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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不可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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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言秋的地主之谊约在了大年初二,小姑娘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跟初父初母报告了要去见X大的同学,并约定好晚上九点之前一定到家才出了门。
不知是不是越长越大的缘故,街上新年的气氛很淡,初雪站在商城门口前一边踢着小石头一边等程言秋。
初雪今天穿了一件长长的淡粉色的羽绒服,脖子上围着白色棉围巾,手上戴着浅蓝色的全包手套,把整个人从脖子到脚踝裹得严严实实的,跟裹粽子似的。
程言秋远远地瞧见了小姑娘,有点想笑,走了过来语气却不咸不淡,只是说了句:“走了。”就转身进了商场。
跟程言秋不同,初雪一整天都很开心,蹦蹦哒哒地遛在程言秋旁边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
“你知不知道我姥姥家养了一条狗呀,特小,白毛,但可凶可凶啦,看见谁凶谁的那种。”
“还有,我姥姥做的糖醋排骨超级好吃,要不要那天跟我回家一起吃?”
初雪像是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一张小嘴一刻不停地和程言秋讲话。程言秋也不恼,只是偶尔才会回应两句,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寻找午饭。
“对啦。”小姑娘跳到一旁,脚步停顿下来,伸出手摆到程言秋面前,认认真真:“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呀。”
她的杏眼又清又亮,满含着期待,样子像极了讨要糖果的小孩。
好像有点可爱。
程言秋垂下眸,嗤地一笑,转身低下头翻看着手机,嘴上不屑:“多大了,还要红包。”
与此同时,初雪的屏幕亮了一下——
是新年的红包。
夜晚的北城下起了点点小雪,今年的第一场雪,被四周的街灯彩灯连成一片,斑斑驳驳像是散开的光晕,落在行人肩上。
初雪伸手摊成掌举起想要接过掉落的雪花,一点雪花触及手心化作温暖的水滴,小姑娘低头笑着,抬手给程言秋看。
她对上他的眼,深沉的,漆瞳里映照着整个世界的雪。
“程言秋。”初雪抬起头,整张脸都露了出来,白皙的皮肤透着浅浅的红晕,漆瞳明亮而坚定,长睫挂着几片雪花:“我明人不说暗话。”
不知道是多少次来表露心迹,她说:“我超级喜欢你。”
时间像是被无限延长了似的,路过的行人脚步全部都在放慢,像是失了帧,晃过两人身后,留下一抹虚虚的影。
“你呢?”
小姑娘歪着头等他,声音轻软,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猫试探地舔着。
初雪的喜欢像是准备过冬的小松鼠,一次性囤积了大量的坚果,把两腮都撑得满满地,满心想着对方,把坚果全部都交由于他。
这么久的等待,两颊都要撑开了,初雪着实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
程言秋愣了一下,随即阖上了眼,背过身去,语调听不出感情:“不行。”
脑海里闪过满地的碎物,他声音更冷了一点,继续: “别喜欢我。”
“是因为你有喜欢的人?”
“没有。”
“你不喜欢女生?”
“不是。”
“你不喜欢我?”
“不是。”
有些慌乱,像是一瞬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程言秋甩开初雪牵制的手。拉开距离,长睫眨了眨,嘴巴张开又闭合: “回去吧。”
初雪敢肯定,程言秋一定也喜欢他。
他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被仇家追杀啦,或者是精灵诅咒啦,一跟心仪的女孩子在一起女孩子一定会倒霉之类的,可她不怕倒霉呀。
小姑娘嘀嘀咕咕一会就把自己说服了,并花了十块钱在安逸手底做了缘分测试。
两人的缘分是九十九分,只要没人刻意剪断,怎么着也应该发生点什么的那种。
于是,在几个舍友的鼓励输出下,初雪义无反顾地成了程言秋的一条尾巴,走哪跟哪。
对此程言秋表示压力真的很大。
不管每天在哪里他总能被初雪轻而易举地碰到,附加上一句:“你看,我们好有缘的,今天也一起吃饭吧。”
又或者:“我们好巧呀,今天也一起散步吗?”
再次:“我们缘分太牢固了,又遇见了呀。”
程言秋真的很奇怪小姑娘脑回路,就连有一天没见着他,微信都能发一个:【哎呀,太好了,我们在同一片蓝天下呢。】
【哎呀,我们太有缘了,今天和你呼吸同样的空气呢。】
她怎么不说两人一起活着也真巧?
学期刚开始还好,到了学期中,初雪所有的课业比往常更繁重了几分,别的倒还好说,只是教导摄像与剪辑的老师自从教会了她们基本操作以后,每个星期都会留一大堆实践作业,让初雪的空暇缩短了一大半,跟着程言秋的时间也少了又少。
程言秋竟然意外的不适应,每天疑神疑鬼,时刻注意身后有没有跟踪个谁。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林妙手里提着教务处抱来的东西,空不出手打他,眼神却已经把程言秋来来回回杀死个七八次:“初雪怎么着了,就不喜欢人家?”
对方回答倒轻巧:“太麻烦。”
林妙听着吐了半升血,把教务处资料全扔给了程言秋,空出两只手砍了一番,才说:“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成吗?”
程言秋:“说。”
“你觉得阿姨抛下你,是不是就觉得全世界就也都会抛下你?”
程言秋:“.......”
是。
他偷偷地回答。
五月初,X城的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随便在室外晃荡一圈都能渗出一身汗。小姑娘浑身不想使力,只是耷拉着身子躲在宗静伞底下,用阴影画出一条结界线阻绝炎热。
展颜瞟着周围路过的男生忍不住感叹道:“这些男生真可怜,个个被晒成什么样了,还不能打伞。”
初雪听着展颜的话抬起头,注意到了蹭过她身旁的一个男生,脖子被晒得红红的,像脱了一层皮,这样还坚持着不打伞,像鱼一般从众人之间溜来溜去,仿佛便可以灵活地躲避太阳。
初雪抿抿嘴,想到了程言秋。
他肯定也不打伞,况且他比常人还要高,更靠近太阳,受热面积也比平常人多,又喜欢穿黑衣服,多吸热啊,他得多红多烫呀,光被晒还不说,还必须碍于面子不能打伞,太惨了吧。
让人有点担心。
初雪进了教室,脑袋里都是刚才的画面,忍不住朝秦楚讨教:“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晒太阳啊?”
秦楚喝着饮料被呛得岔了气,一边擦露出的水一边笑:“那不是有病吗?晒得黑不溜秋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们怎么不打伞?”
“又不是女孩,你看见男生在路上打伞你不多看他几眼啊?”
初雪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理。
“一般这种情况嘛,”秦楚扯着膀子往后一仰,啧啧发叹:“还是有个女朋友好啊。”
初雪灵光一现。
小姑娘查了程言秋的课表,大三的课不多,一个星期才上两门课,大部分时间都自由发挥,让她羡慕极了,初雪一边羡慕一边琢磨着程言秋的上课路线。
没两天,众人都知道程言秋楼下常常有个打着印草莓太阳伞的小姑娘。
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大白板,用彩虹笔花哨地写着:【滴滴打伞——承包你上下课的太阳。】
初雪蹲不到程言秋的时候,还真有人去搭讪。
小姑娘长得水灵,整个人白嫩嫩又小只地藏在伞下,可怜兮兮地捧着个大白板,像是无人领取的小猫,惹人心疼。
初雪这几天给不少人都打过伞,大家都对她很好,送到目的地更是有人会硬塞给她钱,有时候还会给份饮料,关切地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别为了钱那么幸苦。
可她也不是时常都出来打呀,都是在程言秋有课的时候才会跑到宿舍楼底下等着,但小姑娘还是感动极了。
可她就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
“小学妹。”一个穿着蓝色短袖的男生身后跟着一群人,油腻腻摸过初雪捧着的大白板边,一下一下逼近:“打伞啊?”
他笑:“你看哥哥几个怎么打啊?”
身后的人哄笑着,跟着起哄。
初雪往后退几步,着急地快哭了。
蓝短袖又凑上前,拍了拍大白板:“说话啊?”
初雪把大白板一扔,全盘扔给了蓝短袖,两手握紧了伞把收了起来:“我不给你打。”
身后的人都瞧着,蓝短袖刚刚还夸下海口,不光要这个小学妹打伞,还保证要到小学妹的手机号,怎么话还没说几句,肚子还被怼了。只不过初雪下手根本不算重,蓝短袖很轻松的就控制住了伞头,顺带着把初雪往前勾。
眼看着就被抓过去的初雪脑袋都懵了,呱唧一松手,身子往后躲,伞把随之落下直甩到蓝短袖的下半身。
蓝短袖:“……”
蓝短袖一边捂着下半边疼得呲牙咧嘴,一边威胁初雪: “你完了。”
对方的表情,肢体动作,都痛苦不堪,好像伤的是有点严重。
初雪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她刚刚就是一松伞,谁知道会打中他呀。而且伞就那么轻轻一晃,这人是什么做的啊,连一摆都疼成这样。
初雪向前走一步想先把伞捡起来,然后再带他去医院。
可刚靠近一点,手腕却被对方被牢牢牵制住了,那人的手心粘腻,像是染了层油似的。
“你干嘛呀?”
初雪着急地想脱开。
四周的人越聚越多,都小声地讨论着,蓝短袖身后的人率先堵在前面也没人敢劝。
倏地。
一个黑影压了下来,大手一扯,将初雪护在了身后。
“麻烦。”程言秋用力一推,蓝短袖便倒在了地上。
鹰眼微微眯起,浑身散发着危险的信号,像是在做着最后的警告:“你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