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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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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便到了杜家与赵家联姻的日子。
这几日魏桑一直和贺暄同床共枕,以前从未和别人离得如此之近过,所以前几夜睡得不是太安稳。今日一大早本睡得正香,结果被伸入亵衣四处折腾的手摸醒了。
始作俑者眨眨眼睛,一脸无辜的模样让魏桑说不出话来。
这几日贺暄确实没有碰他,但是那两只手从未安安分分的待在贺暄自己的被子里。
虽说还有些困,魏桑实在不堪其扰,便早早起来了。
之前定做的衣裳已经送到了,样式颜色是赵酩挑的。贺暄是一身玄色衣袍,袖口带一圈红色绣金线滚边,衣裳前襟有些许的花纹。魏桑的衣裳与他的款式大致相同,不过是月白的内衫,灰绿色的外衫,前襟绣了一样的花纹。两件衣裳布料上佳,穿着极为舒适,只等晚间换了去贺喜。按魏桑的想法,本不想如此奢华,至少他作为一个男宠不该如此穿着,只是赵酩说别丢了贺暄的人,才定了这一身衣裳。
不过娈童男宠之流与主子衣裳相似是不是冒犯?魏桑有些忐忑,但是看贺暄似是很高兴,又把心揣回肚子。
马上又想到今日是杜语柔成婚,不知名的滋味涌上来,看上去蔫蔫的,甚是无精打采。
贺暄在旁边看得清楚。
虽说今日是杜家赵家联姻的日子,但是官府未到休沐,贺暄也只能匆匆穿上官服去处理公务了。
这一日魏桑什么事都无心去做,午间也没吃什么东西,只有午后被竹秋青冬按着小憩半晌,毕竟婚礼在晚上,不知要闹到多晚,还是提前休息一会儿的好。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等到傍晚,魏桑换好衣裳,请柬和贺礼都已经备好,只等贺暄回家带他一起去。
只是没想到赵酩竟也打算陪同。
看之前的形势,赵酩并非是赵家子嗣,还被赵家家主赶出家门,去了岂不是徒生尴尬?不过既然赵酩要去,他自然没理由拦着。
或许最不该去的,是他魏桑。
看着喜欢的,本来要一起私奔浪迹天涯的姑娘嫁与他人,说不难过,不觉得窝囊才是假的。可如今他也没有立场指责命运,指责他人。
多想无益,魏桑在门口,看见贺暄的马车从巷子口过来,金红色的阳光打在车篷上,亮晶晶的泛着光芒。马车停在门口,贺暄一身玄色衣裳,看来已经在官府换过了。他低着头望着魏桑,修长的手指挑开帘子,另一只手伸出来,要拉他上马车。
握上面前男人的手的那一刻,魏桑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十分熨帖。
大约是懒得见他们这副样子,赵酩坐在马车外充当车夫,不愿进去坐。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赵府。家大势大,来人络绎不绝,赵府所在的那条街满是人,赵酩好不容易才把马车挤到门口。
“冀州知府贺暄贺大人到!”
赵家的小厮仆人自然不会太愚钝,重要人物的马车轿子都是心中有数的,不等递上请帖便要叫上名号来。
贺暄撩开帘子下车,还不忘拉一把魏桑。
赵酩把准备好的贺礼清点出来,交与门口的小厮记录在册。
迎亲队伍还未归来,一众宾客被领路丫鬟带到相应位置。贺暄贵为知府自然是要请到礼堂上座,魏桑没见过如此仗势,只好低头跟在贺暄身后,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赵府不愧首富之家,吃穿用度皆能看出华丽昂贵来。黄花梨木的桌椅,上边雕着梅兰竹菊,椅子上的软垫都是上好的苏绣。魏桑坐在贺暄后边,看赵府的东西都很新奇。毕竟贺暄才当上知府,也不是贪官,自然不如首富家中奢华。
没过多久赵徽过来和贺暄寒暄几句,又冲着魏桑眨眨眼睛,好似在调侃他。
赵酩也在一旁,低头没有回应赵徽。
也是奇怪,赵家长子不说,赵家二子还未成婚,居然先让三子成婚,要说其中没有什么谁都不信。
但碍于权势,也没有谁有胆子去问。
没多久,外间响起了鞭炮声,应该是新娘子到了。赵徽摆了摆手便去忙了。
新娘子到了……魏桑下意识的握紧拳头,攥的指甲发白。自从那一晚之后,他再也没见过杜语柔。虽然早就知道她会嫁人,甚至他已经坐在了她的喜堂里,却还是有一种淡淡的不真实感。
他的柔儿,真的要嫁给别人了。
坐在前排的贺暄捧着茶杯低头喝茶,余光却是胡乱的往后瞟,看到身后那人发白的指甲,喝了一大口茶,咽的不及时全呛到喉咙里,又怕其他人发觉,憋得脸色发红。
就这么走神半晌,新娘子已经进到喜堂。各路来宾已准备就绪,等着看成亲礼。
杜语柔一身霞帔,一头拽着牵红,一头被丫鬟扶着。她本来便身量纤纤,旁边站着挺拔的赵嘉,更显小鸟依人。
赵嘉和赵徽两个人相貌相近,只是赵嘉身上还略带少年稚气,一看平时在家里便很是娇惯,不过倒也并不跋扈。想来有赵酩赵徽两兄弟做榜样,赵嘉也差不到哪里去。
一个温柔体贴,貌美如花,一个温润如玉,翩翩如画。魏桑想,没有比这更般配的了。
只是想他这一辈子,碌碌无为,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唯一大胆的经历便是私奔,结果还被人卖掉。
其实也不算太难过,他在贺府的日子比以前要好太多,吃饱穿暖,不用做苦工,处处有人伺候。只是他一个大男人以色侍人让他觉得有些难堪罢了。等到年老色衰,甚至或许等不到那时候,等贺暄对他没兴趣了,就会放过他吧。
想到这里,魏桑更是郁郁寡欢,心里没着没落的,说不出哪里难受,偏偏哪里都难受。
就在他走神之际,新娘子新郎官已经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只剩下最后夫妻对拜。
喜堂里安静下来,众人都面带喜色等着最终礼成。
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魏桑不能控制得瞪大双眼,直直的望着杜语柔缓缓下跪,赵嘉高大的身子挡在他眼前。
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礼成。
从今往后,杜语柔便是赵嘉的妻子。
而他,可能永远不会迎来成亲的那一日。
始终都是一个人,无父无母,无兄无妹,无妻无子。
等到苍颜白发,垂垂老矣,甚至终成枯骨,都不会有人陪伴他。
“在想什么?”
缩在衣袖里攥紧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那人的手心微微湿润,手指轻柔的抚开攥紧他的拳头,深入到他的手心,和他十指相扣。
魏桑抬头,贺暄就现在他面前,眼睛清亮,眼神柔和。
“嗯?”魏桑没反应过来。
“要去筵席了,魏公子。”赵酩在一旁提醒,“贺大人须坐在首席。”
魏桑这才如梦初醒,他自然要跟着贺暄入席。
贺暄大约是看出他今日容易走神,竟一直牵着他直到入席。
本来首席应是姻亲两家亲戚就坐的地方,但是贺暄身为知府,地位不同,自然不能安排次位,而且赵家二子赵徽与贺暄交好,便作为亲朋入的首席。
而魏桑不知道的是,赵家人丁兴旺,不少人想通过今日与贺暄凑近乎,哪怕得个一官半职,也比在家族里出不了头强。所以这一桌子人,大多都是个旁支男丁中最为优秀之人。有文采斐然的,也有清秀俊朗的。如果文采上不得青眼,能爬上贺暄的床也是不错的。因为杜赵两家联姻,魏桑是什么人在座的都心知肚明,贺大人既然能收魏桑做男宠,自然也可收他们为娈童。更何况他们都是少爷出身,哪一个不比一个下人有文采有情趣。
再加上贺暄本就才情出众,表面上看来又温文尔雅俊美非凡,在座的都觉得被贺大人选上才是福分。
魏桑哪里懂得这么多,也不管其他人寒暄叙旧,一开席便先垫了些吃的,等吃的差不多了,才发现贺暄在一旁偷偷看他,手里端着一杯酒,嘴角勾着促狭的笑容,一定是在笑他。
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桌子对面站起来一位少年。白净细致,浓眉大眼,很是俊俏,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少年青涩之感,但却有一种勾人的风情。
“今日是表哥的大喜之日,如此良辰美景,咱们不如玩些有趣的。”少年的声音如玉石相撞,音色如水,清明澄澈。
“那你说玩些什么!”
众人心知肚明,玩些什么便是要表现自己,得勾起贺大人的心思来。
“不如来飞花令,谁答不出便要喝酒。贺大人您觉得如何?”
那少年望向贺暄,眉眼里的风情快要溢了出来。
魏桑望了望贺暄,又望了望在座的众人,心下一片茫然。
他之前是个下人,读书少,甚至都不清楚飞花令到底是何物,就算知道,听这些少爷们的话也知道定然是风雅之物,他也断没有说得出来的可能。
“客随主便。”贺暄脸上表情全无,但话里的意思是同意了。
只不过有几分真心,委实不好说,不过是看在赵徽的面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