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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十年期盼落成空 一场春梦化玉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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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冢的荒原上是横亘不变的漫天黑沙,枯死的黑色荆棘上悬挂着破败的布条,潮湿的泥土掩盖了兵器的锋芒——那场战役过后,下了一场暴雨,连着四五天未停,直到今早,地还没有干透。
士兵们操着戈在地上划出沉闷的响声,盔甲与衣物摩挲的声音在营帐周围各处响起,最中央的帐篷外面还站着两个身姿挺拔的看守的士兵。
“快!……快!”
模糊的声音随着营帐被拉开而清晰可闻,“快叫大夫来,太子殿下醒了!”
营帐内,一个宽肩窄腰,身材魁梧的男人半躺在榻上,长发未束,披散在敞开的衣襟前,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不羁。
蚩玖挥开大夫的手,转头问边上的士兵:“援军来了没?”
“来了,两天前到了魔冢。”
“领头的是谁?”
“禀告殿下,是廉贞廉将军。”
“廉贞?是他……”蚩玖抿唇沉思,“让他来见我。”
“……殿下……”士兵似乎有些踟蹰。
“怎么?”
“前两天荒原上下了大暴雨,廉将军来的时候,随行的帐篷被褥都被打湿了,廉将军觉得此地过于潮湿光滑,驻军不安全又条件过于恶劣,就带着两千兵马进到魔冢去了,还让我们都进去避雨,只是殿下当时未醒,军中没人作主,没人敢拔营。”
蚩玖眸色一深,“他和两千兵马现在都在里面?”
士兵被吓得战战兢兢,“……是。”
“魔耶珈怎么说?”蚩玖无意识地用手指敲击着手边的剑柄。
“魔族大巫没有出面,但看样子,好像是默许了。”
帐内一时沉寂,气氛沉闷地可怕。
“啪”的一声,像是风吹倒了旗杆。
榻上的蚩玖发话了,“让他回来。”
士兵被蚩玖凛厉的眼神和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
“让他们全部回来!”啖炎剑感受到主人的恼怒,在鞘中微微嗡鸣。
“是!”士兵作了一个揖,小步退下了。
廉贞没有回来,传令的小兵被拦截在魔冢外不让进入,消息传到蚩玖耳中,他眯了眯眼,脸上浮现一抹戾气。
而此时魔冢中,魔耶珈穿着那一身黑红的巫师法袍,轻轻旋转着手上的骨饰,她依旧用红绸蒙着双眼,直身跪坐在榻上,一侧坐着的便是被勒令回营的廉贞。
“廉将军似乎对我这香炉很感兴趣。”魔耶珈张开紧闭的红唇,说出一句话。
“哦。”廉贞收回对桌上香炉打量的视线,也不敢说自己是因为无聊所致,“大巫这里的香,倒是和二殿下宫中的香,味道相似。”
“浮生草。”魔耶珈徐徐开口,“有凝神静气的功效。”
“是吗……”廉贞对制香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闻言只能尴尬地笑笑,“大巫,我带兵在此修养,已经两天,如今外面雨势已停,是时候该和大军会合了,今日午时,便点齐兵马,离开魔冢,感谢大巫这两天的热情招待,廉贞告辞。”
廉贞正想起身,却忽然身形一晃,只觉手脚僵硬,精神恍惚,口不能言,只能用眼神惊恐望着魔耶珈。
“不急。”魔耶珈红唇一勾,坐姿佁然不动,“再等等。”
廉贞心下惶恐,但意识却越来越模糊,只觉眼前忽然红花绿叶,从此陷入如痴如梦的幻境中无法自拔。
浮生草,摄魂取魄,驱鬼召神。
禹爵本来化作原形,沉在净池池底修炼,净池底灵气充裕,即使是先天灵宝也受益匪浅,但禹爵毕竟是少年心性,修着修着竟然睡着了,好在他天赋如此,即使是睡梦中也能自发吸收天地灵气,运转周天。
迷糊中,仿佛被一双温热的手握在手中,拨开微凉的湖水,飘飘忽忽逐渐升高,禹爵张开神识,这才发现自己被人捞出水面,捧在手里。
绿光一现,玉杯化作人形,禹爵身子一沉,慌张之下扑着水像八爪鱼一样牢牢抓着那人,喘着气缓了老半天,才抬起头定睛一看,顿时心下一喜:“主人,你回来啦!什么时候?”
蚩玖像往常一样用沉凝的眼神看着他,长发却飘散在池水中未曾束起,三分威严酷似仙帝的威严唬得禹爵不敢多言,却因为惧水不敢松手,只得忍住自己心中的悸动与他对视。
“主人……”气氛一时凝滞,最终还是禹爵先开了口,“你可还安好,此次边境之行可还顺利?”
蚩玖没有说话,只从水中抬起手,轻轻拂开他黏连在额前的一绺青丝。
禹爵双眼低垂:“主人此去十年,禹爵本以为眨眼便能再见,可是真的好久好久……看来师父所说的修仙无岁月,只不过是酒后胡言乱语罢了。”禹爵轻轻将头靠在禹爵怀中,“主人……禹爵不想再做那个等在原地,一无所知的人了,下次若是离开,主人就把禹爵揣在怀里好不好?”
耳边传来轻微地咳喘,脸上忽然感受到一滴温热,禹爵话语一顿,伸手一摸,入眼的金色刺痛了神经。
“主人!你受伤了?”禹爵连忙起身,抬头看那人不咸不淡,不欲多言的神情,又低头眉眼慌乱地拉开他的衣襟,“伤在哪里?严不严重?为什么不说?”
禹爵越想越是担忧,主人是陛下亲封的剑神,世人只道剑神神武盖世,天下无敌,天塌下来有他顶着,却不知剑神也有血有肉,会累会痛,不过是个厉害些的神罢了,若是真的在沙场负伤,恐怕以蚩玖的个性也只会强撑,根本不会顾忌自己的身体。肩上背负的伤痛和压力,又有谁人怜惜?禹爵心下悲恸,眼冒泪光,鼻尖通红,周身酒香弥漫,正当时,手腕被一只铁钳般有力的大手抓住。
“主人……”禹爵抬头,“我……唔!”
抵在腰后的手一紧,禹爵睁大眼,看着自己高不可攀的主人低下头来,凑上自己微张的红唇,含住唇瓣微微舔舐。
禹爵心中犹如火花炸开,有一股如烈酒还要浓烈的热流从丹田处一直窜到心口,温暖了每一个指尖。
这是……真的吗?
欣喜,惊讶,慌张,羞涩,惶恐……数不清的情感犹如被打翻的五味瓶,让小酒杯不知所措,只能任由那人牢牢把自己嵌进他的怀里,吻得六亲不认,神魂颠倒。
神啊,如果……如果这是梦,请让我不要醒来……
不对……我就是神……
那么,请不要醒来……
禹爵慢慢闭上了眼,水珠从狭长的眼线上滴落,溅到水面上发出啪嗒一声。
修炼百年的七星碧玉杯,在那一刻明白了在他心中酝酿已久的感情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