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恒星》素长天

17、第十七章

　　韩逸定定地看着赵文斌，半晌才笑道：“你好像对我有滤镜。”

　　赵文斌温柔地弯起眼睛：“有吗？”

　　韩逸点头：“有，别的人都说我是拖现代部队后腿的远古人，你先是说我是旗帜，现在你又……我说，这吊桥效应都吊十年了还没消失吗？”

　　吊桥效应，在危险环境下产生心跳加速、便误以为是心动的错觉。如果这是吊桥效应，那赵文斌心里这座桥也吊得太久，大概能绕太阳系三圈了。

　　“星际时代，桥比较长。”赵文斌玩笑般回答。

　　不远处，导航员朗声汇报道：“舰长，中控AI扫描发现新的求援地点，但一共两处，在不同星区。”

　　韩逸回头：“放在大屏幕上我看看。”

　　中控AI谢知微与银翼的临时AI谢沧缘一起扫描了整个星域，在两个AI的协力之下，发现了两个有可能的求援信标，一处仍然是新世界盟约的信号，另一处，则比较微弱，但却是联邦的求救信号。

　　而且不只是联邦的信号。
　　——“是星尘的信号？”韩逸有些惊讶，站起身走到屏幕前，“放大信标。”

　　信标闪烁的节奏与形状，的的确确是星尘内部才知道的信号。

　　“最近星尘没有其他外派任务吧？”褚襄在频道里说道，“据我所知，在外巡行的只有军团长，难道军团长遇险了？”

　　星尘军团现任军团长艾丝翠德是一位高龄将军了，她曾经参与过五十年前与帝国的全面战争，是一位韩逸相当敬重的女士，她早都到了该退休的年纪，只是星尘军团迟迟选不出下一任继任者，才让这位老将至今奔波在外。

　　“军团长上一个任务是什么？”

　　韩逸回答：“不清楚，能调动军团长这个级别的任务，不是我们能轻易知道内情的。”

　　褚襄道：“怎么办，分兵吗？”

　　副舰长安娜斯塔西亚在此刻指出：“我们先是被帝国骗了一道，现在又出现两个求救信号，有种骗我们兵分两路然后分头击破的感觉。”

　　她虽然是第一个明说出来的人，但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她自己，甚至赵文斌都觉得，这个时间点出现两个求救信号，过于巧合。

　　谢知微道：“我分析了星尘的求救信号，确认为真，的确来自军团长的天极号星舰，但新盟的信号我不能判断。”

　　褚襄插话：“那也就是说，除非军团长叛变，不然至少有一个信号是真的求援信号。”

　　想起那位雷厉风行的女士，能让她主动求援的危机，想必并不比陷阱好处理。所以韩逸沉吟片刻，说道：“你选吧褚襄，两边情况都不明确，你挑一边走。”

　　“艾丝翠德将军是你的老师。”褚襄想了想说，“既然这样，你自己去找你老师交作业吧，我溜了。”
　　韩逸笑骂：“不就是刚进军团的时候军团长让你跑圈了吗，至于怕到现在。”

　　褚襄不客气答道：“是记恨，因为你动不动让我们跑圈这个陋习就是跟军团长学的！”
　　韩逸无辜道：“你看军团历史，跑圈这光荣传统都流传五百年啦！”

　　“恶习源远流长啊。”
　　周围响起一片深受其害的感慨声，听得赵文斌忍俊不禁。

　　韩逸盛气凌人地看了周围一圈，仿佛在说，谁再不服就随机拉出去加训，登时所有人都收了声，一副严正的模样站好，于是韩逸才满意点头：“行了，那就这样，龙雀褚襄，响应新世界盟约的求援信号。”

　　褚襄：“是！”

　　龙雀号与银翼号一同从感染区撤离，希瑞尔的埋伏并没有成功，不知道他回到帝国会不会受到处罚，不过那不在众人的关心范围之内。

　　星尘军团长艾丝翠德的信号并不是稳定的，它时有时无，且处于移动状态。韩逸下令全速追踪，但依然在路上耗费了大量时间，因为在信号消失时，星舰根本找不到前进方向，如果沿着消失之前的方向走，下一次信号出现，可能是在另一个相差几十度的方向上。

　　艾丝翠德在移动，这在韩逸的判断中是一个好现象，起码证明这不是一个固定陷阱，艾丝翠德也没有被俘虏。

　　她所辖天极号是一艘超巨星级别的大型星舰，舰上中控AI就有两位，才能协调指挥这艘庞然大物，相比之下，银翼号的体量确实不太够看，因此副官安娜斯塔西亚不免担忧。
　　“舰长，我们的纸面实力是比不上天极号的，如果天极都遇到了险情，我们未必能起到支援作用。”

　　星舰行进期间，通讯官也在一直尝试联络天极号，获取更多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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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逸走过长廊，在尽头看到赵文斌正站在一扇舷窗前，用纸巾擦拭眼角。

　　纸巾上有一闪而过的红色痕迹。

　　“赵文斌？”

　　男人转过身：“韩舰长？”
　　他拿着纸巾的手下意识想藏在衣袖里，但他迟疑了一下，又把拿张纸巾大大方方地拿了出来。

　　“怎么回事？”韩逸皱眉。

　　赵文斌说：“眼睛有些出血，但是没有任何不适感，军医那边刚去过了，说没有查出异常。”

　　韩逸有些愠怒道：“这不是庸医吗，都出血了说没有异常，谁家好端端的眼睛会流血？”
　　——银翼的军医听了八成会气到问候韩逸的亲戚。

　　“我还在等地勤那边的检查报告。”赵文斌安慰他，“没事的，如果初步检查发现有大问题，地勤也不会把我放出来。军医是战斗人员，他们又不是专治疑难杂症的，查不出异常很正常。”

　　韩逸拉着赵文斌，按着他的肩膀让他靠窗坐下，然后双手扶住他的脸，凑近细看他的眼睛。

　　赵文斌低声唤道：“韩舰长……”
　　太近了。

　　韩逸没有察觉异样，赵文斌的眼珠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除了眼睑似乎稍微有点红，但还比不上熬夜或者结膜炎造成的效果严重，没有发现什么伤口，完全不知道血迹从何而来。

　　“你的眼睛是在被俘的时候受伤的？”韩逸一边看一边问。

　　他们的距离很近，韩逸温热的呼吸就吐在赵文斌的鼻尖上，以至于他有那么几秒钟的晃神，然后才回答：
　　“没有受伤，我在研究中心的时候，他们给我使用了一种滴入式眼药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本以为是拷问用的试剂，但看研究人员忙碌的样子，他们似乎是在用我试验新的药物。”

　　“该死的帝国人。”韩逸咒骂。

　　赵文斌说道：“我在逃出来的时候，查看了一些手边能够得到的试验记录，那个研究中心似乎在研究某种增幅战士战斗能力的强化药剂，所以我猜测他们用在我身上的并不是什么坏东西吧。”

　　“强化药剂。”韩逸皱眉，“我知道，帝国曾经开发过一种纳米激素药，称为‘龙血’，在注射后的三分钟内，一个普通士兵可以被强化成超人，但是副作用很大，所以才没有大规模使用，现在帝国又研究出了什么新的强化药物？”

　　“如果是这样，那等这种药物投入使用，怕是帝国又会挑起新一轮的战争了。”赵文斌叹了口气。

　　银河第三帝国，他们崇尚武力，号称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帝国，在他们的史书上，帝国认为自己是第一帝国大秦与第二帝国罗马的继承者，将会实现比大一统、比开疆拓土更了不起的成就，带领人类走向大星际时代。

　　他们说着，一只黑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溜达出来，跳到赵文斌膝盖上，闻了闻他的脸，然后悠然自得地把身子一转，用屁股对准赵文斌。

　　赵文斌：“嫌弃我？”
　　韩逸乐不可支：“是喜欢你，想让你帮她舔舔屁屁。”

　　赵文斌：“……谢谢喜欢，不了不了。”

　　“去去，小十五，一边玩去。”韩逸说着，把黑猫熟练地丢了出去，黑猫喵了一声，轻巧落地，迈着猫步消失了。

　　“真的，你到底是怎么区分他们的？”赵文斌好奇地问。

　　韩逸看着赵文斌认真的表情，忽然哈哈大笑：“好吧不装了，我没说过吗，我真认不出来，他们都长一个样子，我就是瞎叫的，反正猫猫也不会说自己不叫这个。”

　　赵文斌：“……”上当了！

　　韩逸的笑容淡了几分：“嗯，谢知微常说，如果我能和他兄弟谢沧缘共感，就不会再分不清猫猫了。”

　　中控AI可以借着舰长的眼睛，扫描面前生物的DNA，从而判断出它的真正身份。

　　赵文斌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韩逸的眼睛，韩逸看向了远处舷窗外辽阔的宇宙。

　　“即使没有AI，你也是联邦最强的星尘。”赵文斌说。

　　韩逸笑道：“你又来了，别夸了。”

　　“我说真的。”赵文斌说，“你救过我，吊桥效应还没过去呢。”

　　韩逸低笑起来。

　　“叶将军与我说，一年内，我要是仍旧不能和AI共感，怕是要有新的挑战了。”韩逸说。

　　赵文斌瞬间理解了什么是新的挑战——禁飞。

　　“其实我有点抵触AI，但你说，是不是我钻了牛角尖？”韩逸忽然说。

　　赵文斌没有接话，他只是安静地听着。
　　星光透过舷窗，照在他们身上。

　　“我总觉得，AI杀了我的父亲。”韩逸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