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御用肥猫

129、返行 一二九

　　第二日清早，齐祯一如往常起来洗漱穿衣。
　　今日是休沐，不用去定世，齐祯无事可做，拿出书本有一下没一下地翻阅，心不在焉，一目十行。
　　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到阿君了。
　　齐祯略一思索，反正今日得空，干脆去找肖寒那小家伙得了，正巧看看他这段日子在学业上松懈没有。
　　齐祯来到前院，再走几步就是下人们的住所。他小心翼翼地隐身到一处角落，目光停留在住所的门前，等着肖寒什么时候能出现。
　　肖寒年纪虽小，却被使唤得最多，齐祯只在庇荫处站了没多久，那个小身影便出现在了视线里。
　　肖寒低着头揉着自己的手臂，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路，也没注意道四周，齐祯捡起脚边的一小块碎石，往肖寒那里扔过去，肖寒这才脚步一停，顺着动静转过头来。
　　他原本被繁重的粗活劳累得神情恹恹，可一抬头看清了来人，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肖寒脸上顿时扬起笑意，一路小跑向齐祯而去，跑到齐祯面前，细细软软地喊了一声：“哥哥。”
　　齐祯低头望着肖寒，问道：“你手酸？”
　　肖寒笑了笑道：“早起洗了些衣裳。”他拆开话头，问：“哥哥今天不忙吗？”
　　齐祯点头道：“今日不用去定世，课业也少。走吧，去我院子里，我检查检查你这几日的功课是否有落下的。”
　　肖寒乖巧道：“嗯！”他真的很喜欢被哥哥邀请去无名院！
　　他们二人往回走着，齐祯问道：“我这些日子都忙着练步射，没空将心思分给你，你跟我说实话，这两个月有没有趁机偷懒？有没有不读书不写字？”
　　肖寒立刻严肃认真地否认道；“绝没偷懒！我知道哥哥忙，所以也没有来叨扰。我自己把所有的纸张卷册都看过了，看了很多遍，都记下来了！我可以背给哥哥听！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
　　齐祯打断他：“行行行，我信你了。只不过这两个月里你都只是在看我给你的东西吗？”
　　肖寒摇摇头：“我记得哥哥说过的话，所以悄悄出府了一趟，用你给我的压岁钱到书局买了些书册。嗯......我知道哥哥现在正跟着赵将军习武，所以自己也买了些可供练习的谱子来看。”
　　齐祯道：“你才这么点儿大，举得动剑、拉得起弓吗？别身子骨都被压得长不高了。”
　　肖寒嘻嘻笑道：“我能长高！要比哥哥还高！”
　　齐祯眉目间染上笑意道：“好啊，那你可要多吃点饭才行。”
　　接着他又跟大家长似的，道，“我从前虽说让你把银子花在买书上，可现在想想其实也不然。你还小，既然是个孩子，就该过得轻松自在点。你要是想吃糖葫芦或者想买竹蜻蜓，那就去买吧。银两花完了可以来找我，反正我也没什么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吃穿都有主母打点。”
　　肖寒的脸蛋红扑扑的，心里美滋滋的：“哥哥，我跟别的小孩子不一样，用不着那些吃的玩的。哥哥给我的银子足够我用好几年的了。我只需要买些书就好。我心中清楚，不论是课业还是武艺，自己得努力跟上才行，哥哥是我的榜样。而且若是出息了...那...将来也好有用武之地，不能总是我给哥哥添麻烦。”
　　齐祯伸手敲了敲肖寒的头，道：“谁要你这么懂事了？你年纪太小，不要急于练武，若是伤到，那便得不偿失。更何况太过贪心只会文不成武不就，你一样样来，不必着急，不要事事都看向我，我这般拼命还不是被眼下的处境逼的。你现在虽是为仆为奴，但好在平淡，没人整天暗中盯着。”齐祯说到这里，略微一停，又继续道，“阿君，其实母亲当初本是想寻个好机会，将你认作小儿子正式收养的，这样到了府里好歹你也能算半个主子，可是...天不遂人愿，现在，只能委屈你。”
　　肖寒摇摇头：“不委屈，能遇到珍姨和哥哥，一点也不委屈。”
　　齐祯的嘴角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从没委屈过吗？我一开始可还把你挂在晾衣杆上呢。你心里就没讨厌过我？”
　　肖寒垂下眼眸想了想，道：“那时候是害怕。但阿君从没讨厌过哥哥。”
　　齐祯道：“行，就冲你这句话，等我在这府里站稳了脚跟，我就把你认作义弟，看谁还敢使唤你。”
　　肖寒的声音里藏了些喜悦，他重重地“嗯”了一声。
　　言语间，无名院就在眼前了，他们二人刚一同走进院子里，齐祯就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
　　院中的仆人们手头都有活儿干了，他们一个个待在屋子的里里外外，不知道在瞎忙什么，平时根本没见他们有这么勤快过。
　　齐祯心中却了然，他快步走进屋子里，果然齐颂笙已经在了，江月柔也正坐在一旁。
　　“父亲。”齐祯心中一暖，上前唤道。
　　齐颂笙看上去精神不错，昨日虽饮了许多酒，但现在面上却清爽温润如常。
　　齐颂笙看向齐祯，又看了看齐祯身后，道：“阿君也在啊。”
　　肖寒乖乖上前，冲着齐颂笙与江月柔行礼，齐颂笙弯下腰，将肖寒搀起来：“这儿没有外人在，你不必如此。”他又看向齐祯，笑着问，“你们俩现在不是冤家了？”
　　齐祯噘了噘嘴：“爹......”
　　江月柔在一旁笑道：“颂笙，要不就让阿君到祯儿的院子里来吧，反正他们二人感情甚笃，在一块儿也好有个照应。”
　　肖寒的眼睛一亮，带着期许地看着齐颂笙，而齐颂笙却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现在祯儿身上的事情多，其余的，能少一桩就少一桩吧，不急于这一时。”
　　齐颂笙摸了摸阿君的脑袋，语气里带着怅惘：“许珍生前还对我说起过，若是可以，将来总要把这个孩子收进来的。阿君，你再等等，好吗？”
　　肖寒乖巧地点点头，江月柔笑道：“既然你与叶姑娘心中都有这般打算，那我自然会将这事放在心上的，且慢慢等吧，日子还长着，总能等到的。”
　　齐颂笙拉着齐祯与肖寒二人的手放进自己的手心，嘴里不断喃喃：“是，日子还长着，还长着呢。”
　　江月柔脸上佯装生气，道：“好了，知道你们是父子三人了。颂笙，来之前咱们不是说好了，一会儿还要带祯儿去马场的。”
　　齐祯顿时道：“马场？”
　　齐颂笙点点头：“你对着赵将军夸下的海口，现在燕京城里人人皆知了，你可会骑虎难下？”
　　齐祯摇摇头：“这有何难，勤学苦练就好了。”
　　齐颂笙叹了一口气：“你啊......”
　　江月柔道：“别小瞧了咱们祯儿，一会儿到了马场上，可有你大开眼界的，祯儿，你说是不是？”
　　齐祯顺势点头，一幅傲气的模样。
　　屋子里一阵阵说笑传出来，没一会儿，他们四人才从无名院里出来，坐上一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往马场而去了。
　　今日休沐，官员与学生都赋闲，因此马场上的人也比往日多一些。齐颂笙没有入仕之前便在燕京有不小的名气，一则是因为作画之痴迷与出彩，二则自然是因为身份的缘故。盛国公府的世子，任谁都想攀一攀关系。而如今齐颂笙已经步入仕途，在朝廷里认识的人自然就比从前广了许多。
　　他们一行人一步入马场，就有不少人将目光投放过来，更是有络绎不绝的人来打招呼寒暄。齐颂笙不得不留步与那些大臣们你来我往地客套几句，江月柔则带着齐祯与肖寒先去挑马匹了。
　　齐祯的眼光毒辣，一眼就选中了马场里最精悍的马匹。
　　这马毛色靓丽，四肢矫健，不是凡品。马场里的人见是国公府的小公子在挑选，立刻客客气气地将那马儿牵到齐祯手里。
　　齐祯一边听着马场上师傅的指挥，一边小心翼翼地跨上马背，握紧缰绳。
　　“驾！——”少年一声响亮清脆的呵声吸引了四周不少的人注目，不久，马场的道上就多了一个飞驰的身影。
　　别人学骑马，小心谨慎，就怕摔着；齐祯学骑马，无师自通，神采飞扬。
　　肖寒与江月柔一前一后地站在围栏外，齐祯的身影到哪儿，他们的目光也跟到哪儿。
　　齐祯很有天赋，头一回尝试便能做到如此，表现着实令人惊艳。而更加吸引人眼球的，除了那手到擒来的驾驭之术外，还有那看似清瘦却十分□□有力的背影。
　　虽是少年，但美人英姿，令人流连。
　　齐祯的身量与长相都恰到好处地继承了父母的优势。叶许珍给予了他明媚如星的双眸；他薄唇的嫣红，似在温水里缓缓化开的朱砂；随风在耳后飞舞的青丝，如千丝万缕撩人的心弦。
　　齐祯畅快淋漓地跑完了几圈才缓缓停下，他翻身下马的时候额头已经渗出了几颗小小的汗珠，汗珠牵连着几绺发丝粘在面颊上，煞是增了几分零碎的美感。
　　江月柔赶忙轻轻拉过齐祯，一边用自己的丝帕给他擦汗，一边问道：“我瞧你方才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第一次骑马，感觉如何？”
　　齐祯道：“有些兴奋。”
　　江月柔的双手复而搭在齐祯的双肩，温柔却坚定地夸赞：“祯儿，你做得极好。”
　　不远处正与同僚们寒暄的齐颂笙自然也全程目睹了儿子方才的飒爽英姿，他身旁的人毫不吝啬口中的褒奖之词，直连连道：“齐大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令公子是让我等见识到了什么叫少年英雄，方才他一上马驰骋，我看整个马场上的人目光都被他给吸走咯！”
　　齐颂笙谦恭一笑：“只是个孩子罢了，哪里能担上英雄的名号，实在是过奖了。”
　　齐颂笙看着江月柔细细地帮齐祯擦汗的模样，唇边绽开了一个柔和的笑意，他告辞了身边众人，走到齐祯身旁，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道：“方才一骑，确实卓越，但切记戒骄戒躁，定要稳扎稳打，不可自视过高。”
　　齐祯点点头：“爹爹放心，祯儿谨记。”
　　他们这边正其乐融融，江月柔想开口叫齐祯去拿了弓箭试试，可提议还没出口，就听一旁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
　　他们四人寻声望去，就见马场的入口走过来两人，这阵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的掌声正是出自于那二人中的其中一位。
　　待那二人走近，齐祯才有些讶异道：“沉安？”他刚叫出口，立刻意识到了失礼，改口道，“九殿下。”
　　齐颂笙他们也纷纷跟着行了礼。与封沉安一同走过来的是一位看上去年纪与齐祯相差无几的少年，只不过这位少年的衣着却与寻常不同。
　　封沉安走至齐祯他们前面，道：“齐大人，阿祯，我们倒是有缘。诸位今日怎么有兴致来马场？”
　　齐祯回答道：“恰逢休沐，天气又晴光大好，父亲就带我们过来骑马了，我还是头一回上马背，颇感新鲜刺激。”
　　封沉安还未回答，他身旁的那个少年却开口了：“头一回竟然就能有如此水平，实在是天赋异禀，不知道的，说你是我们达蒙人，别人也会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