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1》顾见月

42、042

　　青天白日底下，汪强显然才刚醒，昨晚可能是去鬼混了，身上一股子酒味，眼皮浮肿，黑白夹杂的头发支棱着，看上去邋里邋遢。

　　“来得挺快啊。”汪强嘿嘿一笑，搓了搓手，“进吧。”

　　屋子里一股霉味和酒糟味道，刺鼻，李笑尽管戴着口罩都觉得扑面而来的恶心反胃。

　　汪强往外瞅瞅，一两个经过的小屁孩子在玩滑板，没别人经过。

　　“哐当”一声，铁门被合上，屋子里瞬间黑了好几个度。

　　这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抬眼皮子见李笑，赶紧连爬带滚地凑到她身边，“妹子，你可总算来了。”

　　李笑说不上是厌恶还是恶心，没搭理她，从背着的小包里的取出个润喉糖的铁皮盒子。

　　那人一直盯着李笑的动作，恨不得直接把包抢过来，接过她丢来的盒子，“爽快啊妹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随即赶紧拆了盒子推开那张七零八碎堆满方便面的桌子，开始拾掇。

　　屋里小，两张床，也小，一张破沙发是皮的，磨出洞了，汪强就一屁股坐上去，点支烟，看着自己兄弟那副德行，乐不可支，“这可真是好东西。”

　　“你不试试？”李笑半真半假的问他。

　　汪强夹着烟的手晃了晃，意思是，烟比那玩意儿好。不过，汪强虽然不碰，却喜欢得很，“你之前给我的，我都分出去了，怎么样，还有吗？”

　　“钱呢？准备好了？”李笑站在这里，眼神从鸭舌帽与口罩之间飞出去，不咸不淡地看着汪强。

　　沙发上有条黑漆漆的毯子，屋子里光线一般，看不清楚是什么材质，不过比较厚实，汪强就从那毯子里翻了一叠钱出来。

　　李笑扫一眼，十万。她也很爽快，从小包里拿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帆布包，打开扣子展开，俨然是不少中产必备的龙骧，看着一般，甚至算得上普通，却很结实耐用，主要低调不张扬，她将拉链拉开，展在汪强面前。

　　钱就被汪强这么一扔，越来越沉，直到一叠一叠地放完，李笑才拉上拉链，将随身包里的一个袋子扔给汪强。

　　分量精准，汪强感觉做这档子生意太有趣了，既有钱还有面子，最重要的是，各个人都得巴结他，心里那个畅快。

　　李笑走之前，特地叮嘱一句：“以后没事别去片场找我。”要是让曾豫或者汪宇知道，那就很麻烦。

　　“那天汪宇那小子不是不在么。”汪强毫不在意，“要是在，我就说去找他的，这种事，没问题。”
　　李笑当然担心的不是汪宇，而是曾豫。

　　不过汪强这边至今都不知道，她和曾豫的关系。

　　“最要紧的是，你的货要及时啊，你这一拖，这帮人会死的！”汪强朝那个已经销魂过去的兄弟指了指，“我还指望你做大呢。”

　　李笑没正面回答，拽开门扫视两眼，拎着钱袋子就出去了，路上差点被一个玩滑板的小孩子给撞，那小孩被李笑的打扮吓了一跳，半晌没说话也不去捡滑板，就这么望着李笑走出小巷子很快没人影了。

　　屋子里，汪强踹踹那兄弟，“哎，老费，你醒醒，我跟你说，这小妞靠不靠谱啊？”

　　老费半梦半醒，抱了个枕头，“怎么不靠谱了？我兄弟介绍的，亲兄弟，在文城，干得场子可大了。”

　　汪强想了想，这事儿，只要谁碰过，就算及时收手不干，也难逃干系，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居然是老手，他拿着这袋子盘算着一转手就能小赚一笔，又踢了踢老费，“得，你这窝囊。”

　　从那里头出来，汪强就一直在盘算着怎么把当年那帮人给找回来，要知道在进去之前，他也是一方霸主，在广城这片区也是人尽皆知的存在，出来后找到老费才知道，大家伙早就不干以前的勾当，不过不少人专业开始走毒这条线。

　　老费当时就问汪强一句话，“老汪，你干不干？不干兄弟不留你，干，兄弟带上你一起，我们兄弟联手，迟早能吃下一个地块。”

　　结果老费就跟个残废似的。

　　汪强想，还得自己来。

　　汪宇那边，靠不住，这亲儿子不跟自己亲，钱也不是自己的，连要个百儿八十万的都难。

　　窗外猛挂了一阵风，屋顶上那几根晾衣杆颠来倒去地撞到铁皮上，发出锵锵的声音，搅得人心烦。汪强琢磨了下，不管怎么样，先换个地方呆呆，这里太不像个样子。

　　要做，就得好好做，做出个样子来，这么跟狗似的过日子，不是他要的，再看看，老费，又昏睡过去了，不到大晚上的不醒。汪强伸了个懒腰，屋子里没啥吃的，把那包东西藏好，兜里还有点钱，他准备去隔壁街吃完飘香面。

　　*

　　柳燕回下午从办公室溜回家，虽然两处相隔不远，但也让蒋东宁等的心烦。

　　呆从外把门推开，办公室里一阵烟雾缭绕，“你这是来给我污染空气还是准备趁我不在烧了这儿？”柳燕回滴酒不沾，更何况是雪茄这种近似于毒品的东西，他从蒋东宁手机把雪茄拔出来，掐灭丢掉，立即开窗开门。

　　“电话里说不清楚吗？非要当面说。”柳燕回是狐假虎威地跟蒋东宁发脾气，谁让他坏了自己的好事呢。

　　“说不清楚。”蒋东宁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脑子乱，来你医院清静下。”

　　其实的确乱，从之前朱峰案子的进展到George今天的惊天消息，这些零零总总的线索和细节汇总起来，已经堪称悬案。

　　“究竟怎么了？”柳燕回坐到自己的椅子上，“你做吧，你这么高在我这里杵着，压力很大的表哥。”

　　扫了眼那椅子，蒋东宁并不如他愿，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双胞胎，在什么情况下会长的很不一样？”

　　柳燕回想也没想：“毁容、整容、化妆？”

　　“不是，不是纯粹面容五官上的区别，是身材，个子、胖瘦、等等上面的区别，当然面容也包括在里面。”

　　柳燕回敲开电脑，严肃地回答：“从基因学上，如果是异卵双胞胎，长相有区别是很正常的，而在成长过程中，发育期的营养、生长环境等外在因素也是导致区别的重要原因，首先你得确定他们是不是在一模一样的环境中一起成长起来的，以及中间任何一个人是否发生过创伤，甚至是否出现某种疾病，导致两人显而易见的不同。”

　　深锁眉头地将这段话听完，蒋东宁快速地回忆梁若云与朱峰离婚，和父亲在一起，抵达德国的时间线，直到大火下葬，或者说被George送回中国，双胞胎姐妹的分开时间不会超过2年。

　　Lannister在这两年的时间内未发生重要的生活变故，至少不曾出现身体上的变故。

　　但是另一边，如果朱峰抚养的小静——蒋东宁即刻联想到的是朱峰性侵的可能性，“如果少女……”蒋东宁顿挫了一下，看到柳燕回狐疑的眼神，他直白地陈述，“如果在十岁左右的少女，被成人性侵，可能不止一次，是否会造成这种情况的出现？”

　　柳燕回细长灵巧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下几个按钮，一脸冷然地盯着屏幕闪动，找到自己想要的资料，然后让蒋东宁来看——屏幕上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子的照片，备注一串英文，加拿大人，双胞胎。

　　“她们或许正好可以解答你的疑问，而且更为神奇的是，这俩姐妹是同卵双胞胎。”柳燕回指了指照片上看上去更为苍老的女孩子，“你觉得她多大？”

　　“三十？”由于人种的区别，白种人的成熟期会来得非常快，蒋东宁尽量符合实际情况地猜，“不。”他看着右边另一个女孩子，“二十三四岁。”

　　“精准。”鼠标光标往下拉，“不过这个女孩子不是因为性侵，是过早的生育。”

　　蒋东宁一目十行地看下面的英文论述，“十一岁生第一个孩子，十四岁生一对双胞胎。”

　　“是，所以，你口中的那个性侵，是否有生孩子的情况存在？这是判断的重要依据。不过现在来说，结果很明显，双胞胎差异大很正常。”柳燕回继续翻找资料，屏幕上随即出现各种异卵双胞胎的照片，“你看，这些人从骨骼到肌肉的走向都不同，一个跟爸爸相似，一个跟妈妈相似，甚至身高不同，有些人很胖，有些则非常瘦。”

　　“基因为了生存下去，这种适应性真的是足够厉害。”蒋东宁不禁啧啧称奇。

　　柳燕回笑着道：“或者有位基因学大佬理查德道金斯可以告诉你，这叫做’自私的基因’。为了繁衍后代，基因会做出各种各样的改变，最终达到脱离本体，进入下一代继续存活下去的可能。”

　　蒋东宁摆摆手，“学术知识不跟你请教。”他指了指刚才那些资料，“麻烦发送一份到我的邮箱。”

　　柳燕回无奈地摇摇头，“我刚才差点你要投身医学界，从此不赚没良心的钱。现在我才想到，这肯定是跟你那位曾小姐有关，我真是大意了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