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1》顾见月

22、022

　　临到开门，曾豫才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在意蒋东宁的想法？

　　他有任何想法，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这种心理建设还挺管用的，立刻就鸵鸟般安抚好了不安躁动的内心。

　　曾豫打开门，刚想转身跟蒋东宁说，你回去吧，但被眼前一片红得吓人的花海，震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接拽着门把手没放下。

　　真的有如一道惊雷劈在脑门上，而且是尴尬至极的那种。

　　在千分之一个瞬间，曾豫真想把门直接关上，但已经来不及，蒋东宁迈进来，显然也很吃惊。

　　满屋的玫瑰，进口的大厄瓜多尔红玫，香味浓郁到堪称是刺鼻。曾豫真的是一万个“？”不知道向谁抛出去。

　　如果她稍微冲动点，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汪宇臭骂一顿。

　　脸颊到耳根通红的曾豫绝望地希望地上开条缝，好让她可以瞬间逃脱，不过，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不去看看你助理吗？”

　　仓皇失措，飞快从花丛中溜过，曾豫欲哭无泪地往上走，也不知道这么多玫瑰是怎么送过来的。

　　曾豫敲开笑笑的卧室门，床头灯微弱的灯光下，薄被里一个蜷缩在一起的小人，似乎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点点扯开被子一角，凑过去感觉了下没有发烧发热的症状，才算定下心来。
　　床头柜上有半杯纯净水，还有药片的塑料板，曾豫收拾下准备拿出去，却听到笑笑似乎发出了点声音，再弯腰去细看，却见她不知为何眼角在流眼泪。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有段时间曾豫一直同她睡在一张床上，经常见她梦里落泪。

　　曾豫不敢细想，趁没闹醒她，赶紧踮起脚出去合上门。但她没有立即走开，无力地靠在门上。

　　人的一生中总有几场瓢泼大雨，是他人所未曾得见。

　　她不知道，在她当年离开的短暂时光中，笑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对一切都讳莫如深的她，很少发自肺腑的笑，在情绪上也过于敏感焦虑。

　　但是不管怎么样，相互扶持的两人，总应该相互理解与包容。

　　楼梯的灯没有开，客厅的灯光延伸过去，将曾豫的影子照在身后的白墙上，就像是背后长出巨大的黑色羽翼，扑棱着要将她自己吞灭。

　　但走到楼梯拐角，代曾豫看清坐在嫣红的玫瑰花丛中的男人，耀眼迷人得让她无法去打搅那副油画般的画面。

　　苍白的肌肤、微垂的眼眸、笔挺的鼻梁下一道浅浅的薄唇，融合刚毅的面庞线条……宛若希腊神话中的阿多尼斯，让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粗鄙不堪。

　　就算是女人，也很嫉妒这种长相吧。

　　偏偏高大的身材四肢修长，尤其是肩宽腿长，此刻正舒展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竟然有种只可远观的隔膜感。

　　曾豫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脚底似乎抹了胶水，迈不下去。

　　直到蒋东宁动了下长腿，抬眸往上看的时候，两人的眸光在玫瑰花上空交汇，深邃不可直视的眼眸让曾豫猛然间别开眼睛，轻声下楼。

　　“人没事了吧？”蒋东宁舒展手臂，让开一点位置。

　　这花铺的到处都是，也就他刚才腾出点儿地方。

　　曾豫就站在花和他之前，不知道是应该坐下，还是应该送客，总之已经有点自暴自弃了。

　　“你怎么了？也不舒服了吗？”蒋东宁皱眉。

　　曾豫摇摇头，“都没事。”来回想了下，“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这里——我这里——收拾下。”她口不择言不知道要说什么。

　　蒋东宁也发现了，他反倒笑了：“怎么去年你那伶牙俐齿到现在，越来越磕磕巴巴了？”

　　之前几次相遇，曾豫的确总是生冷不进，一看就让人产生莫名的距离感，最近却开始如同换了个人。
　　“不过——”蒋东宁似有所指地道，“都很好。”

　　近段时间发生的事，还能让她锐气如从前？难。

　　曾豫没表态，垂着头看玫瑰花，似乎在考虑怎么收拾。

　　就这么僵了几秒，蒋东宁本就不准备要为难她，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先去睡吧，今天也累了，明天扔吧。”

　　“…………”

　　曾豫似乎听出了他口中那一丝不太能辨别的不满，但太快了，瞬间他又恢复了正常，似乎刚才只是她自己的一个错觉。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话毕，蒋东宁就真的走了，再也没多说一句。

　　灯光下，曾豫愣愣地站在中央，四周是红到深色的大玫瑰花朵，她重重的叹气，也不管不顾地轻声上了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曾豫本应该考虑的是明天如何跟汪宇沟通，但思维却一直绕着蒋东宁转啊转，总觉得他最后走的时候，态度已经几近于冷了。

　　关心则乱。

　　第二天，曾豫顶着个大黑眼圈去片场，倒是让熟悉的化妆给着急了一顿。

　　今天还是跟史彦的对手戏，作为女一女二，这俩是绕不开的，而且现在为了迁就片约昂贵的主角们，一般都是先把主角的戏份全部赶出来，再让其他人慢慢拍。

　　这场在室外太阳下的戏，是讲述女主角认为女二号在男主角面前嚼舌根，于是跟她对峙，尽管没有发生肢体冲突，但女主人设为督察娇生惯养的独身女儿，因此在言语上都会比较骄纵跋扈，而女二号因为自己坚持己见，性格刚毅，发生冲突时都火药味异常。

　　曾豫是“病假”回归，又上这么有看头的现场，其实很多小演员都没事干，也没去串场子，直接堂而皇之地“观摩”两位的对手戏。

　　但可惜，史彦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过分，导致大家都兴致索然。

　　“我跟他之间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说？”史彦高声质问，因为两人身高相近，但她穿着小高跟，因此气势上要高过曾豫。

　　曾豫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认真解释：“我不知道你哪里听来的消息。简直血口喷人。”说完她避开史彦往前走，导演那边的机位也跟着动，镜头开始挪到她的脸上。

　　这一段说完之后，应该是曾豫走开，史彦打电话给朋友问清楚事实情况。

　　导演喊卡，曾豫放松下来，却被史彦从身后隐秘地撞开手臂，“现在了不起了，恭喜恭喜啊。”

　　无话可说的时候，曾豫秉承着绝不多说的原则。

　　“靠，就这点儿还跟我耍大牌了？”看她快速走远，史彦轻声埋汰，不过身为清纯玉女代表，就算是嘴里说着难听的话，脸上总带着一种纯天然的无辜样，甚至容易让人觉得是曾豫把她怎么了。

　　戏一结束，曾豫跟导演知会了一声，赶紧回去了，今天笑笑胃还没好，她得回去照应着点。

　　结果现场出去没几步路就被一群小粉丝给堵住了，“啊啊啊啊啊——”

　　高分贝尖声厉叫，曾豫瞬间被围在中央，“曾豫姐姐，我好喜欢你啊！”

　　她尤记得自己没有被粉丝接过机，因为胜达朱世杰当时并不准备花钱给她买接机粉，也没有所谓的应援，微博上那几个寥寥的粉丝也都是这几年演戏引来的好感路人粉，她今天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年轻的小粉丝。

　　刚想说点什么，一堆吃的被强力送到自己手里，曾豫条件反射地拿住了。

　　“曾豫姐姐，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这是我买的！”

　　“还有我的！”

　　“我的！”

　　十几个人都在不停地踊跃表现。

　　直到给每个人都签字完，司机来给她开门顺便帮她提东西，曾豫才意识到：真的是要红吗？

　　四月底，曾豫头一回感觉，今年夏天会热得很厉害。

　　司机是工作室的那位，方脸厚唇，看上去很实在的人，“曾小姐，现在是先回公司吗？”

　　车子已经发动了，曾豫嘱咐让他开到城华北路，想了想，还是让他停在城华北路的超市门口。

　　曾豫从粉丝送来的礼物中找出自己爱吃的打开一包，这是很久以前才吃过的咸豌豆，她丢进嘴里轻轻咬，开了一道缝隙的窗外溜进一串风，夕阳漫天，孑然一身，她将车窗开大，瞭望向远方天空，一切都显得这么的纯粹与美好。

　　*

　　另一个片场，谢之问终于逮住汪宇。

　　最近谢之问总跑国外，因为女友跟女儿都送到北美养着，他自己身上一部现代剧一部古装剧压着，连轴转，轻易脱不开身。

　　但作为源氏的一哥，面上的人都有走动，自然能听到到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甚至一些言之凿凿的八卦。

　　汪宇今天是给一个认识的导演客串，演一个路人甲，谁能知道谢之问居然能追到这来，他被谢之问盯得心里发毛，“走走，我请你喝一杯。”

　　死活得认，再者谢之问这种忧郁气质类型的男人，真搞不好会爆发也未可知，汪宇可不敢真的跟他杠上，毕竟源氏一哥的位置，现在还真的不属于他。

　　谢之问被汪宇推搡着塞进黑色的玛莎拉蒂，从背影看，不知道的人都还以为源氏的这好哥俩是真兄弟情大过天。

　　不过知道内情的也就呵呵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