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后我成了渣攻》魏丛良

14、老师

　　第十四章

　　周五下午，是冬日里难得的雨，屋外暗沉沉一片，伴着阴冷的细雨和比与还要更为寒冷的风扑打在玻璃窗上。
　　教室里则暖烘烘一片，明亮的灯开着，这一节课是自习，学生簇在一起，小声讨论交流，李治坐在讲台前，批改着手里的试卷，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底下的学生，目光一扫而过，十分自然的落在了第三排的那个位置上。
　　周一醒趴在课桌上，他这几日似乎是没休息好，总是爱睡，李治看了几眼，淡淡收回了视线。

　　王丽捏着水笔，笔尖戳在纸面上，晕开一个黑色的墨点。
　　她的心思不在卷子上，撑着下巴，余光落在边上周一醒那儿，只见男生趴在手腕上，露出半张侧脸，脸颊的肉被挤出了个圆滚的弧度，她再往后看，便见到周一醒用浅色围巾扎住的脖子。
　　王丽心中一黯，抬眼看向讲台上的老师，李治低着头，正在批改试卷，他四十岁左右，戴眼镜，没有发福，脸上有岁月侵蚀过的痕迹，笑起来时，眼角皱纹也会层叠在一起，可他对学生极好，认真又富有耐心，说话时，声音也是温柔克制，让人无端的心生好感。
　　王丽像其他同学那般一样崇拜着李治，但这种感情，在那日放学后，看到周一醒脖子上的伤痕时，荡然无存了。

　　下课后，李治把熟睡的周一醒叫起来，王丽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她盯着李治的手，看着老师把手覆在周一醒的后背，轻轻晃了晃。
　　王丽咬紧牙关，拿起桌上的习题，冲到李治跟前，“老师，这题我不会，你给我讲讲。”
　　李治被这个突然撞过来的女学生给吓了一跳，眉头微皱，他接过习题，看了一眼，困惑道：“这是英语？”
　　“啊，我拿错了，老师是这个……”
　　王丽话说到一半，李治挥挥手，“这个题明天再讲吧，老师还有些事。”说着，李治捏住了周一醒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周一醒的身体微动，慢慢直起身，脸上有一条红色的印子，是睡着时被压出来的，他看向李治，目光瑟缩了一下。
　　王丽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像护犊一般，整个人挡在了周一醒身前，她直视李治，“老师，这道题很重要，你就给我讲讲吧。”

　　李治心中闪过厌烦，他目光扫过女孩平凡无奇的脸，耐下性子，走到一边，他问王丽，“是什么题？拿过来看看吧。”
　　王丽松了一口气，从课桌上翻出另外一本习题，随意翻了一页，跳到最后一道大题，拿给李治看。

　　井祝揉着睡麻了的手臂，他支着下巴，看着讲台边上正在低头看题的李治还有站在他身边的王丽，女孩也看着他，朝他使了个眼神，井祝站了起来，拎起背包挎在肩膀后，他路过这两人，声音懒洋洋的打了个招呼，“老师再见。”又和王丽挥了挥手，朝她露齿一笑。
　　李治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周一醒已经踱步走出了教室，动作倒是很快，叫都来不及。
　　他放下手里的习题，目光淡淡看向眼前的女学生，王丽心跳飞快，抿着干燥的唇，细着嗓子，问：“老师，题目解好了吗？”
　　李治“嗯”了一声，把习题本子丢在讲台上，捏着水笔，开始给王丽讲题。
　　井祝走到外头，屋外还在下雨，他没带伞，不过幸好雨也不大，井祝拢紧身上的衣服，往小雨中冲去，还没跑两步，身体一顿，井祝诧异回头，便看到身后拽着自己衣摆，撑着一把大伞的周一醒。
　　天是略微阴沉的灰，周遭蒙蒙细雨，周一醒撑着一把透明的伞，雨顺着伞面滑落，他的周身都似乎笼着一层莹莹的光。
　　井祝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他被罩在伞下，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周一醒。
　　他心中震荡，只有一个想法，我怎么那么帅！

　　“你怎么来了？”
　　“下雨了，我想你肯定没带伞。”周一醒把伞撇向井祝，顿了顿，说：“我身体很差，不能淋雨。”
　　井祝拉住周一醒的胳膊，又把伞撇回去，阴阳怪气，“现在的雨水都很脏，我的脸很金贵，不能沾雨。”

　　周一醒一愣，随后就笑了，他把伞撑在正中央，侧头看井祝，“那这样呢？”
　　井祝轻哼，“还算过得去。”
　　周一醒抿着薄唇，井祝往他身边贴过去了一些，周一醒长得比较矮，他靠过去，肩膀便碰到了周一醒举起的胳膊，弄得不是很舒服，井祝干脆拉过那只胳膊搂在自己肩膀上，“这样撑吧，你那样总碰到我。”
　　周一醒抱着自己的肩膀，没有什么抗拒的感觉，只是心情很微妙，他们慢慢往外走，走出校门的时候，井祝突然问他：“学校保安怎么让你进来的？”
　　“我之前周日来医务室接你，那天值班的就是这个保安，我说我来接我弟弟，他就让我进来了。”
　　“弟弟？你说的还真顺口。”
　　“不是你一开始说的吗？”周一醒反问，井祝刚想反驳，就听身后有人叫住了他们。

　　“一醒，今天又不去补课了吗？”李治匆匆赶来，井祝扭头，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他上前一步，挡在了周一醒身前，抬头看李治，李治的目光越过落在他身后。
　　李治手中的伞倾斜，推着鼻梁上的眼镜，他说：“我和你妈妈谈过了，现在高三，正是最紧张的时候，她说补课是一定要补的，其实我也有很多事要做，但你妈妈又拜托了我好久，我才答应下来。”
　　周一醒握着伞的手颤抖，井祝脸上没什么表情，小雨绵绵下，阴冷的空气在他们四周回转，沉默几秒，他开口道：“老师，今天我哥特意来接我出去吃饭，等我和他吃完了晚饭，我再过来，你看行吗？”

　　李治嘴角微翘，他点点头，“当然可以，快和你哥哥去吃饭吧，吃完饭早点过来，这段时间你拉下了很多功课。”
　　“好。”
　　井祝也笑了，眉眼弯弯，笑的一派天真烂漫，那是周一醒不曾有过的笑容，李治看着不禁呆了呆。
　　可这光景也不过几秒，井祝转身，脸上的笑隐没，目光沉冷，嘴角拉住，没有一丝弧度。
　　他一把拽住周一醒的胳膊，加快脚步走出学校。

　　雨不知何时，渐渐停了，喵咔咖啡店里，大老板带着他刚刚放学的小朋友一块来吃东西。
　　坐在沙发上，周一醒把轻乳酪蛋糕推到井祝面前，井祝低头瞥了一眼，“给我吃这个做什么？”
　　“你在不高兴吗？”周一醒轻声问。
　　井祝拿起勺子戳了一口蛋糕，往嘴里放，他现在能吃的东西都得经过周一醒官方认证，今儿吃了这一块蛋糕，实在是不容易，甜食攀在蓓蕾上，心情都似乎好了些，他说：“对的，我不怎么高兴。”
　　“为什么？”
　　“还不是那个狗屁老师，拽个屁啊，都高三了，还拿家长压着。”
　　井祝飞着白眼，周一醒就笑了，“不去补课也没关系。”
　　“那怎么行，我不去补课，你妈不就得不高兴了吗？”
　　周一醒沉默，几秒后，他问井祝，“其实高不高兴也没关系，你不用迁就我的家庭，他们不会懂得。”
　　井祝知道周一醒这话的意思，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没有人能设身处地的去帮助他，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在煎熬在忍受。
　　他得为周一醒做些什么，在不伤害周一醒的前提下，把那个垃圾给办了。

　　从喵咔里出来，周一醒打车，他送井祝去李治那边，出租车到了独栋洋房前，周一醒也跟着下车，他跟在井祝身后走到门口，井祝扭头看他，“你回去呗？怎么还不放心我啊？”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不用顾虑我。”周一醒心里不踏实，他害怕畏惧李治，但井祝和他不一样，他其实不想让井祝去接触李治。
　　这个难堪的回忆，也只有在发病的时候，会被他咆哮出来，平素里，他都是把创口严严实实的捂紧，就怕人看见。
　　“你就别担心了，我没事的，不就补个课吗？看谁给谁补课。”井祝朝他眨眨眼，拉住周一醒的手，十分孩子气的晃了一下，“回去吧。”
　　周一醒没动，他看着井祝推开大门进去，走进了李治的家里。

　　周一醒的周五补课，是从高一下半学期开始的，延续至今，也只不过断过一两次，补课内容不言而喻。
　　周一醒总觉得奇怪，既然李治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却迟迟不动真格。
　　这个人很喜欢使用道具，家里无人的时候，把收购的一堆玩意儿用在周一醒的身上，有些会疼，有些会痒，很少会有舒服的时候。
　　有一次，李治弄了个导电的玩意儿，周一醒便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那次之后，李治似乎开窍了，除去亲自上阵，就喜欢玩各种变态的东西，还有一次，周一醒被他用绳子绑着，弄成了螃蟹的模样，他无措张皇，不停的哭，李治还给他拍照，说要留作纪念，并且警告他，不准说出去，说了他就把这张照片放在学校的大字报上，让所有人都看到。
　　之后，周一醒便变得更加怯懦，他像是惊弓之鸟，顶着周一醒这具皮囊，走在校园里，他便会觉得四周的同学是不是在议论他，说他下贱说他恶心。

　　他是真的害怕……
　　那天，他把这些事通通告诉了井祝，而这也是井祝觉得难办的地方，李治那里有周一醒被拍摄下来的视频和照片，在还没拿到原件之前，他还不能和这个垃圾撕破脸皮。

　　“和你哥吃好饭了啊？”李治打开门，把周一醒迎进来，屋子里没开灯，窗外有无光，昏昏暗暗一片，但井祝还是能清晰看到李治眼里的光。
　　这两撮光井祝实在是熟悉，不就是他们这帮公子哥在看着猎物时的眼神吗？
　　井祝心里觉得好笑，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体验一把当猎物的感觉。
　　他“嗯”了一声，李治拉住他的手，井祝走进去，环顾一圈，没见到李治的妻子与女儿。
　　李治走在他身后，身体贴的很近，没有一点在学校里师长作态，他笑着道：“你师母带着依依去旅游了，今晚这房子里就我们两个人。”

　　脖子上被喷着热气，井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挣扎开，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着李治，抿着嘴唇，“老师，我想喝水。”
　　“想喝什么？牛奶还是果汁？”
　　“牛奶吧。”井祝舔了舔嘴唇，李治盯了他几秒，便去厨房冰箱里拿了牛奶出来，倒进杯子里，拿给井祝。

　　井祝接过杯子，手背轻碰杯沿，他说：“我不能喝冰牛奶，会拉肚子的。”
　　李治一愣，挑了挑眉，“那我给你去温一温？”
　　井祝点点头，把杯子递还给李治，“好啊，不过不能用微波炉热，要用牛奶锅，微波炉有辐射，辐射到牛奶，我喝了也会生病的。”
　　井祝充分地把什么信口开河发挥到了极致，李治额角筋络浮动，可看着周一醒那张漂亮清秀的脸，还是露出了笑容，“可以，老师给你去弄。”

　　李治拿着杯子走进厨房，井祝站起来，看着他背身站着，似乎正在翻找煮牛奶的容器，井祝吁了一口气，低头翻开茶几抽屉，一眼扫去，里面竟然放着《三年高考两年模拟》，井祝觉得自己眼睛瞎了，连忙关上。
　　井祝瞅了一眼厨房那边，李治正在开火。
　　井祝心里也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不可能就随随便便放在这里，但万一李治这人脑子缺根筋脑回路比较长，奉承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这一理念呢？
　　井祝心里闪过无数个万一，随后低头认真翻找。

　　突然，李治的声音响起，井祝弯折的后背一僵，缓缓抬起头。
　　“你在找什么？”李治站在厨房门口，目光沉沉。
　　他看着慢慢抬起头的男生，翘起嘴角，翻出手里的U盘，在掌心里掂量，他说：“是在找这个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