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宣同人集》湮秋

41、惊鸿

　　这本该十分难打的一场仗，却只打了半个月便结束了。

　　被人从一片血水泥泞里救起来时，孟美岐还没什么实感，直到她看到金銮殿上那断口齐整的头颅，看到欢呼振奋的士兵时，才意识到，他们胜了。

　　打了胜仗只是开始，这之后还有一堆事情等待处理，光是整理现状就让人十分头大，一堆人吵吵闹闹，像是菜市场一样在殿上开了几天的会，还没商量出完整的计划，霍骁头疼了半天，转头看了看，才发现最该出现在这里的嘉阳公主不知去了哪里。

　　孟美岐站在埋葬着战争中死去士兵的墓园前，长发高高束起。脸颊上一道细细的伤痕，一边胳膊吊起来，面容沉静，眼神清透。

　　她站了良久，直到一阵马蹄声近。霍骁催马停下，也走了过来。放下了怀中的白菊花，弯腰向前方行了个礼，然后才慢慢起身。孟美岐没看他，开口问道：“他们会安息吗？”

　　霍骁道：“民间有一传说，人死之后，魂魄未散，会来到自己最想念的身边，要见到那个人，才会真的安息。”

　　孟美岐喃喃重复着：“魂魄吗。”她其实不信神鬼志话，却还是道：“想来也是，若我在这战场上死了，也定要挣扎着魂魄渡过澜江，看她最后一面。”

　　霍骁也看向那园中，负手朝孟美岐道：”那帮老家伙天天吵架，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你不露面去主持一下大局吗。“

　　孟美岐转身，走到拴马的凉亭前，解着马绳：“当初说好了，打了胜仗我就不问这朝中诸事了，那些老家伙是迂腐死板了些，但都是忠心耿耿一心为大齐好的，不用太担心。”

　　霍骁叹息着摇头：“为何一心要走，你这般才能不用来治国，属实浪费。”

　　“我早已不再是大齐的公主，”孟美岐翻身上马，笑容清浅：“况且，我心有所系。”

　　霍骁也上马，听见美岐说辞，也不免笑了笑：“说来也是怪，当年你在鸢冥山，第一年我差人求你下来，你道要修养身心，第二年去请你，你道要潜心修行，之后年年去，你的理由就越发离谱了，那山上我找人仔细勘察过，没什么特殊的，也不知是什么把你留在了那里。”

　　孟美岐白了他一眼：“你自然是不知的，你只是榆木疙瘩一块。”

　　霍骁不知自己怎么就变成一块木头了，经这一提醒又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一块小包袱，掀开来：“清点国库的时候，发现了这东西，不知道那狗皇帝用什么方法保存的，现在居然还没腐败，你不是自小就喜欢吃这个吗，我就给你都拿来了。”

　　躺在他掌中的，是几枚圆润的荔枝，已经不算是新鲜了，却依然是讨喜的颜色。孟美岐垂眸瞧着，良久才伸手捧了过来，并没有吃，而是重新包好了放入怀中。

　　霍骁一惊，提醒道：“这东西容易坏，你还是赶紧吃掉吧。”

　　孟美岐拍了拍那荔枝：“我家的那位还从未吃过，这个就带给她吧。”

　　前行几步又停下，孟美岐回头过来，脸上的笑容灿烂又温柔：“大约不久之后，我就要请你来桃源吃喜酒了，到时候你再给我带些荔枝来，可别忘记了。”

　　从墓园回城，孟美岐直入军帐，方才霍骁说明日一早有一艘船会渡澜江，如果真对那边放心不下，可以先写封信让船员带过去，这里事务繁重，暂时还离不开嘉阳公主，孟美岐于是只得忍下想见她的冲动，开始执笔写信。

　　这场仗打赢了，没有借助惊鸿的力量，而之后大齐的发展也会在那些宣明帝的老臣手下重回盛世，就像孟美岐答应过的一样，一切都在慢慢变好。这意味着，她不需要靠杀掉宣仪取惊鸿来让大齐繁盛，而宣仪也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很想快点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江对面的她，又觉得只写这么几句话实在是不太妥，于是执笔思虑了片刻，又慢慢写下几句话。

　　攻城时不察，让人在脸上擦了道小口子，霍骁说并不丑，所以你也不准嫌弃我。

　　你可能不知道，但是那天安慰我，给了我多大的力量，我的姐姐也是护着我离开的，我为此痛苦了那么久，是你让我最终想通了。

　　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就立刻回去，我给你带了荔枝，是你没吃过的，很甜，你一定喜欢。

　　我在打仗的前一天晚上也很紧张，可是想到你，就觉得好多了，你现下在做什么？有老老实实吃饭吗？

　　等我回去之后，就嫁给我吧。

　　写写停停，总觉得词不达意，孟美岐想到那个吱呀作响的小板凳，和桌上满满当当的饭菜，就觉得心里痒痒。将桌上的信纸揉作一团，桌前忽然扑进几缕不太清晰的日光，她抬头才发现外头已经亮了，于是再也忍不住，拿上自己的行李便往外跑。

　　信有什么好写，这些话她一定要当着宣仪的面说才有意义，至于霍骁，就让他自己生气去吧。打定主意后，孟美岐带上帷帽，小心翼翼穿过军帐，牵过自己的马，一路不停的赶到了码头。此时正热闹，人声熙攘，太阳彻底出来了，雾气散去，船员水手正往船上运着货物，旁边的人高声喊着别急别急，有人揪着其中一名船员问此船将行何方，那船员于是大声向人群喊道。

　　“这艘船去桃源码头！可别上错喽！”

　　孟美岐拍了拍怀中的荔枝，感受到那几颗圆润，笑的柔和。

　　船梯终于放下，在码头上挤作一团的人开始向船上去。孟美岐混在人群中，风吹起纱巾一角，几片梅花花瓣落在她肩上，她伸手将花瓣拿起，周围太过于吵闹，恍惚间，她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

　　“不要再往前走了，那前方的路，我过不去。”

　　她在这风中虚握，却似乎真的握住了一只手，于是浅浅笑着，眼神清亮：“原来你也在思念我，莫要着急，宣仪。”

　　“我这便回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