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不由命》袖里糖

70、放任罪恶

　　说话的是管理员之一，严瀼侧身看老板娘，发现她两股颤颤，已经蹲下身去了。
　　严瀼知道这会儿史立被制住，老板娘应该不会有事，赶紧进去看详细情况。
　　走进了才发现南霑衣领上沾了殷红，仔细一瞧，南霑脖颈处有一道伤痕，还在往外渗血。

　　“你受伤了？！”严瀼一阵心疼，南霑急忙安抚他：“没事。”
　　声音嘶哑，严瀼忍不住拉住他上上下下仔细查看：“还有没有其他伤口？”
　　“没有了……”
　　“放屁。”

　　南霑刚说完，严瀼就看到南霑的手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布料，看样子他撕了自己的衣服包住了伤口。
　　“这是我自己划的，真的没有了。”
　　“唔……呜呜呜……”
　　半跪在地上的男人传出阵阵呜咽，打断了这边两人的浓情蜜意，严瀼这才发现史立的嘴巴被什么咒封了起来，紧紧闭着，发不出声音，似乎很痛苦。

　　“你们要怎么处置他？”
　　管理员回答：“消息已经传回了冥府，要等冥王定夺。”
　　“人怎么办？”严瀼疑惑道。
　　南霑回身，恰好老板娘走了过来，“这……这……”
　　“这间房暂时不要让别人进出，他要留在这房子里。”

　　老板娘懵懵懂懂地点头：“是他装神弄鬼？”
　　“不是。”南霑回答道：“真的有鬼，不过并非恶鬼，只是想求一个善终。”
　　他右手抬起两指，指向史立脚边的麻绳，立刻升起莹莹绿光，映出一个年纪不大小女孩儿的影子，正瑟瑟发抖，小声哭泣。
　　“对不起……我没办法了，只想找到一个能帮我的人，才一直吓唬你。”

　　老板娘的恐惧反而散去了不少，看着南霑问道：“这就是……留纸条的那个……”
　　“是。”南霑把前因后果跟她清清楚楚说了一遍，严瀼看到两个管理员把史立押住，另外一个小女孩的身影越来越暗淡。
　　“南霑，她怎么了？”

　　“她太弱了，又被镇压了这么多年，快魂飞魄散了。”
　　严瀼很紧张，“那快让她去投胎啊。”
　　南霑没说话，那两个管理员也没有说话，好像是打算当个旁观者看着她魂飞魄散似的，严瀼紧皱眉头看着南霑。

　　“怎么回事？”
　　“已经来不及了。”南霑轻轻揽住严瀼：“太晚了，她的魂魄残破不全，投胎也不会完整健康。刚才史立想让她魂飞魄散，我们来晚了一点儿。”
　　严瀼浑身无力，看着南霑，“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南霑轻轻摇头，两个管理员冷眼旁观，在场几人，都看着那一缕幽魂如一阵青烟般悄然散去。

　　严瀼带着南霑回到他们的房间包扎上药，老板娘没一会儿过来敲门，面色惴惴不安。
　　“那房间里……除了那个男的，还有别的东西吧？”
　　先前南霑只是让她看到了小女孩儿，即便不知道管理员的存在，也能猜得到。

　　“放心，明天这里就再也不会发生古怪的事情了。”
　　小女孩儿的灵魂消散，让严瀼情绪低落至极。
　　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家里有什么人，她的父母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他都不敢深想，原以为能善终，最后受害者还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悲惨下场……

　　“那男的……不会死在这儿吧？”老板娘担心得不得了：“我还是报警吧！”
　　南霑问她：“那么多年前的案子，你要跟警察怎么说？说我们两个能抓鬼？跟他们实话实说？他们能信？”
　　他作势叹气道：“戚姐，不是我胡说，按我们的经验，你报警也是无济于事，没人相信的，还很有可能把我们两个跟你当神经病一样抓起来。”

　　“那……那……”
　　南霑安慰她：“你要相信我，就什么都别做，明天就好了，顺其自然，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离开没一会儿，又来敲门，严瀼开的，老板娘的表情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我刚才忘了问，我要不要……给那小姑娘做个法事？超度超度什么的？怪可怜的。”

　　“可以，那是你的福报，但是最好不要太过声张，对你的生意没有好处。”
　　“知道知道，这个我知道。”
　　这次是终于走了，严瀼回身仔细检查一下南霑的伤口：“史立这么难对付？我从来没有见你伤得这么厉害。”

　　“还行，我主要是不想闹大。”南霑轻柔抚摸着他的脸：“吓到你了吧？对不起。其实只是看着害怕，没有多疼，我心里有数。”
　　严瀼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做法事超度什么的真的有用吗？那小女孩都魂飞魄散了。”
　　“对她没有用，但对活着的人有。”南霑实话实说：“心理安慰。”

　　严瀼深吸一口气，“史立那么坏，冥府会怎么做？”
　　他仔细想过，但想不到，毕竟史立是个活人，按道理来说，他阳寿未尽，就算是冥府的鬼差也做不了活人的主。
　　“那是他们的事。”南霑看到他的表情，默了默：“放心，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是不是太紧了？有点儿疼。”成功吸引了严瀼的全部注意力。

　　天亮之后没多久，老板娘又找了过来，急匆匆的，上气不接下气，十分激动。
　　严瀼不明所以问她怎么了，南霑还没有完全清醒，他昨晚睡得很熟，能看出来受伤对他的影响还是不小的。
　　“那个男的！刚刚退房了！”老板娘被吓得半死：“怎么回事？他不是做了坏事吗？那个小女孩不是没了吗？他怎么什么事都没有，还跟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能退房走啊？”

　　严瀼也被吓了一跳：“他走了吗？”
　　“留不住！”老板娘缓和了一下心情，咽了咽口水：“我哪儿敢留他啊，他可杀过人！”
　　严瀼立刻走到窗前去看外面，看了一圈，只见到一个酷似史立的影子，闪身进了个巷子。南霑迷迷糊糊走出来，已经听清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没关系的，别担心。”

　　老板娘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南霑的耐心肉眼可见地快用完了的时候，她走了。
　　严瀼抱臂看着他：“这就是你说的，冥府不会坐视不理？他们的办法就是，任由史立离开，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南霑不以为意：“史立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哪儿敢等到现在若无其事退房离开啊，早半夜偷偷跑了。”

　　严瀼想了一下，凑到他身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霑伸了个懒腰，伸手要让严瀼抱他，严瀼小小震惊了一下，念在他刚刚受伤的份儿上，乖乖过去被他抱着。
　　“你现在看到的史立，就是个行尸走肉。他滥用邪术，困住亡魂，作孽深重，可惜阳寿未尽，冥府也拿他没办法，但有一种保险机制，不用立刻夺去他的性命，留他在阳间活到自己原本应该活到的年龄，寿终正寝后，再到冥府接受惩罚。”

　　“那他会不会再作恶？”
　　“不会。”南霑在他脖颈之间深吸一口气，“他的灵魂被封印在身体里，之后只是作为‘史立’活着，平淡过日，不会再掀起什么风浪来的。”
　　“就像个傀儡？”

　　南霑点头，放开严瀼：“可以这么说，就是个傀儡。”
　　严瀼却不服气：“你看到那小姑娘的样子了，她那么年轻，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多可怜。史立，我们都知道他做了什么，他却还能活到寿终正寝才会受到惩罚，太不公平了。”
　　南霑笑了：“瞧你愤世嫉俗的样子，你是觉得，今天他就应该被抓走，去冥府下油锅？”

　　“难道不是吗？”严瀼还真是那么想的，他也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心狠，“万一冥府有个缓刑，以观后效什么的呢？万一中途有个冥王换位，大赦天下呢？他不就搭上那班车了。”
　　严瀼分明看到南霑在他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瞳孔微缩，他只当没看到。
　　“当下没有解决罪恶，就是在放任罪恶。”严瀼看着南霑：“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南霑看他半晌，笑了一下，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我知道你气，每个人做过的事，好事坏事都是写在个人档案里的，下一世他要想安安稳稳投胎，就得把前面的事情都弥补了。史立这个罪行，我虽然不太清楚条例，但稍微想想，罪不算轻，他不可能随随便便能投胎的。况且对我们来说一辈子或许很长，对冥府的鬼差来说，也就是今天抓他或者明天抓他的区别。”他在避重就轻。
　　严瀼沉默了一会儿，牵住南霑的手，假装不经意间问他：“你一直在接触跟我们不一样的这个世界，又……地下有人，你有没有想过，长生不老？”

　　南霑身体僵硬了一瞬，被严瀼感觉到了。
　　“不对，不应该叫做长生不老，人类是不可能不老不死的。就是……生生世世用另外一种方式活下去，不去投胎，你想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