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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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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请曾豫作为蒋东宁的女伴参加源氏的年终晚宴,是李立涵通过朱世杰发出去的邀请,一层层的关系递过去,没有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一个不字。
总裁办各个手脚伶俐,大事小事一应俱顺,李立涵觉得这个年关,可以算是得心应手。
斜晖云霞,渐渐淡去,站在文城最好的酒店会议厅中,蒋东宁静静听着源氏财务一把手在汇报工作。
从四点开到六点,蒋东宁手边的白开水满了三次。眼下他离开座位,站在窗边,源氏从上到家无一人敢吱声,人人都知道寰宇的蒋先生最讲数据和道理。
先前做汇报的是高级财务总监,蒋东宁听了几句就抬手止住,直接要一把手亲自汇报。
方才那位高级财务总监气得面红耳赤,当着这么多人蒋东宁也不预给他脸面,直接将递上去的文书漫不经心地扔在一边。
这是源氏所有中高层管理人员第一次与蒋东宁开会,与其说是开会,不如说是蒋东宁来听总结报告,从进门到现在,他说过的话寥寥几句。
原本四个板块的汇报,蒋东宁只听财务部分,光财务就由财务一把手和李蔷先后总结,两个小时的会在所有人都直冒冷汗中度过。
末了大会散去,人走得一个比一个快,仿佛蒋东宁瘟神一般。
李蔷坐在会议桌首端,她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精明干练,但架不住一个会开得这么步步紧逼,此刻蒋东宁还站在窗边,沉默不语地望着层层尽染的墨蓝天空,高挺的鼻梁和紧紧抿着的薄唇让李蔷倍感压抑。
许久,蒋东宁老神在在地对她说:“李总,尾大不掉不是好事。有些人,该请走就请走。”
乍一听是劝,但任何人听了都只觉得这是不可撼动的命令。
源氏开业多年,今日在座不少都是打天下的元老,在国内演艺传媒市场尚且一片朦胧的时候,他们就是李蔷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回应蒋东宁的是一声喟叹。生意人,自然懂得这里面多难。
蒋东宁单手插兜,神情淡漠地走出了会议室,留李蔷一个人继续静静坐着。
源氏前面缀不缀上寰宇两个字,也就是咫尺之间的事情,万里虚空,无尽压力如必然到来的黑夜倾轧向李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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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源氏设宴八十八桌,其中媒体桌就有多达十八桌,李蔷的心思可见一斑。
作为国内知名的老牌造星工厂,源氏这几年输出的小生花旦不胜枚举,但是从源氏出走的解约艺人也是不少,眼尖的记者更是找到了匆匆而过的曾豫,这个曾经与源氏一哥谢之问传出绯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约的小花旦。
曾豫的座位太靠前,以至于许多人侧目她为何一直在往前凑。
蒋东宁坐在主桌中心位上迎她的时候,所有目光都在电光火石间点燃星火,又以燎原之态势口耳相传到各路人耳中。
混乱的八卦,总比单纯的争奇斗艳让人好奇。
蒋东宁今天照旧是烟灰西装,宽肩窄腰,私人订制的尺寸服帖又挺括地衬托出修长挺拔的身形,细条纹白衬衫一根酒红波点复古领带,而身侧长裙裹身的曾豫,浓密的长发垂落腰间,双眸不见妩媚却有英气,自有一份摄人心魄的美艳。
“曾小姐,和蒋先生是——”李蔷望着冷面的曾豫,她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小姑娘,生得太冷了,叫人不生好感,这种脸在眼前的确是美得入骨三分,但上了镜头没有观众缘,而且在事业上不下功夫,进入公司不久就和谢之问勾勾搭搭,这些在她眼里都是不可饶恕的罪状。
“一时间没找到合适的女伴,我请曾小姐来充充场面。”蒋东宁本不预解释,但忽然想起李立涵的话,多此一举地补上。
曾豫伶仃地站在二人之间,既不准备做出与蒋东宁亲昵的姿态,也不预备通过蒋东宁向李蔷示威,她就这么站在这里,扮演好一个沉默女伴的角色。
宴会正预开始,嘉宾们纷纷入座。
蒋东宁与曾豫之间,似熟悉又似不陌生的气息,一直萦绕着。蒋东宁时不时关注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眸望着眼前的菜,几道不见得多高明的小菜,她却吃得津津有味,吃东西的时候也是小口小口,无声咀嚼,优雅又自持,正是一个教养良好的淑女做派。
越关注她,蒋东宁就越觉得,她的周身有一层透明玻璃罩,将自己与周围隔绝开来,不论是谁都很难走进她,而她也不屑于对外界投以微笑。
如果Lannister是一株带笑的山茶花,曾豫就像是带刺的玫瑰,妖冶而冰冷,如果别人不主动十分,永远无法得到她一分的回顾。
不过,谢之问的出现,让曾豫毫无破绽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纹。
昏暗的宴会厅灯光中,谢之问实在是太瘦削了点,比蒋东宁在照片中看到的还到瘦窄几分,完美的头身比例,比不少女人都小的脸孔,五官成倍放大,显得格外精神,绝对是经得起高清镜头考验的长相和身段。
纯黑色的西装搭配墨蓝的元宝领结,他朝着主桌走去的时候,周围无数双眼睛都盯着。
“哟,这不是曾豫么?”谢之问的酒气很浓,曾豫皱了皱眉,躲过他从背后伸出来的手,还未开口,就听李蔷在对面厉声责备:“之问,今天这个场合,你得注意点形象。”
“注意什么?”谢之问是源氏力捧出来的一哥,这三四年来一直都手握最佳资源,在演技上也不断通过作品、奖项得以证明,站在金字塔中上位置的人,难免有几分自得和不自知。“李总,您不要这么小心,我和曾豫可是旧相识——对吧——”这回曾豫没躲掉这条揽住自己的胳膊。
蒋东宁隔着曾豫望着他,这个传闻中跟自己很相像的男人,真人在眼前,他似乎感觉不到所谓的相似,谢之问的表情很傲,说是目中无人也不为过。
挺直腰背,曾豫也不扭捏作态,只是连脸都不愿意侧过去正对谢之问。
“蒋先生吗?久闻大名啊!”谢之问扣着曾豫的细肩,脸都快凑到曾豫脸颊了,跟蒋东宁似笑非笑地打招呼,“我听朋友说,我的前女友找了一个跟我很像的男人当靠山啊——”
蒋东宁茶褐的眼眸一暗,递过去的眼神渐渐变了,只听到李蔷气得差点站起来,好歹人人都盯着,不能闹出大动静,她再一次提醒他:“之问,蒋先生现在是公司最大的股东!”
“哟——”谢之问揽着曾豫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这回真的是傍上大款了。曾豫,你可真厉害啊。”
刻毒的话从一个男人口中说出来,显得既小气又不明所以。
此刻如果细看曾豫,就可以看到她后槽牙紧紧咬合,脸部肌肉一点点收紧,等谢之问话音落下,她将他没有规矩的手拿开,“谢之问,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冷漠,戒备,这是蒋东宁从曾豫细微的神情中分辨出来的,不知是否因为良好的教养让她依旧如此克制,还是当着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她有意在维护彼此的脸面,总之相比较谢之问的咄咄逼人,曾豫可以算得上是隐忍而克制。
李蔷已经坐不住了了,起身绕过去要劝谢之问,却听见蒋东宁一字一句,堪称是推心置腹地说:“谢先生,你可能有所不知,今天你能坐在这里、享用美食,得到众人对你众星捧月的瞩目,走到任何地方都是焦点,那么明日,你也可能一文不名,无人关注,甚至跌落谷底,再无人问津。”
短短的几句话,谢之问喝了酒的脑子没反应过来,但是却听的李蔷一个冷战。
这是分毫不夸张的描述,在这个圈子,对有资本的人而言,要捧红一个人很简单,要捧杀一个人更简单,更何况不费吹灰之力搞臭一个人?
明星这碗饭,吃的不仅仅是颜值青春。
谢之问还想说什么,但被李蔷一把抓住手臂,“之问,你喝多了。”她一边强调一边给他使眼色。
空气混杂的宴会上,无数双眼睛如同野兽般扫荡着新闻八卦,曾豫压抑着对蒋东宁说:“蒋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蒋东宁整理衣摆起身,与她并肩而立,谢之问已经被李蔷和一个男人拉着送了回去,环视周围,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酒味、女性的脂粉味、食物的烟火气,却偏偏没有一丝清新的空气。
一出小闹剧,引得人不快。
步出电梯的两人正一前一后走着,却没想到谢之问阴魂不散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捉住了曾豫的小臂,拽得她一下子重心被往后扯,三寸高跟鞋没站稳,直接单腿嘭得跪在了地上,本能地死死咬住了牙。
变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但等曾豫痛感强烈袭来的时候,一道身影飞快地略过自己,紧接着是拳头砸在人脸上的声音。
简单粗暴,曾豫第一个反应是这个词,顾不得自己疼得站都站不起来,她就这单腿跪着的姿势转过头看这一幕,蒋东宁高大的身材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谢之问在他面前看上单薄又无力,不是一个量级的。
蒋东宁姿态极绅士地整了整西装,神情俱厉,气场强大,眼神中极为难得地流露出不屑。
谢之问被一拳头砸懵了,偏着半边脸背光站着,许久才暴怒道:“曾豫!你还爱我我知道!之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我明白了,你回到我身边,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以吗?”
动了动僵硬的腿,曾豫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见蒋东宁递过手臂,她一把撑上去,被他稳稳地扶住,“谢之问,我没记错的话,过了年,你孩子都要两岁了吧。”蒋东宁的手臂根本如铁臂,隔着层层衣物都撼得曾豫不可动摇。
文城人算虚岁,出生是一岁,过年就是两岁,算法清奇,此刻听上去更是讽刺。
“那是个意外!”谢之问狂躁地双手插进头发中,被蒋东宁砸的那一拳头迅速红肿,夸张又可笑,姣好的五官此刻扭曲变形,丑不可言。
对这段往事的兴趣度十分低的蒋东宁现在只关心曾豫的那条腿,刚才那一声着地的声音差点让他以为腿断了,正弯腰去撩她的裙,却被她一手按住。
两人的眼神第一次有了实质性地交汇,从六本木的第一次遇见到朱世杰的误打误撞的介绍,几次交锋都不如这次这样直接、简单、深刻。
十分之一秒的时间,蒋东宁似乎穿越时空,看到了当年那个在自己病床前昼夜守候不肯离去的Lannister。
曾豫不肯让他检查伤口,但全靠一条腿站着,根本动不了,蒋东宁无视曾豫肢体上的僵硬抗拒直接将她拦腰抱起,他们的车就在前面不远处,不必要继续逗留下去。
“曾豫,你以为这种有钱人会永远对你好?你别痴心做梦了!他们见一个爱一个,你不过就是一次性的床伴而已!”谢之问还在后面毫无风度地跳脚,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他本人也是一个偶像明星,随时可能遇到出电梯的任何路人,甚至记者。
曾豫没回答谢之问,蒋东宁却问她:“这样的男人你看中了哪一点?”
她的头发丝都缠到了他的手臂,脑袋更是搁在他的胸前,曾豫真切地听到了他富有节奏感的心跳声,但却找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强有力的身躯,稳重可靠的气息。
那么多荒芜的岁月,似乎一切都找到了力量。
但是直到进入车内,曾豫都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她不想回答,他总不至于将刀架在脖子上质问,显然就算是有刀,她也不会轻易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