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1》顾见月

30、030

　　也不知道是什么环节出现问题，曾豫去找柳燕回谈出院，柳燕回头也不抬就答应，眼睛盯在病历本上，丝毫没有要跟曾豫计较的意思。

　　曾豫想，这人倒也是奇怪。

　　Amy让司机来接，直接送到公司，路上笑笑一直在说这几天曾豫上微博和相关媒体的事情，片场出事的话题看得出有公司在盖，与此同时汪宇和神秘女子出现在某苍蝇馆子的八卦新闻热地不断，笑笑当然可以从穿着和身形上判断出是曾豫，但她没问，曾豫也就没提，两人心照不宣。

　　在公司喝了一杯下午茶，开了两个会，Amy安排得井井有条，包括她接下去进组电影项目，这次因为电影是寰宇亲自投资的，手笔不小，加上从导演到演员各路主创都很有来头，Amy特别让化妆造型都跟上，算上司机一趟过去5个人。

　　都安排完毕，Amy双手撑在红木色的大会议桌上：“这是曾豫工作室第一次正式对外的实力班底项目，希望大家全力以赴。宣传方面，我交给Gila，全程跟踪，记得不要放过任何上热点的机会。”

　　“OK！”除了曾豫，所有人都欢呼。

　　包装运作一个明星，跟运作一个产品，并无二致。

　　习惯各种包装，是做明星的一种好习惯。

　　其他人都冲出去做准备，毕竟之前Amy压着不让曾豫参加各种时尚活动和宴会，导致这群人几乎没什么事情可以做，现在电影要开拍，当然是亟不可待。

　　会议室里，只剩下曾豫和Amy，一个在翻阅资料，一个在整理资料。

　　Amy递过去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类娱乐圈的活动，杂志封面拍摄、大品牌旗舰店开业剪彩、明星慈善晚宴、名流拍卖会等等。

　　曾豫一目十行地扫过去，抬眸不知所谓地看着Amy，黑眸白肤，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Amy不堪其颜，讽刺道：“你看，你长了这么张脸，然后有人还不让你露脸。”她飞快地拿起文件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要答应带你，大概是觉得你是为数不多看上去脑子还拎得清的女艺人，不过现在我发现，你是拎得清，但是有人拎不清。”

　　看着Amy快步走出去，曾豫心下一片了然，再看这纸张上后面的日期，都是她加入寰宇以来的时间点。

　　这是任何一个艺人、明星都梦寐以求的曝光，但“有人”阻挠了这一切的发生。

　　青天白日下，不知为何，曾豫汲取到了久违的一丝暖。

　　再度入组拍摄，曾豫的几场戏结束得都很快，汪宇也顺利打开了与曾豫的话匣子，每次两人坐在一起总有数不过来的目光投向他们。

　　一周后，曾豫和汪宇同时参加《大明-万国来朝》的开机会议，两人不是最重要的主角，因此也只是旁听参与而已。

　　同时曾豫也发现，剧组里有不少年轻面孔，很嫩，保不齐就是背后有资本的，不过能进这个剧组，也算是不一般。

　　因为是与广城政府宣传的项目，在食宿都有广城方面统一安排，在影视城周围包了两座酒店，以供剧组人员入住。

　　这部电影，对汪宇的重要性远远大于曾豫，戏的场次也大量超过，因此他们公司特别派了助理和保姆专程伺候汪宇。他也是先曾豫一步抵达广城。

　　两人入驻在同一家酒店不同楼层。

　　不过这对汪宇来说已经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宜。

　　五月初的广城，热到穿薄衫，曾豫下飞机的时候，白体恤蓝牛仔裤，在机场还被人堵了会儿，认认真真地签名完毕，合影完毕，才得以解脱。

　　汪宇安排了两辆车去接她，当然他们两人单独坐在一起。

　　“你有多久没回来了？”广城的日头照得曾豫睁不开眼，戴着墨镜的脸真的是只有丁点大，看在汪宇眼里又是别有一番风情。

　　曾豫似乎是仔细又认真地想了想，“十年了吧。不记得具体的。”她眼下其实很想和笑笑待在一起，在上飞机前，她还观察过笑笑的反应，的确一如往常，但内心的波澜她怎么能看得到？

　　“晚上去吃饭吗？我找到了很多小馆子，真的不错。”提前来了几天的汪宇完全没闲着，连几个犄角旮旯的小地方都去亲自踩点，就想等曾豫来的时候带去看看。

　　但是天气实在是热得猝不及防，曾豫摇头，“我昨晚可能没睡好，飞机上也没睡着，可能得到酒店好好补觉。”

　　一想到明天曾豫进组第一天，汪宇也哑了，不再劝说她跟自己出去吃饭，“明天入组，好好休息是对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导演虽然是大牌，但就事不就人，算是好相处。”

　　“那我放心了。”她甜甜地笑了下，真心实意。

　　酒店不远，即可就到，曾豫到了酒店给手机充电，才顿时从热力中昏沉中清醒过来，是蒋东宁的电话，就差不多是她在汪宇车上的时候打来的。

　　焦躁不安和神经兴奋同时出现在曾豫的表情中，似乎想都没想，拿着充电的热手机就给他回拨过去。
　　也许过了一分钟，也许只是三十秒，或许只是0.01秒，但是曾豫而言，都显得如此漫长而又煎熬。

　　“喂……”拖着一点点尾音，蒋东宁的声音有种浓重的疲惫和沙哑。

　　曾豫的心随着这个调子抖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你生病了吗？”

　　一切串联起来，似乎是极为不好的预感。

　　“……不。”蒋东宁的声音提了一度，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没事，“只是刚醒。”

　　广城的这个点，屋外，依旧是高照的太阳，曾豫猜测地询问：“你在国外吗？”德国？或者是英国？

　　“唔。”蒋东宁停顿一下，“你在哪里？”

　　“广城。”曾豫如实道来，“电影要开拍了。”不知为何，她有些话想对他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不好的预感一直萦绕在她心头，“你是不是要在国外呆很久？”

　　尽管相隔如此之远，仅仅依靠无线电通讯技术，曾豫还是听到了蒋东宁压抑的轻叹，“家中有点事处理下，不会很久，你好好拍戏。”

　　坐在床边的曾豫握着拉杆箱的把手，其实她想好好道个歉，那天在医院她多么任性，连看都不想看他，虽然此刻两人都仿佛未曾发生过那一幕一样，如常地说话，她却始终对自己耿耿于怀。

　　“如果……”曾豫扬起下巴，咬牙，轻声问蒋东宁，“如果，有一天你发现，Lannister其实……”数度哽咽，她根本说不下去，说什么呢？告诉他，Lannister就是自己？

　　不，不是现在，至少不应该在这样的场景里说这些话，“算了，等你回来，我再说吧。”曾豫收拢情绪。

　　蒋东宁沉默着，许久才开口道：“我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开口，我都会安静地听你说。”

　　“好的。”曾豫捧着手机，那力量被无线电波从蒋东宁的身上传递到自己心中，“我等你回来。”

　　如果生命中有过任何不管不顾的冲动，那么这一瞬间，应该算是曾豫为数不多的冲动之一。

　　艳阳天里，曾豫望着酒店外参差错落的新老建筑，低矮的棚区和不远处的高楼，简陋与崭新的冲突在每一个正在快速发展的城市中都相应存在。

　　就像是一个人，放不下的陈年旧事，即将而来的崭新明天，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往前推动一个人的发展。

　　*

　　笑笑来敲门的时候，曾豫还在睡着，穿着睡衣给她开门，才看到她一脸阴沉。

　　这座酒店不新，陈旧的地毯、发黄发暗的墙壁都透露出一股霉坏气息，让人尤为不适。

　　笑笑背对着光源，神色压抑，看着曾豫迷糊的样子，她冷眼绕过她进入了房间。

　　曾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笑笑的情绪一向不太稳定，开心的时候比较温和，不开心的时候总沉着脸，“发生了什么？”

　　笑笑一屁股坐在曾豫的床上，“那老头给我发信息，说可能来中国，想见见我。”

　　曾豫自然知道她说的是George，但是这么多年来，George很少出面，“案子有什么进展？”这是近期能联想到的唯一事件，“是不是警方查到什么？”

　　笑笑点点头，“我也这么怀疑，但是他没说。落脚点是广城，跟警察肯定脱不掉干系。”床头柜上有一瓶助眠药，曾豫经常睡得不安稳，这次出来怕在陌生的房间睡得不好，因此特地备着。

　　“你安眠药少吃。”笑笑没头没尾地叮嘱了一句，“伤神经。”
　　曾豫点点头，“如果——我是说如果，查出来什么。”她走过去坐在笑笑身边，拿起她的手紧紧握住，她比笑笑个子高，手掌也稍微大一点，“不管查出什么，就把我当做是你好吗？”

　　陈年旧事就因为这么一句话，翻上心头，笑笑静静地看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肯定的颔首，曾豫一字一句地道：“我很清醒，我会做到我应该做的事。然后，你就离开，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到这里来。答应我，好吗？”

　　回答她的却是笑笑的冷笑，她无情地抽出手，头也不回地离开曾豫的房间。

　　凝滞的空气中，似乎并没有笑笑的任何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