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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心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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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井祝攥着周一醒,走进电梯,周一醒靠在电梯里,神情钝钝,井祝一直瞧着他,等到电梯门打开,周一醒听到那一声“叮”,睫毛煽动,他扭头看向井祝,细着声音,闷闷问道:“我能不进去吗?”
井祝理都没理他,拽着周一醒的手往外拖,他们拉拉扯扯走到门口,门是虚掩着的,两人刚站定,门就从里推开,周妈妈红着眼,看着他们。
周一醒一愣,周妈妈的声音很哑,像是哭了很久的样子,她撇开头看向边上的高个男人,“这位是?”
井祝一把拉住周一醒的个胳膊,他说:“这是我朋友,他送我回来的,外面下着雨,今晚等让他住我们家吗?。”
周妈妈“嗯”了一声,她看着自己的孩子,见一醒并未有任何异常,心中却更痛,她侧过头去,压低了声音,抑着喉咙里的酸痛,她说:“进来吧。”
周一醒只以为就过去站一会儿,可没想到井祝竟然直接让他过夜,他懵懵然的跟着井祝进屋,等反应过来,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坐在沙发上,周妈妈给他们倒了水,又闷声说:“一醒房间的床太小了,你要是不介意,我去给你搬个折叠床和一醒那床挨在一起,凑成个大床。”
周一醒怎么可能介意,连忙说:“不介意,谢谢……阿姨。”
周妈妈摇头示意没事,她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眶又忍不住泛红,刚才在电话里哭成了那样,此刻应该是有很多话要说的,可她却还是先忍住了。
周妈妈从收纳间里拿出了折叠床,来到周一醒房间,摊开放好,铺上绵软的床被,单人床便凑成了双人,她弄完这些,没急着出去,而是在椅子上坐下,周妈妈环顾房间四周,心里则想着刚才接到的消息。
关于李老师徐校长周主任的事已经在学校家长群里炸开了,学生家长都在议论这些老师,说他们是人面兽心衣冠禽.兽,竟然做出强.奸学生的事情,又有家长哭喊他的孩子在老师那边接受过侵害,还有人问被李治补过课的学生有哪些,他们要做统计。
周妈妈呆呆的看着那些字,就好像从未学习过中文似的,她不明白,她不懂,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天旋地转晕眩了很久,她才堪堪反应过来,她的孩子,被她亲手送到了一个畜生面前,被凌辱。
周妈妈再一次泣不成声,她捂着脸,伏在桌上,肩头颤动,哭声压抑又绝望。
房门被轻轻推开,井祝走了进来,周一醒则站在门口,他看到井祝走过去,伸手覆在他妈妈的背上,轻声安慰。
周妈妈察觉到背上的重量,浑身一震,突然伸手抓住了那只手,她终究是忍不住,低声哭喊:“是妈妈错了,是妈妈把你推进了火坑,妈妈对不起你。”
门外的周一醒愣住了,井祝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周一醒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没有任何责备,往日严厉到苛刻的母亲,此刻就像是一个迷途的孩子,她哭着拽着那双儿子的手,不停地道歉。
这是她一直期盼着的儿子,是她的血肉,是她的宝贝,就算苛责对待,可却也是想让他能成人中龙凤,却从未想过,是她,是她亲自把人接到了李治家中,是她在面对着孩子不愿补课时,从未问过缘由,只觉得那是想要懈怠学习。
井祝叹了一口气,他看着门外的周一醒,那傻孩子也已泣不成声,于是,他代替周一醒,环住了周妈妈的肩头,他柔声安慰:“都过去了。”
你的小孩在逐渐变得坚强,他会一点点从阴霾里走出来,来到阳光底下。
在周一醒的印象里,就从未见过他妈妈哭过,他小的时候一直都很害怕妈妈,妈妈很少笑,很严厉,做错了事就要打手板,周一醒到现在都还记得,铁尺落在掌心里的痛。
只是今天,他看到了妈妈的柔软脆弱,他便明白,他妈妈一直都是爱他的,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父亲会更宽容,母亲的期望更深切,便越发严厉。
夜深,周一醒躺在床上,脑袋里混混沌沌,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房间里开着小灯,灯光是温馨的浅橘色,单人床小小的,周一醒蜷着身体,侧躺在上头,重新回到了熟悉的房间,让他十分放松,身体舒展开,就像是深海里的水母,摇曳着触须。
他闭上了眼,昏昏欲睡。
等井祝推开门进来时,他都没察觉,井祝在外头被周妈妈拉着,周妈妈的眼睛还有些红肿,但比刚才好了许多,她做了宵夜,让井祝端进去,井祝瞧着那两碗大馄饨,吞咽着口水。
“这是什么馅的?”
“鲜虾肉馅的,特意还放了点香菇,很香的。”周妈妈舀了一个大馄饨,让他先尝尝。
井祝一愣,随即问道:“我不是不能吃海鲜吗?”
周妈妈“啊”了一声,没搞懂他这什么意思,井祝便解释道:“我是不是有很多东西不能吃,一吃就会过敏或者拉肚子?”
周妈妈听了便笑了,“那时候你是年纪小,身体又不好,那些海鲜生冷又容易胃胀的食物自然是不能碰的,可现在你都那么大了,早就能吃了啊。”
井祝抿嘴,深深吸了一口气,周妈妈见他表情瞬间变了一个色,便忧心道:“怎么了?不开心了吗?”
井祝咬着后槽牙,对着周妈妈扬起一个笑,“没事,没事,我把馄饨端进去啦,您早点休息。”
井祝端着两碗馄饨进屋,把馄饨放在了桌上,他心里抑着火,扭过头看着周一醒阖眼熟睡的样子,心里回想着,当日周一醒在他面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明明不忌口,明明什么都能吃,结果这坏小孩竟然和他说了那么多不准吃不能吃,吃了就会进医院,吃了就会拉肚子,吃了就会一命呜呼。
真是要把他气死了!
而且更气人的事,他井祝竟然什么都没检查,傻乎乎的相信了,一忍就是几月,这段日子简直过的猪狗不如,吃草吃到绿。
他走到床边,周一醒靠着墙睡,蜷缩在那张他自己的单人小床上,折叠床靠在外头,井祝双膝跪在折叠床上,挪着蹭到了周一醒身边。
他伸出手,用力的推着周一醒,周一醒的眼皮动了动,掀开一条小小缝隙,隔着朦胧的光,看着井祝,顿了一秒,刹那间露出笑意。
他眉毛是弯的,眼角是弯的,就见下眼睑一段细细的睫羽也是弯的,整张脸都在告示着,他很开心,他很高兴。
周一醒伸出手,轻轻抓住井祝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这边拽了拽,他的声音柔软到不像样。
井祝听着他说,“你回来了啊,我都睡着了,你干嘛去了啊?”
心里一紧,之后愣是办个屁都没放,他眨眨眼,干巴巴道:“你妈妈做了馄饨,我端了两碗过来,快起来一起……一起吃吧。”
周一醒的手指按在井祝的手腕内侧,指尖轻轻挠了挠,不痒不痛,但井祝却抖了抖,他挣开手,拉着周一醒起来,他撇开头,错开周一醒的目光,低声道:“快吃吧,鲜虾肉馅的。”
那是周一醒最喜欢吃的,只是周妈妈不常做,周一醒想吃也吃不到。
他低头,舀了一个馄饨,咬在嘴里,有些烫口,张大着嘴,模样滑稽的对着嘴里扇风。
井祝瞧他把自己弄成了个谐星,也不觉得气恼丢脸了,只是撑着下巴,安静看着。
胸口安静起伏,如平日一样,却有不同。
他在沉沦,他害怕这种感觉,实实在在的害怕,本能的想要逃。
而他的逃与周一醒的又不同,周一醒是因胆怯而逃避,井祝则是逃亡。
错开所有的深情,他沾花惹草,却实则颠沛流离。
他不敢专情,不是风流,不是不羁,是只有他自己明白的软弱。
就像此刻,冷冬的深夜,两个人吃着味道鲜美的馄饨,井祝错开眼,在心里丢下了一颗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