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有女》修安

22、二十二只在外少女

　　小圣贤庄前，几辆马车缓缓而停，儒家三位当家早早等候在门前。

　　小圣贤庄是天下儒家弟子的圣地，占地面积十分宽广，精致的亭台楼阁也漏出文人之气，这是数百年文化的侵染。

　　大门漆以朱砂，宽大而厚重，以青灰色石板铺地，琉璃瓦的飞檐古朴而雅致，奢华中透露着大气。

　　侍女立刻搀扶着半夏起身下车不着痕迹地护着她来到了李斯身边，侍女是第一次照顾从咸阳来的贵族少女，生怕她出现什么意外。

　　淡粉色的宽袖抹胸长裙，粉底白边的裙瓣随风微扬，同色系的束腰约束着不盈一握的纤腰，腰侧一块暖玉衬着她规规矩矩放在身前的纤纤玉手越发白嫩，几只价格不菲的钗环挽出一个柔美的发髻，其余墨发自然垂落，随风而动。

　　肤光胜雪，弯弯的柳眉下，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如同一把小扇……巧笑嫣兮美目盼兮……

　　在李斯的引导下，半夏带着温和的假笑给几位小圣贤庄当家见礼，一点一滴没有出任何错。

　　瞟了一眼李斯的表情，很好，半夏心中松了一口气，不会挨训了。

　　可是……半夏颇为奇怪的瞅了一眼那位小圣贤庄三当家，他看她的眼神怎么有点奇怪？

　　丰满而又珠圆玉润，拿着诡异面具遮面的公孙玲珑下了车款款而来，隐约能听见一群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有半夏惊艳在前，大家不免对她也有了万分的期待，相比这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吧。

　　再接着是被称为帝国国师的星魂，面上有着诡异的纹路，周身隐隐泛着戾气。

　　最后是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却不可小觑的楚南公。

　　李斯依次向儒家三位当家介绍了后面下车的三位，引得三位当家暗暗警惕，这次李斯来者不善。

　　半夏借着李斯遮挡住他另一边投来的奇怪眼神，让她很不舒服的眼神，不管是谁，她都不喜欢。

　　之后当名家的公孙玲珑拿下了遮挡的面具，十分自信的话里话外夸赞自己的美貌时，半夏发誓自己听到了隐约的笑声，她好奇地偏过头去看，沉默了几秒……果然不能有太高的期待。

　　不过为了不让李斯找她麻烦，她硬是憋住了自己的笑意，忍住，必须忍住，她不想抄书。

　　暗处，一直观察着这场景的盗跖在看见半夏的时候，震惊又不可思议，“她怎么在这里？救她的秦国人……难道是李斯？！”

　　一旁的庖丁疑惑道：“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她住在将军府吗？和她有关系的秦国人地位绝对不低。”

　　盗跖愣了愣，难怪那个紫衣美人能说出那些话。

　　“不过你也别担心，你看那小丫头的状态，可和之前在店里的时候不一样，谨小慎微的模样，一看和李斯就不亲近，救她的人应该另有其人。”
　　庖丁看的一清二楚，店里人来人往，他怎么可能看出这些？
　　更何况那时的紫衣姑娘可是对这个小丫头很宠溺的。

　　看着两方人要进入小圣贤庄了，盗跖让庖丁先回去，他则去里面打探。

　　…

　　半夏并不想跟在李斯身后那么端着，放慢了脚步，终于落在了最后面，就算李斯看见了也不能说什么，她又没错，只是没跟上而已。

　　侍女小心翼翼护着她，侍女去了解过这个姑娘的一些信息，只知道曾经生了一场大病，身体不是很好，必须小心对待。

　　在上台阶的时候，半夏感觉自己的右小腿被什么击中了，右脚不受控制一崴，身体向右边倒去。

　　在那一瞬间，半夏倒入了一个陌生的怀抱，她仰头，看见了就是儒家三当家温润如玉的脸庞。

　　侍女急忙扶起她，胆战心惊询问道：“姑娘，是不是身体不适了？”

　　张良适时松手，拱手道：“失礼了，赵姑娘可有大碍？”

　　半夏摇摇头，“无碍。”

　　不久前李斯介绍赵半夏的时候，只介绍了她的姓氏，并没有或者说，并不会介绍半夏的全名。

　　半夏继续往前走，刚刚那一出，她落后了不少，为了不被罚，还是跟上吧。

　　至于刚刚那一出，半夏不用想都知道，这个人应该是认识以前的自己，然后来证明什么，这个人刚刚看见她脸的时候分明就很震惊。

　　张良看着她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大部队，面对自己二师兄的疑问，他微笑着没有解释什么，但可以看出，他很高兴。

　　张良很高兴，想起在墨家机关城的时候，他听人说卫庄命人抢走了端木蓉的救命恩人，他就在疑惑，什么样的人能让卫庄做出这样的事情，赤练不是在他身边吗？
　　之后听说是卫庄的妹妹……起初他并不相信，因为那个人已经消失了七年多，这种时候出现了，太过于奇怪。

　　可后来，卫庄身边的女子确实除了赤练之外，多了那么一个，张良心中不免激动，所以真的是那个人吗？

　　今日看到那和记忆中没什么两样的面孔，张良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刚刚他确认了，这就是她，即便她现在根本不认识他，也是她。

　　她真的回来了，消失了七年的她，重新回到了他们的视野中。

　　可是，她不是和卫庄在一块吗？秦国……救了她的人……赵姓……李斯……这后面看来还有很不得了的事情。

　　李斯来到小圣贤庄自然是要去拜访昔日的老师荀子，但是荀子将他拒之门外了。

　　这里面自然是有一段渊源的，半夏是知道的，这也是她不喜欢李斯的一个原因，人心都是偏的，她永远都不可能亲近李斯。

　　曾经，当荀子的另一个弟子韩非的死讯传来，这就成了荀子的心病，而作为重大嫌疑的李斯，追名逐利，残害同门，已经被荀子厌弃了。

　　作为大秦帝国的相国，李斯在众人面前被荀子的童子传话明里暗里奚落，面子上怎么都过不去，但李斯很平静，或许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荀子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李斯不能，不能传出不敬重师长的话语。
　　“既然老师年事已高，那我就不打扰老师了。”

　　他们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童子看了一圈，忽然问道，“请问哪一位是夏儿姑娘？”

　　坠在最末尾的半夏：？？？
　　等等，这里关她什么事？

　　半夏不情不愿地在李斯的眼神中走上前，迎着众人的目光，在李斯微不可查的点头中，她道：“请说。”
　　言简意赅，绝不多说一个字。

　　童子说：“先生听闻姑娘琴艺绝佳，聪颖非常，希望有机会能与您以琴艺相交。”

　　半夏：……

　　她不知道里面的老头在玩什么，但是这样她真的觉得很奇怪，非常之奇怪，特别是被所有人看着的时候。

　　她就是被李斯带着走个过场，怎么还有她什么事呢？

　　她，琴艺绝佳？谁传出来的？那个脑子有坑的混蛋？

　　但这种情形下，半夏不能撂挑子走人，也不能说不行，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好。”

　　半夏想，去他妈的琴艺绝佳，她有一年多没碰琴了。

　　张良在内心发笑，她曾经倒是跟着弄玉学过几手，可以说不错，但和绝佳还有一段距离，不过说不定这几年进步了呢？
　　想来现在她心里很生气呢，被人传出这种不实的消息。
　　看她刚刚的样子，恨不得自己没来过这里。

　　李斯并未对此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夸赞了一下半夏的琴艺能得到老师的认同，很不错。

　　半夏：……忘掉这件事吧。

　　一行人穿过小圣贤庄曲折蜿蜒的回廊，进入了待客的大厅。

　　陪同李斯来到儒家的这一群人当中，基本都将自己当做了背景板，从头到尾没说过几句话。

　　名家，以诡辩之道闻世，公孙玲珑，更是尽得名家真传，辩合之道少有敌手。

　　李斯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表面上，公孙玲珑代表名家来向儒家讨教辩合之术，其实是代表秦国。

　　所谓讨教，是扬长避短，以己之长攻己之短，更简单点就是踢馆。

　　公孙玲珑跪坐于大厅中央，神色间是毫不掩饰的倨傲，因为她有这样的实力和自信。

　　辩合开始之后，公孙玲珑连败儒家七人，低眉掩唇间，朝着儒家弟子一方发出轻蔑的笑，将儒家弟子气的面红耳赤，张嘴难言。

　　半夏看着中央的公孙玲珑，敬佩不已，对于这样说话利索的人，她从来都是佩服的，更何况还能赢。

　　分出心神注意着半夏的张良，见她双眼仿佛有光亮一般注视着公孙玲珑，心里有了主意，也该结束这样的场面了。

　　张良站了出来，但引战的自然不是他，而是穿着儒家弟子服饰的天明。

　　半夏捂嘴偷笑，天明穿着儒家那规规矩矩的服饰，真的有点奇怪呢，和他的气质不搭。

　　被唤作子明的天明在看到半夏时有些诧异，并没有冒昧出声，看向一旁淡定的三师公，不会有问题的。

　　辩合之道，巧言者胜。

　　而对付名家的白马非马的言论，天明这小子有一手，像个小无赖，三言两语就激怒了公孙玲珑。

　　名家的马受刺激跑掉了，这场辩论以公孙玲珑失败而结束，李斯面色不善的带着一群人离开，那一句警告还留在儒家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半夏坐上马车，一脸疲惫，她根本想不出自己被迫跟着来的理由，还不如让她睡觉呢，平白无故还要根本弹琴。

　　她掀起窗帘看了一眼送他们离开的儒家三位当家，忽然看见张良对她笑了笑，嘴唇微动。

　　半夏顿时眼前一亮，他说，下次来玩，不会无聊。

　　她猛点头，脸上的笑意就算是看到侍女的疑惑也消不下去，那下次来应该不是这么大阵仗，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干，还不能离队……绝对是她做过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张良隐约看见她如此欢喜，笑的和以往的疏离温和不同，有些人，只是看见，便很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