脱了丧命的危险，但是不可避免变得脆弱，有些攻击放在常人身上只是受点小伤，放在半夏的身上，便会严重了。

　　月儿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小心翼翼地带着再次蒙上脸的半夏出房间散步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半夏强烈要求带上面具，但是半夏的回答让她明白了。

　　“外面，坏人，不能，爹爹，听话。”

　　美丽却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在这样的乱世仿佛是一种罪过，可是，明明她们什么也没做错。

　　月儿听懂了，外面有很多坏人，不能将脸露出来，这是她父亲说过的话，她一直都听话。

　　可是……天明说，半夏的家人早就……

　　月儿沉默了一瞬，半夏一愣，伸出手揪了揪她的小脸，“不要，难过，开心，笑笑。”

　　月儿重新展颜一笑，“好。”

　　…

　　墨家镜湖医庄的规矩是：干活才能有饭吃。

　　半夏的情况比较特殊，端木蓉为了防止她病情复发，只让她做些做简单的东西，帮助月儿一起晒草药。

　　半夏还是乐在其中的，她甚至还想做些其他的，她自己没感觉自己那么脆弱的，但是月儿在端木蓉的吩咐下，可不会让她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半夏：……

　　晒草药的事情十分简单，不用花多少时间，剩余的时间半夏去看盖聂了，天明和月儿一起去挖草药了，两个同龄的小孩玩的很好呢。

　　盖聂的身体素质比她好不知道多少，被端木蓉治疗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半夏走的很慢，盖聂也不会催促，陪着她慢悠悠地走着，他一直都觉得半夏很熟悉，似曾相识，但一直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人，总归是没有危害的。
　　“现如今好了不少了，要好好听蓉姑娘的话。”

　　她的身体状况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半夏点头：“好。”

　　盖聂忽然问道：“夏夏，你喜欢蓉姑娘他们吗？”

　　半夏思索几秒，点点头。

　　“你愿意和她们一起生活吗？”墨家……比在他身边，或许更安全。

　　“不要。”半夏果断回答，一会儿，她又问道，“先生，希望，我留？”

　　盖聂没有回答，如果她自己不想……可他认为她更应该居住在安全的地方，而不是跟着他遭受那些危机。

　　“先生，我想，找人。”半夏清晰地说出自己的心中所想，但这样说话不仅听着的人累，她说话也累。

　　盖聂询问，“是什么人？还记得吗？”

　　“哥哥，见完，回家。”她说道。

　　所以她还有一个哥哥在世吗？那很好，总归不是孤独一人，“他在哪里？”

　　半夏摇摇头，“不知。”

　　“可知他长什么样？”

　　“我不知。”

　　“可知他的姓名年岁？”

　　“不知。”

　　半夏对此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盖聂并不想放弃着一丝希望，先找到她哥哥的人，然后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是否会对她好，盖聂才回决定是否将半夏交给他。
　　“可有什么显著特征？”

　　半夏闭了闭眼，努力回忆，脑袋一阵刺痛，她放弃深思，但她还是记得之前那个梦，“白发，剑客。”

　　盖聂心中一惊，这个形容……他不得不想起自己师弟，可是……

　　他心中有了一些古怪的猜测，如果真的是呢……
　　“可否让我看看你的面容？”
　　这样问确实有些唐突，但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件事。

　　“我有一个师妹，她失踪了七年，她的兄长和我都在找她。”盖聂解释道。

　　可以相信盖聂，这句话再次萦绕在半夏的心间，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句话，可是她确实是信任盖聂的，既然如此，这样的要求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半夏抬手，揭开了在外面从不解下的面具。

　　盖聂注视着她的脸，心里霎时便安定下来，是她！真的是她！
　　“阿朝……夏夏，我知道你的兄长是谁，别担心，我会带你去找他。”
　　他脱口而出那早已萦绕在嘴边的名字。

　　半夏没有怀疑什么，她问：“是我？”

　　盖聂闭了闭眼，问：“你的右肩是不是有一个蝴蝶模样的胎记？”

　　半夏点点头。

　　盖聂微笑，“那便是了。”

　　他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惊喜，七年了，他们找了整整七年，在没见到她的尸身前，谁也不相信她真的死掉了，他们心中存着那一丝的幻想。

　　她还活着，被好心人相救，前程尽忘，武功尽失，身体孱弱，但是这没有关系，只要活着就好。

　　她本该不会再卷入这样的是非当中，但偏偏造化弄人，她美好的生活再次破灭，她还是会回到他们身边。

　　“先生？”半夏不解，他好像有些自责？

　　盖聂收敛情绪，“我们曾一起长大，你该叫我师兄，但现在，叫我先生也可。”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么不和他有更深的关系对她更好。

　　改口一点都不需要别扭，师兄这个称呼仿佛她叫过许多年，可是，他说叫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她说：“没有，记忆，我是吗？”

　　盖聂有些晃神，他许久没有听过她唤自己的声音了，那个被他们宠着长大的小孩，现在也长成这样亭亭玉立的模样，“是的，无论有没有曾经的记忆，你一直都是你自己，不需要怀疑这一点。”

　　半夏似懂非懂点点头。

　　盖聂看着她懵懂的模样，微微低垂眼帘，遮住眼中不断翻腾的思绪，他可以确定这就是阿朝，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多年的阿朝，他不敢相信，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她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终归是痛苦的。

　　救了她还养着她的一家人必定是喜爱她的，但是所谓的灭门还需要考察，现如今因为她的身份细想，疑点重重，什么样的人家才会将捡回来的孩子视若己出？还在被灭门的时候只救她？还有这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真的宠爱还是另有所图？

　　盖聂回想起了在鬼谷还未出师时的日子。

　　他比卫庄早拜入鬼谷，依稀记得，卫庄被师父带回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那是他的妹妹，想来喜爱的，不然不会在师父要带他走的时候要求将她也带上。

　　本来是不会同意的，但是师父发现这个女孩的根骨也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即便不能修习鬼谷纵横之术，其他的也是够了的。

　　所以，师父教了她自创的剑术，严格来说，他和卫庄是鬼谷子的弟子，但她却是师父的关门弟子。

　　她是个顽皮却不惹人厌的孩子，但异常好学，天赋极高，师父和卫庄对于她的顽劣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犹记得，卫庄下山的那一年，也将她带走了，两兄妹一直都是形影不离的，师父是不舍的，但没办法，总不能拆散他们两兄妹。
　　那一年，她也才十二岁的年纪。

　　她很厉害，少年天才，就算他在秦国，也听到了卫庄和她两兄妹的名声。

　　直到某一天，他接到了她的死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卫庄不信，他也不信，那个朝气蓬勃的孩子怎么会没了呢？
　　卫庄没有照顾好她，他也没有保护她。
　　明知道她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一个五谷不分的人怎么保护自己？

　　他曾想过，如果她还活着，现在会是什么光景？

　　骨龄本不该会作假，但……

　　“是药。”

　　当时半夏是这么回答的，“十六，吃错药，长不大。”

　　药……那些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