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不由命》袖里糖

19、怨灵

　　一直到了楼下，严瀼才感觉到了一丝丝久违的安全感。
　　南霑给谁打电话，简单说了详情之后就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你在给谁打电话？”其实严瀼根本不想问，也不想知道，但是他现在非常需要利用其他事情来转移这该死的注意力。
　　“许毅，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定这件事。”
　　严瀼记得这个人设，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需要一些时间，你家现在先不能回去，我们需要找个隐蔽的地方好好监视那个姓秦的。”
　　道理严瀼都明白，但是被监视人变成监视别人，还真是……人生如戏。
　　毕竟已经是深夜，两个大男人鬼鬼祟祟地在人家楼下看起来实在是太有嫌疑，任何意义上的，严瀼提议把车开上地面，找个隐蔽一点儿的角落藏着，南霑附议。
　　南霑把车停在巨大的树荫下，没有打开任何灯，除非是凑近了观察，否则不会发现车里还有两个大男人，来的时候他们没有计划还要在这里守株待兔，又怕打草惊蛇，当然也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
　　否则一开始就会做正确的选择，事情绝对不会变得像现在一样这么麻烦。

　　直到安全地待在车里之后，严瀼心理负担小了不少，就突然对南霑的手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只要周围有鬼魂，你的手机就会自动提示吗？”
　　“不是的。”南霑耐心地跟他解释，像个孜孜不倦的老师：“世界上有很多孤魂野鬼，但大部分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也不会害人，所以我犯不着主动去找他们的麻烦。”他晃了下手里的手机，“这个只会提示我我负责的相关事件的游魂能量的强弱。”
　　严瀼点点头，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刚才在秦家冰箱里看到的画面，总是挥之不去。
　　“你看过这么惨烈的现场吗？”他好气南霑以前的生活，哦不对，第二份工作。
　　南霑摇摇头：“我一般负责的案子没这么复杂，而且受害人要么已经死去，要么半死不活，我也是头一次看到同类被处理后的残肢和脑袋。”他看起来像是真心实意地恭维严瀼：“你比看起来要勇敢很多。”
　　严瀼“呵呵”一笑，我看起来像个会尿裤子的胆小鬼吗？
　　然而，他并不想对此发表过多的意见，而且他怀疑越聊这个话题，今晚越会睡不着。
　　不对，今晚早就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诶！”严瀼无意中看到一个人影，仔细辨别后忍不住小声惊呼，生怕自己声音大了，用手挡在嘴边：“你看那个是不是姓秦的？”
　　南霑也望了过去，“好像是。”
　　严瀼紧张到手心冒汗，“他不会发现我们吧？”
　　“不会的，放心。”
　　话是那么说，但严瀼根本做不到放心，只好直愣愣地盯着那个在黑暗中行走的男人，男人似乎因为什么事情而感到焦虑，面色不善，带着一股子煞气，严瀼似乎可以微妙的分辨出一般人和杀人凶手的最大不同了。

　　两个人躲在车里，抬头注视着某个楼层，差不多能进屋子的时间，那个窗户里面的灯亮了，一眼看过去，在黑暗中很惹眼。
　　“他上去了。”严瀼抿唇，名为“紧张”的情绪今晚一直在他心里萦绕着，“你说他会不会发现有人进去过？”
　　“应该不会。”南霑的语气也很不确定，这让严瀼的心跳跳得更快了。
　　“我们应该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吧。”南霑从自己那侧车门旁边拿出一瓶水递给严瀼：“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们现在已经出来了，他就算发现了又能怎么样？没事的，别担心。”

　　严瀼理性地提醒他：“他最起码可以有时间销毁现场。”
　　南霑低头不语，大概有一分钟，才开口说话：“我觉得他不会销毁现场。”
　　“为什么？”发现有人的足迹，就证明有人发现了他杀死林鲁的嫌疑，不赶快销毁现场难道等着被抓吗？
　　“说不清楚，我感觉这个男人，好像有种自暴自弃的态度，不过有可能是错觉，但是或许他心里也期待着被人发现呢。”南霑的侧脸在黑暗中变成了一抹剪影：“其实把尸体放在冰箱里冻着，有一种说法。”
　　“什么？”严瀼觉得自己实在学识浅薄，什么都不知道。
　　但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他又不爱看恐怖片。

　　“古代时候，老人都说，人必须入土为安，其实现在的社会，人死后没那么多讲究，不然也不会有人把骨灰撒进海里，但是将死者的尸体放入阴寒之地，有传言说，这样做死者的灵魂会永世不得超生，其实，是这样的灵魂必须一直在阳间做游魂野鬼，亲人祭奠的祭品死者根本收不到，没办法|轮回转世事小，如果是怨灵，怨气重的则会被鬼差抓走，在冥府油锅里炸五百年，将所有怨气沥出，成为普通的灵魂了以后，才有投胎转世的机会，但是沥出的怨气太多太重，前十世只能入畜生道。”
　　南霑眨了眨眼睛：“阴寒之地定位却很难，但是现在有了高科技，冰箱常年都是超低温状态，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阴寒，只是效果没有那么立竿见影罢了。”
　　“……”严瀼由衷赞叹：“你知道的好多……”
　　南霑看到他艳羡的眼神就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忽又听到他后半句话：“……简直就像是在冥府生活的鬼差。”
　　严瀼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是普通人类吗？”
　　“废话。”南霑没好气地回答他：“否则我为什么要买房买车啊？还背着房贷车贷呢。”

　　严瀼恍然大悟状地“啊”了一声，不再说话，明显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了。
　　而南霑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也是会老会死的。”
　　平白无故多了一点儿萧索寂寥的味道。
　　严瀼显然不想跟他继续在“长生不老”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于是立刻转移话题。
　　“林鲁的怨气算重吗？”
　　“一开始不算。”
　　“嗯？”

　　南霑见严瀼没有喝那瓶水的意思，又自己拿过来，拧开喝了一口，才重新放回严瀼手里。
　　“被杀掉的都算怨灵，但还是看他们自己的意思，放弃报复凶手的怨气会自行消散，成为普通的灵魂，投胎转世很轻松，可是执迷不悟的那种，就是我之前说的有太多的恨的那些，怨气会随着仇恨和时间加重，如果他们害死了人，就会被鬼差抓走在油锅里炸一千年。”
　　“……”
　　严瀼心说，好可怕。
　　炸一千年，那会变成什么样儿啊？

　　“林鲁一开始只是普通的怨灵，但失误在于他不知道自己死后的事情，也不敢跟在那个秦先生身边，秦先生煞气太重，又是杀他的凶手，他心里其实一直想着复仇，但是胆怯不敢行动，原本弄清楚他的尸体去向和死因，他就可以安心去投胎了，可是……”
　　“刚才我们见到了他的尸体，并没有入土为安，也没有火化，反而那么惨烈，所以他的怨气加重了？”
　　“对。”南霑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原本我就在想他不算是怨气非常重的怨灵，就算不知道死因和尸体去向，也不耽误投胎，原来是姓秦的根本不想他投胎。”
　　严瀼叹了口气：“一报还一报，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南霑弯唇一笑：“人毕竟都是自私的，一个自私，一个放不开，老婆孩子说不定都已经投胎去了，他自己一个大活人，却揪着死去的人不放，还不能说他不对，就是用情太深了。”
　　严瀼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本的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谁都说不来谁是对是错。
　　“其实我更想知道是谁给他支的招儿，姓秦的不可能看得到林鲁，林鲁就算短时间内怨气不会那么重，但是长时间流连于阳间不能投胎，无论有多害怕，都必然会去找杀死自己的凶手，到时候林鲁的怨气足以杀死他。”
　　“或许他等的就是那个时候。”严瀼脱口而出，“或许他一开始就在等那个时候，等待着自己杀死的人，再回来杀死自己，同归于尽，所以他没想过销毁证据，他留着那些，其实是供自己回味？”
　　说到最后，严瀼都感觉到自己身心俱寒，“他觉得自己为妻子孩子报仇了，心里的负担小了很多，等他被林鲁杀死，就算是彻底解脱了。”

　　……
　　“噗嗤。”
　　“你笑什么？”严瀼觉得有点儿生气，他的心情起伏刚到达一个峰值，南霑这个笑容显得太过于轻蔑了，衬托出他的紧张焦虑都像是闹着玩儿的。
　　“我觉得你说得对。”南霑突然用很认真的语气回答他。
　　“……”严瀼不能理解：“觉得我说得对，所以好笑？”
　　南霑微笑着没有回答。

　　严瀼默默翻了个白眼，抬起头观察楼上亮灯的窗户，“我觉得林鲁也不像是那种会弄死别人的人……不对，鬼，他看起来唯唯诺诺，胆子跟芝麻一样大，你看，也就刚才反应大了些，现在不是没动静了么。”
　　“……”
　　南霑突然急切地拿出了那个小瓶子，严瀼吓了一跳，“怎么了？”
　　被问者没说话，严瀼凑近了看，却瞧不出任何端倪：“到底怎么了？”

　　南霑抬头看他：“我们刚才离开的时候你看到林鲁了吗？”
　　严瀼被他低沉的语气震慑住了，“没有……”
　　“确定？”
　　严瀼当然不能确定，“那屋子里那么黑，窗帘都拉上的，不打手电连路都看不到，我当然没办法确定。”
　　“林鲁跑了。”南霑晃了晃瓶子，他不在这里面。
　　“跑……去哪儿了？”

　　明知故问，严瀼和南霑齐齐望向楼上，灯光最亮，却窗帘紧闭只能透出朦胧的光线的那扇窗户。
　　那是秦先生的家，他们两个刚从那上面下来，然而却把林鲁留在了上面。
　　严瀼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样，那窗帘背后，灯光映出来的影子，就像是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隐隐约约的，看不真切。
　　他们在离开的时候，林鲁逃出了结界，还改了性子没让他发现，藏在黑暗里，等着那个杀死自己的男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