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制作人]短篇合集》肆十

3、《许墨x你·茕茕孑立》

　　★花吐症，虐向

　　·1
　　这是恋语市不知第几个暮春了。
　　你撑着伞走在雨幕中，雨珠打在透明的伞布上，然后碎裂得七零八落，再顺着伞的弧度滑落。
　　这或许是这个春季最后一场雨了吧。你想。
　　你来到了恋语大学，今天，你是为了自己的“异常”来找许墨的。
　　大约是一周前的半夜，你被一股奇异的反胃惊醒，一开始只是隐隐约约的，你翻了几下身，实在难以忽视这份异样，便坐了起来。
　　起身的一瞬间一阵瘙痒爬上了咽喉。
　　你霎时感觉不妙，反射性地捂住了嘴，还不等你掀开被子，那阵瘙痒就带动了突如其来的咳嗽。
　　你控制不住地干呕着，猛烈地咳嗽着，却呕不出任何东西来。
　　你开始着急，浓烈的心理不安和生理难受将你的眼泪生生逼了出来。
　　干呕还在持续着。
　　忽然间。
　　有什么东西从咽道里呕了出来，落在你的手心。
　　——是一朵花，在月光的照映下依稀可辨是一朵蓝紫色的花。
　　你不再干呕，生理机能终于趋于平静。仿佛刚刚濒死的窒息感只是一场梦。
　　那朵蓝紫色的花静静地躺在你的手心。
　　一股凉意却蓦地窜上你的背脊。

　　·2
　　许墨的研究室打理得很整洁，可你每一次来，又觉得这整洁冰冷得过于死气，感受不到人味，这让你感到些许的寒意。
　　因为这和许墨给你的感觉太像了。
　　他很好，真的很好。
　　好到你说不出他身上的一丁点缺点。
　　温润如春，谦逊有礼。
　　和他相处很舒服，那种舒服是在你至今接触过的人里都没有过的。许墨很有分寸，对你一举一动都观察入微，对你的照顾细致到令人心尖颤软。
　　可偶尔，你会从他那双温润的眸中读出一缕不近人情的冰冷。
　　他始终在你身边，可你永远只能在他的心扉前徘徊失措。

　　·3
　　“最近，你的‘呕吐症’好些了吗？”他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递给你，关切地问。
　　你接过水杯向他道了声谢，摇了摇头：“还是那样，而且更严重了。”水温透过玻璃杯，恰到好处地温暖着你微冷的指尖。
　　这个男人，还是那样周到。
　　你的心里泛起一圈小小的酸涩涟漪，说不出的失落。
　　明明他对你这般好，你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呢？
　　你疑惑，随即那股模糊的反胃感不知怎么被牵动了起来。
　　他观察到你一瞬微变的脸色，担忧地蹙眉向你靠近了些，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要——”不知什么驱使着你一下子站起身，水杯打翻在地，碎成一地玻璃渣，溅出的水打湿了许墨的裤腿，你忽然很恐惧，本能地捂着嘴往后退，“不要过来……”
　　他的脚步顿住，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狼籍，依旧好脾气地对你报以温和的微笑，他放柔了语气诱哄似的安抚你：“好，我不过去。你别紧张，冷静放轻松，嗯？”
　　他的笑容在你眼前渐渐重影，氤氲成一片水汽。
　　你一下子被抽离了力气，跪坐在地上。
　　蓝紫色的花朵不受控制地咳呕了一朵又一朵，铺落在你的身前，你一手覆在咽喉处，一手盖住自己的双眼，近乎绝望。
　　许墨是第一次见你“犯病”，这位天才科学家，也不由愣住了。
　　而你，却忽然领悟了症结所在。
　　所以才绝望。

　　·4
　　你不是没有尝试过解决这个病。
　　你一开始最先想到的是生理上的疾病，然而当你坐在医院门诊室里说出自己一系列的病症时，接诊的医生一下笑了出来：“小姑娘，你这是把梦境代入现实了吧。”
　　这个答复其实在你意料之中，因为就连你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可它就是真实发生了。
　　在你的一再坚持下，医生还是给你开了单子让你去做全身检查。
　　结果是，你一切健康。
　　医生说：“看吧，小姑娘，你什么事都没有，以后就别自己吓自己了。回去吧，啊。”
　　你只能带着检查结果回家。
　　当晚便又犯了病。
　　第二天你赶紧联系了一家心理咨询所。
　　不是生理上的疾病，那会不会是心理上出了问题？说不定，这一切只是你异常心理状态下产生的幻觉呢？
　　可是各种问卷测得结果是，你依然是健康的。
　　你恍惚地离开咨询室时，正巧同许墨撞了个满怀。
　　他扶住脚步不稳的你，“抱歉。”
　　你强打着精神冲他露出笑容：“许墨？你怎么在这？”
　　“我和这边一位老师有一个合作研究，今天正好过来看看。”他简单地解答了你的疑问，微微低下头瞧着你的脸，“你看上去不太好——或者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你像是看见了最后一丝希望，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他的袖口。
　　“许墨，帮帮我。”

　　·5
　　听完你的叙述，许墨沉默了片刻，有些迟疑地向你道歉：“对不起，你的‘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虽然知道这给你带来了很大困扰，但说实话，我很感兴趣。”
　　他的目光诚恳而关切，含着唯他独有的和煦春意。
　　你并没有为此生气，你早便知道他对于观察人类有着独特的兴趣，他的反应，倒是在你意料之中。
　　“我从未听过这种病症，呕吐出花朵……”他食指曲起搭在下巴上，低眉思索，“我甚至找不到脑科学领域的知识来解释这种症状。”
　　“会不会……跟evol有关？”你忽然灵光一闪。
　　许墨很快就否决了：“不太可能。”
　　你失望地咬了咬唇，又听他说道：“……不过，也算一个切入点。我会试着研究看看。”
　　你看向他，他微微眯眼对你微笑着，那笑容让你感到说不出的安心。
　　于是一周后的今天，你被他叫来了研究室，他说，或许有办法治疗你的“呕吐症”了。
　　但你没想到，他的治疗方案还没告诉你，你已先一步被自我察觉到的核心症结所击溃。

　　·6
　　“对不起……”你坐在沙发上看着许墨忙活的身影，“我给你添麻烦了。”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将一地的蓝紫色花朵扫在了角落堆积着，打碎的玻璃杯也收拾掉了。他重新到了杯水给你：“不用道歉，这不算麻烦。”
　　“我是不是吓着你了？”你不安地问。
　　他的嘴角似乎飞快地凝结了一秒，你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眼花了。
　　他盯着角落堆成小山似的花，有些苦恼地微笑道：“有一点。之前只是光听你描述，没想到这个病发作起来，比我想象的……”
　　他突然没再往下说，你不由好奇：“什么？”
　　他眸中略过一抹若有所思，随即对你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比我想象的冲击力大很多。”
　　你抿了抿唇，牵了牵嘴角，内心被深深的无力锁控着。
　　——许墨啊。
　　你对他的这份心思，是不能说出口的。
　　因为你看不到希望。
　　几乎所有人都在拿你和许墨打趣。只有你自己知道，他的心里是没有你的。
　　他的心里谁都没有，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
　　又是一阵令人晕眩的反胃，最近你的“呕吐症”发作得愈发频繁，人也一天比一天疲惫，你甚至经常会生出“我是不是快死了”的想法，这个想法同样匪夷所思，可你隐约认为是真的。
　　你深呼吸了一口，努力压下喉头的氧意，将话题引到了他今日叫你来的目的上：“许墨，你不是说，你有办法可以治疗我的病了吗？”
　　“是。但我不确定，是否有效。”他敛了笑容，认真地与你对视。
　　“说说吧。”你无力地笑了笑，“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吃不消了。”
　　“我询问了一些认识的专家。”他说，“他们给我的回复里都提到了同样的一点。”
　　“什么？”
　　“刺激。”
　　你迷茫地看着他。
　　他继续解释道：“这种突然性的‘病症’，很可能还是你的心理因素引起的。突然受到的某种强烈刺激，对你造成心理难以承受的巨大冲击，就有可能引起一些异于平常的反应。”
　　你迟疑地反驳：“可是……我的心理，并没有问题。”
　　“你知道潜意识吗？”见你点头，他微笑说，“就是这样了，刺激到的，许是你潜藏深处的那份意识。”
　　你总算明了了一些，不知为何你开始紧张起来：“那该怎么……治疗？”
　　许墨双手交叠着搭在膝盖上，食指微微动了动，笑容愈发深邃温柔：“很简单。”
　　他的嗓音转低，沉沉的宛如夜里月下妖精的极致诱惑。
　　“遗忘就好。”

　　·7
　　初夏的蝉声渐起，原本还带着一丝微凉的春风也转为了和煦无比的初夏微风。
　　你又一次来到了许墨的研究室。
　　今天，你的节目牵扯到一些医学相关的专业性知识，不得已又得来麻烦他。
　　你本打算打电话给他的，但他的手机关了机，人也不在家，你只好到研究所来找他。
　　他思路清晰地回答了你的问题，说话的时候，你看着他的眉眼，无意识地发起了呆。
　　很奇怪。
　　看见许墨的时候，你总觉得胸腔里少了点什么。
　　好像有一堵缠绕着铁锁的墙壁阻挡着你的一些想法与情绪，你用尽全部力气去拽那些铁锁，去推那堵墙壁，它们仍旧牢牢地死守着那后面遮掩住的东西。
　　这太奇怪了。你叹了一口气。
　　许墨注意到了你的分心：“怎么了？是不是，我有哪里说得太晦涩难懂了？”
　　“没有。许墨，谢谢你替我解惑。”你摇摇头，把那抹奇异扫开，对他展颜一笑，“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工作吧。”
　　他送你到了实验室门口，你在转身的那一刻忽然听见他的声音轻轻地响起：“看来你的病，已经完全好了。”
　　“什么？”
　　你回头看他，不解地眨了眨眼：“我的病？”
　　他笑了笑：“前段时间气候交替，你不小心感冒了。你忘了？”
　　你依稀有点印象，好像还烧了几天，脑子迷迷糊糊的，还是许墨这位邻居不辞辛苦地照顾你。
　　“已经好透了。”你笑说，“前段时间麻烦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吧，作为答谢。”
　　“不麻烦。”他温和地说。
　　“那我走啦，再见。”
　　“再见。”
　　实验室的门徐徐关上。

　　·8
　　男人只走了两步，脚步便开始踉跄起来。
　　他扶住桌子，却还是抵不住痛楚地跪倒在地上。
　　文件哗啦啦地撒了一地，混杂着男人痛苦的喘息声。
　　他开始剧烈地咳嗽，没咳几下又开始干呕。
　　他一手撑着地，一手捂住自己的喉部，他的面容痛苦地纠结在一起，额角渗出了密集的汗珠，滴落在散乱于手边的纸上，渲开一圈水晕。
　　一朵。
　　两朵。
　　三朵……
　　他逐渐被凶猛而至的蓝紫色淹没。

　　·9
　　永恒的爱。
　　绝望的爱。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