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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返行 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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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有人上赶着问:“好端端的怎么就挨了打了?人没事儿吧?”
齐颂良黑着脸摆摆手道:“能有什么事儿,小孩子之间嘛,打打闹闹的罢了。他躺几天就好了。”
“真是阿弥陀佛,那孩子前不久才被滚水烫成那样,好不容易才痊愈了,今儿的怎么没几日又躺回去了呢?”
央妹童言无忌道:“是不是做了坏事,有报应啦!”
江月柔赶忙捂住了齐珣央的嘴,低呵道:“慎言!娘平时怎么教你的?你怎能这样无礼地说自己兄长?”
央妹瘪嘴:“为什么只要比自己大的人,都一定要尊敬呢......”
齐颂良脸色更差,奈何齐珣央是二老的心头肉,年纪又小,谁都不敢拿她怎么样,齐颂良只好仰头闷闷地饮下一杯酒。
筵席结束后,众人心里怀揣着各种心思分别回了院屋。
齐颂笙在离席之前就已经酩酊大醉,散席时他终于一个没忍住“呜哇”一声吐了出来,溅了江月柔一衣裙的脏东西,江月柔却眉头都没蹙一下,赶紧叫人帮着将丈夫搀扶着回了院子去。
齐祯也跟着告了辞,默默地在父亲身后看着他步履不稳地离开。
今夜不得安生的就是二房秋姨娘与齐钰晖了。
齐钰晖被人从定世抬回来时整张脸上都流满了鼻血,肌肤上又遍布青紫。
齐钰晖躺在榻上,秋姨娘给他敷药,他嘴里一边嚎一边哭诉着是何人下的手。
现在虽夜深了,可他心里面的委屈和不甘却越来越浓,到了这个时辰,都已经哭喊了好几轮了。
赶巧似的,让从外头喝了闷酒回来的二老爷齐颂良听见这母子俩的不安生。
齐颂良原本心里就怪罪儿子最近这段日子惹了太多事,如今又挨了人家的毒打,叫苦连天也就算了,还分外丢脸,简直叫他心烦气躁。
齐颂良闻着哭声气冲冲地进了齐钰晖的屋子,秋姨娘回头,恭敬又卑微道:“老爷......”
齐颂良却冲着这母子俩劈头盖脸地骂道:“哭!哭什么哭!你现在知道哭了?现在知道喊痛了?”
秋姨娘眼睛里也含泪道:“老爷啊,晖儿他挨了人家的打,心里已经够委屈的了,咱们当爹娘的不去跟人家讨公道也就罢了,可不能再对着孩子说气话了呀!”
齐颂良怒极反笑:“讨公道?你们还想着去向人家讨公道?那动手打人的是成州府王招宣家的公子,你们以为不是京官就好惹么?再者,现在大房的那个庶子算是扬名立万了,我们二房却要因为挨了打而去跟人去闹得沸沸扬扬?你们不出门不知害臊,我可是在外面受够了别人的攀比和嘲笑?!”
秋姨娘一听就急了:“老爷,你是疼晖儿的呀!如今我们挨了那么多的欺负,却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大房一直红红火火地下去么!”
齐颂良没好气道;“那不然呢!现在谁不知道齐祯那小子肯定是要被皇家看上了叫去守关的?谁能想到他年纪轻轻的却极有主见和毅力,人还不笨!像他这样的,要是真的进了军队,必定不会默默无闻。我看他是肯定要想方设法往上爬的。他以为自己的心思别人看不出来?要是他去了边关,真的被他做出点功绩,那咱们二房是真的无望了。”
秋姨娘大惊失色道:“那可怎么办呐!老爷,咱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吗?”
齐颂良烦躁道:“你想怎么办?难不成把齐祯换下来,让晖儿去?”这话本是他自己随口乱扯的,可齐颂良忽然眼睛一亮,细细琢磨了起来。
秋姨娘还没答话,齐钰晖就在床上叫起来了:“爹!我不去!那地方苦得要命,我身上这样不好,要是去了怎扛得住?我不要去边关!”
齐颂良用朽木不可雕也的悲叹之语,对着秋姨娘丧气道:“你看看你生的这个好儿子!就他这样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就算真的让他把齐祯换下去了也无济于事!别说指望他去建功立业争门面了,他能把自己的小命看好就不错了!”
秋姨娘赶紧伸手掐了一把齐钰晖的胳膊,疼得齐钰晖嗷嗷直叫。
秋姨娘咬着牙根儿哄儿子道:“晖儿,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别人家的男儿都巴不得抓住这个机会,就想着能出人头地,你呢?你爹给你想办法,你还在这里挑三拣四?晖儿啊,咱们是二房的,是庶出,你读书又不好,想要翻身,恐怕是科考无望了!难道为娘就舍得自己亲儿子去那个刀剑不长眼的地方么?可是这回不一样!那是守关!不是真的要打那多么血腥的仗!娘听说了,那些小部族好对付得很,吓唬吓唬就能赶走!定世里的先生不是教你们读过兵书么?你要是去了,就随意指挥指挥,找点儿差事使唤使唤底下人,不就得了?你就听了爹娘的话,赶紧在你爹跟前表个态,让你爹给你想办法弄个什么指挥官的位置坐坐,手里边也带个千八百兵的,那样你就只管坐在帐子里头发发话就行!真刀实干的都叫别人去做,那样不仅不用自己上场遭罪,打赢了还能有个会带兵的美名,何乐而不为啊?那边环境苦是苦点儿,但稍微熬个几年,等你回来了,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样也算是上过战场的资历了,那不比许多人都强?这稳赚不赔的机会,你就肯白白给齐祯那野小子拿去?你还想一辈子被他踩在脚底下?啊?”
齐钰晖被他娘这几句话说的心里还真有了一丝动容。
秋姨娘眼瞧着齐钰晖沉思起来,就知道自己儿子是肯松口了,她赶忙又对齐颂良道:“老爷啊,你瞧晖儿要是愿意去边关吹几年风,那等他回来了不就有跟别人比的资本了么?不是只说每家都得出人么?又没定死了每户只能去一个,打仗嘛,人多就是好事,朝廷总不会嫌人少吧?”
齐颂良听笑话似的道:“要是比谁人多就能赢,那历朝历代也不用你死我活到如今了!”
秋姨娘道:“我就是深闺里的妇人,没眼界,可那又怎么的、老爷,只要晖儿好,那不就是咱们二房好么?”
齐颂良揉了揉眉心,道:“你是想着让晖儿去混个几年就回来,可你想得到这个,别人就想不到么?其余府里想这么干的人可不在少数。朝廷虽没说死了一户只出一个子弟,但也没人敢率先破例,谁乐意做那出头鸟?你敢么?”
秋姨娘没话说了,齐颂良叹了口气,又道:“罢了,我且想想吧,如果只能出一个人,又想是能让晖儿去,那除非齐祯去不了......”说着,他的声音便低了下去,眼眸里流转出一道暗光来。
转眼间烟云飘去千万里,金秋时蟹肥桂香二三轮。
齐祯自校验后,在府中的处境也不似从前那样凄凉。
老公爷与老夫人对他客气了许多,只不过那客气里带着无法逾越的生分和疏离,齐祯早已看开,不再放心上了。
肖寒还是像从前那样,默默无闻地当着他的乖巧童仆,现在也没人敢将活儿都推给他做了,大家心里都知道祯少爷照着这个小孩子。
齐祯常叫肖寒去无名院,让他背书默字,比定世里的先生管得还严。可肖寒却乐在其中,从小被父亲抛弃、颠沛流离的他,格外珍惜被人惦记的时光。
隔壁二房院里养伤的齐钰晖,暗中看着齐祯日子过得这么舒坦,心里恨得红了眼,可碍于手脚不便,只能憋着气。
日子就这样相安无事到年关。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又要过年了。
燕京城哪儿哪儿都是祥和一片。
今夜又是除夕。
国公府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守岁,齐祯的红包比去年厚了不少,央妹还是爱缠着他,还在众人面前直言:“祯儿哥哥的红包好大,里边一定装了许多大银锭子!祯儿哥哥,你要用这些银子买胭脂吗?”
江月柔笑道:“傻央儿,你祯儿哥哥是男子,何需用脂粉呢。”
央妹歪一歪脑袋,道;“可是祯儿哥哥生得好看呀!母亲,央妹还记得去年除夕的时候,祯儿哥哥从树上跳下来给我们送‘福’字,那个时候祯儿哥哥就像神仙一下落下来。”齐珣央跑到齐祯的面前,趴在他的膝盖上,接着道,“祯儿哥哥,比起去年,你长得更好看了!央妹好羡慕!”
在座的人听了,脸上是笑着,眼角儿余光里却都暗自细细端详起齐祯来。
算上虚岁,齐祯这孩子也足足有十四了,真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
盛国公府在燕京地位显赫,大小筵席不断,别家的夫人携儿带女地来登门,谁瞧见了齐祯不叹一声俊俏的?
齐颂笙坐在江月柔的身旁,冲着女儿笑道;“央儿不用羡慕,央儿将来定也是个大美人。”
齐珣央睁大了眼睛,连连问:“真的吗?央儿真的也会像祯儿哥哥一样好看吗?”
江月柔道:“傻丫头,男儿的好看与女儿家的好看怎能放在一起比较?你祯儿哥哥最令人叫绝的不是容貌,而是一身骑射的本领,到如今,全天下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他。央儿要记得,光有好看的模样是不行的,你要向祯儿哥哥那样用功读书,身上有一技之长才行。”
江月柔刚张口说完这话,厅里就急急地跑来一小厮,跪在众人面前,道:“老公爷、老夫人,宫里来圣旨了!”
这一下屋子里的人都齐齐地站起了身来。
大除夕的,这个时候来圣旨能是什么事儿呢。不过众人心下也没多想,毕竟是国公府,皇帝看中,除夕派人过来放点儿赏赐恩泽也是有的。
老公爷与老夫人带着一大家子的人穿戴整齐地来至堂前,正门口的台阶上已经站着准备宣旨的太监。府中一干人等齐齐跪下接旨。
陛下的谕旨里无非就是些赞扬嘉奖的话,顺带也赐了一些玉器古玩,但这于国公府而言见惯不怪,最主要的不是皇帝赏的东西值不值钱,而是皇帝心里是否惦记着盛国公府,像这样大除夕的被皇家赏赐,是无上的殊荣。
太监滴滴答答念了一长串御赐的物品,正当众人以为就要接旨谢恩时,那太监却又话锋一转,直道:“盛国公府齐祯,年少有为,校验一日展惊世之才,朕听闻后心中欣喜,大燕自开国以来,最重贤才,朕今日借年节之良辰,任齐祯为边军左军之列,为赵恭时左三将之其一,于三月十五,一同随军启程!”
一道惊雷在国公府众人心里炸开。
陛下这是任命齐祯当赵恭时的副手,意思便是要叫齐祯跟着赵恭时在边关历练几年,望他长成有用之材!
这样最是顺了二老的心意了。
老公爷当即叩首谢恩,高高兴兴地命人塞了一包厚实的银子到宣旨公公的手里。
而齐颂笙却只是跟在后头叩头,面上不见有多少喜色。
江月柔看着丈夫这幅样子,不免叹气。其余的人,或是羡慕的,或是嫉妒的。虽然知道齐祯肯定会被选去边关随军,但没想到皇帝给的头衔和殊荣如此之大、之特别。
这么小的年纪,能被皇帝惦记,且除夕夜里并着那千金的赏赐一同封赏,钦点着当了赵恭时的副手,这真是史无前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