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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城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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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赶路,又一次从天黑走到天亮。卯时三刻(六点左右)阳光再次洒满这片黄土地,乌什县的城门已是人来人往,好似与平常无疑。
林泽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在城门外二百米左右一个较为平缓的地方停下,他们已经走了七个多小时。
极限了,人和牲口都一样。
毫无读书人的形象包袱,林泽直接瘫在地面大口大口喘气。两条腿早已累麻,要很用力捶打才会有点感觉。
其他人的情况不相上下,只不过成年人肩上背着更重的担子,咬紧牙关硬撑罢了。娃们没有哭闹的,两眼无神地挨着自家板车软绵绵坐地上。
离他们三四米外是一条蜿蜒的土路,中间零星有几根枯草挺立着。三五成群的人挑着担子或是赶车往前面的城门去。
林泽他们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各种姿势瘫倒在地方、或是靠着板车躺。
外头路过的人投来不少奇怪的目光。不过没有人敢靠近看,林泽他们人多,车上还有明显的家伙事。
“三叔公,他们怎的没人去做买卖的吗?”林泽缓过来问一句。
他印象中电视剧里就是这么演的,大家热热闹闹装满东西去城里卖。但在这看了挺长时间,背上的篓子大都是空的。而且他发现几乎都是男人或是岁数大的妇人,年轻的小孩或者女人一个都没见到。
三叔公顺着他的话往路上瞥去,侄孙果然是整日念书的这些俗事他一点不懂,“做买卖哪能太阳晒屁股才进城?天没亮就得到城门等着了。”
林泽还想问点别的,看见老爷子在指挥族人腾出五辆板车。进城后方便装大伙买的东西,牲口趁这空档好好歇一歇,喂水喂草料。
这意思是今晚都不在这里过夜,买完东西大伙继续往南走。
其实进入乌什县后,林泽感觉这边的情况跟柳头县十分不同。柳头县是草木皆兵,乌什县城门人流如织。
“各家要进城的人一会都到这边。”林郁生朝众人喊道,他家的一辆板车已经卸下东西,只留一捆麻绳、几个麻袋以及两个藤筐方便装东西。
现下一起逃难的林氏族人有十八户,三到四家凑一辆板车,主要大件是要买的粮食。
因这几年边关不大太平,柳头县百姓的日子跟着艰难,大伙手里钱袋子紧巴,一次不大可能买太多粮。
甚至有的还指望往南边走粮食更好买,如今他们这儿打仗,大多东西都比别的地儿价高,米面盐油就更不用说了。
“当家的,咱们那几件皮子要卖吗?”石头娘的手攥在一个布袋上,心里很是舍不得,都是些很难得的好皮子。
他们家进山打猎,大多数都会在野物身上弄出伤痕,因此攒一张好皮子很是不容易。
林郁强收拾箩筐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家里的行李上,心里也舍不得,都是压箱底的物件。
但自家缺的东西实在不少,若是乌什县城这边的价钱太高,手头的铜板怕是不够,“先拿一张去探探行情,不行就到后边的地方再问问。”
石头娘没多说,只往四处扫一眼,然后和男人凑一起避着人把一块狼皮包好放框底。石头娘看了看,觉得少点什么,偏头对儿子道,“石头,去弄一把干草回来。”
石头听见娘的要求,二话不说一骨碌起身去找干草。
像石头家情况的人不少,他们都在小声商量要怎么凑一笔银子。或是有什么方法用更少的银子买到需要的东西,包括村里一块在同一家买,量大好讲价。
林泽也将老太太给的银子和自己原先的都数一遍,现银是五两多点,身上没有秤银子的戥(deng 第三声)子,具体的重量暂时不知道。
因为不同时间段和不同地方银子购买力不一,林泽只能等进城才知道他要买的东西够不够。当然为了保险,他从自己带的贵重饰品中拿一支镶嵌玉石的缠丝金钗。
根据原来林泽的记忆,这是十二岁生日时老太太专门请金店工匠做的。林泽刚开始还觉得很奇怪,这么华丽的东西怎么是男人用来固定头发。
后来才明白,这年头还有更花哨的东西装扮自己的。而且越是大城市越流行,他日后科举走到那一步,这些都是必须用来撑场面的。
世间皆如此,先敬罗衫后敬人。
“泽哥儿,过来换上这身长衫。”林郁盛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一身读书人扮相的青色儒衫,腰间一根两指宽的细条布编制带子,一侧挂着一个半新不旧的香囊。
而他之前还凌乱的头发,现下已经整整齐齐,用一块黑色方巾和木簪固定。
林泽飞快将金簪放怀里收好,把行李拿回板车收好。家里粮食、几箱书籍都放一块,老爷子老太太亲自看。
林泽的长衫比他爹的颜色淡些,这时候也不管什么礼仪得体的,直接就脱下外头那件脏兮兮的。
穿好衣裳后老太太又拿梳子给他冠上头巾。林泽腰间没有挂香囊,他的是一个小袋子,用来放铜板碎银正好。
“脸也擦擦,你俩多听多看,买东西时跟着村里人。”老太太叮嘱道。
儿子孙子都是两脚没沾过土的,买过日子的东西好赖很可能都分不清。现在不比往日,银子得紧着使。
林泽只管点头,这是大实话,他知道村人砍价和买东西那股眼力劲是极厉害的。
这边老太太还想继续说,一声突兀的哭声传入两人耳朵。
“阿奶——求求你救救我,我能好的,给我抓点药吧...”林来娣捂着腰泣如雨下,抽气时扯动伤口,让她痛得冷汗直冒。
昨夜熬过去发热,但是她感觉自己的伤口并没有好转。再这样下去她定要死在路上。刚才小声同他爹说,带她进城抓点药治治。
周寡妇马上瞪直眼珠子,若不是这里全村人都在,怕自己名声再臭一些,就要破口大骂了。
林来娣失望地看到他爹眼神闪躲,在她奶的威压下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她不甘心,不想就这样死去。她见曹家婶子小心赔笑脸请人帮着推铁蛋哥去城里看。
林来娣不敢奢求,至少给她买点治这个刀伤的药也好,她相信自己肯定能熬过去的。
周寡妇一口牙咬得发紧,余光看见族长几人往这边看来,面前这死丫崽子还没有收手的意思,眼睛往儿媳妇那狠狠刮去。
小周氏缩了缩脖子,瘦弱的女人恨不得将自己塞到车缝里。
“奶!奶!孙女,做牛做马报答你大恩,给我一条活路啊——”林来娣也知道事情到这一步她必须豁出去,即使把她奶得罪死。
周寡妇气得不清,虽然平日看不上这个孙女。但好歹没让人抓住现行,给自己留住个脸面。
这一下好了,众目睽睽,简直把她的老脸扔脚下使劲踩。
日后哪个说她刻薄对儿媳不好,她都被堵得没话说。还有孙子日后婚事定是难顺,一打听都会说她今日这事。
胸腔急剧起伏,周寡妇想把孙女扒在她裤腿的手弄掉,没成想那丫头一下子就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下真是有嘴说不清,大伙已经议论纷纷,周寡妇心头一颤没敢去扶人。
热心肠的婶子大嫂们早就赶过去看姑娘什么情况,把林来娣那对爹娘都挤一边。
林泽也吓一跳,之前看那姑娘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这一倒不会出人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