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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返行 一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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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钰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从人群里走出来,跪到二老膝下,有些哆嗦着道:“祖父祖母,孙儿愿意披挂上阵,以保住咱们国公府的百年门楣!”
舍得堂里骤然间寂静了下来,高座上的二老望着眼前的齐钰晖沉思。
江月柔的眸光微微一沉,她身旁的齐颂笙因为不甘与心痛而微微颤抖着臂弯,江月柔只能环住了自己的丈夫,好尽量叫他平息下心中翻涌的波涛。
齐颂良看着跪在厅堂正中的儿子,又抬眼皮打量着老国公爷的面色,他见老公爷没有矢口拒绝,只是低眉思索,便知此事有可能成,只需再添油加火便是。
老公爷问齐钰晖:“你拳脚功夫如何?”
齐钰晖舔了舔嘴唇,他从小就害怕自己这个不怒自威的祖父,此刻不敢贸然回答这样的问题,齐钰晖只能将余光往自己爹妈那里瞟,想要寻求些帮助。
齐颂良见势站出来,道:“爹,晖儿自小性格活泼,极有天资。这些年以来,虽说没正经跟什么好的先生学艺,但刀枪棍棒的也都不曾离手过。说到底,既然是咱们齐家的孩子,从小在府门之中熏陶着,受着您二老的教诲,那骨血里就铭记着自己将来总有挑担子的那一天。故此这些年我教着他,对他的教导从没一天落下。晖儿...未必比不上别人,这么些只是低调行事而已。倒也不是儿子非得让晖儿藏拙,只是我们觉着,为人谦逊些,这是家风。”
这夹枪带棒的一番话叫齐颂笙听了拳头都握得咯咯作响。
急于用人之际,老公爷也不管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道:“来人,拿兵器,让晖儿自己挑,挑一个他用着趁手的,耍几下看看。”
老公爷一发话,立刻就有人应声去搬兵器了。
齐钰晖心里没底,衣袍下的腿肚子都紧张得快抽筋儿了,那眼睛还一个劲儿地往爹娘那里瞟,无声地喊着“我不行,我不会真功夫”。
可秋姨娘不理睬他,他爹也板下脸来警告他。齐钰晖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又一次硬着头皮强行耍杂起来。
他拿起兵器架上的一杆长枪,别的不会,但好歹装模作样是行家,场面能撑到几时是几时。
齐颂良那一番高谈阔论也不是没半点儿真,至少齐钰晖确实从小刀枪棍棒没怎么离过手,他打得过街边穿开裆裤的孩童,推得倒茶馆里两鬓斑白的老人,这些鸡毛蒜皮的手脚,被他一虚张声势,在不懂行的人眼里,乍看上去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齐钰晖拎起长枪,先是叫它在自己的手腕上顺溜溜地转了两圈,随后自己也闪身甩棍,那路数跟民间耍杂相差无几。
老公爷是饱读诗书的文人,他年轻时虽继承了爵位,但不是武科出生,他看着齐钰晖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招数,情急之中死马也当做活马医。
齐钰晖一套花拳绣腿下来,老公爷便拍板了。
这下不止是齐颂良与秋姨娘心花怒放,就连齐钰晖自己都把自己诓进去了。
他不曾钻研过武学,当下一亮相,竟然一举获得了严苛的祖父的认可,他开始对自己抱起飘然的幻想和过分离谱的认知。
江月柔对这个决定不置一词,她只道道:“爹,娘,咱们国公府还需叫外人安心才好。刚才回来时我已吩咐了人去请大夫来给我们滴血验疹,国公府门楣固然重要,但在座各位的性命也重要。”
老夫人满意江月柔的周到,点头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国公府的新决议很快就被送进了宫里,呈送到陛下手上。
盛国公府根基深厚,朝中宫中自然有帮忙打点说情的党羽。对于朝廷来说,齐祯突然感染天花是不可预料的,缺了一块可雕琢的良玉,燕王不免叹息,不过左右都是培养新人,让谁上阵不行?既然盛国公府呈送上来的公文里、某些人的嘴里,也都夸了这个叫齐钰晖的孩子是块好的材料,那换他去就换他去吧。
等到了晚间,燕王的应允一下来,盛国公府的愁云惨淡顿时烟消云散。
肖寒原本以为这是稀松平常的一天,他整日都在屋子洗衣,累了就背会儿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等干完了手头的活,他轻哼着小曲儿往无名院跑。
他已经和齐祯约定好,一起出发去随军,心中无比期待神往。
可到了无名院前,只见有许多人正将一箱又一箱的物件往外面搬。
那些箱子里装着的都是给齐祯前往边关的物资。
肖寒立刻着急地跑上前,问道:“这是要把祯少爷的东西搬哪儿去?不是还有三天的功夫才启程吗?今日就开始装行李了?”
有势利眼立刻笑道:“是,今日起是要给他收拾包袱,不过这些好东西可不是搬给他,嘿嘿,改归了晖少爷喽!”
肖寒心中当下就懵了,着急地问:“怎么就归了他了?没了这些东西,祯少爷去了边关可怎么办?”
势利眼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替你那个小兄弟做着一鸣惊人的梦呢?都被天花找上门来了,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呢,还想着替咱们国公府上战场?呸!我们不被他连累就不错了!”
肖寒一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难以置信地问:“什么天花?你说清楚点?哥哥他怎么了?怎么就天花了?怎么就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了?!他人又在哪里?”
肖寒着急地眼角含泪,这几句话刚问出口,对面的人就已经不耐烦了。
肖寒还没等到回答,就听身后传来江月柔的声音:“阿君。”江月柔轻轻唤了唤他。
肖寒立刻跑到江月柔身边,泪眼汪汪地道;“夫人......”
那些搬箱子的见主母来了,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行了一礼,江月柔对他们道;“都忙去吧,此事耽搁不得。箱子搬的时候手脚轻便些,里面装的东西贵重,万不可碰坏了。”
“是。”
江月柔见肖寒一抽一噎伤心得紧,便对他道:“阿君,你不要难过了。事已至此。”
肖寒哭到:“夫人,他们说的是真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哥哥呢?哥哥现在在哪里?!”
江月柔叹气道:“祯儿被关进了城外的一所院子里,那是专门关押得了恶疾的病患的院子。旁人都不敢接近也不能接近的。”
肖寒听了半截身子都凉了,他立刻就作势要走,要去找齐祯。江月柔横眉严厉道:“不许冲动!往日是我惯着祯儿,随后也惯的你!你现在这么自说自话就要往外跑,就是反了府里的规矩!再者你出去了又能如何?找到了那院子又能如何?天花是什么样的威力?你年纪小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得了天花,几乎就是死!祯儿在那院子里,连风都透不进的地方,你难道指望见到他?”
肖寒双眼含泪,满脸酸楚,嘴里无措道:“没有办法救救他吗?不能救救他吗?!夫人,我相信哥哥他一定没有得天花!他是被人陷害的!我天天都与他待在一起,若真是天花,那我怎么没有事?!”
江月柔却冷静得像一潭死水。
肖寒恍然大悟,立刻激动道:“一定是二房做的!他们从来仇视哥哥,也陷害过哥哥不止一次了!这次肯定是他们设下的陷阱!少夫人,肯定是他们!......”
肖寒还没说完,“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江月柔一个巴掌扇在了肖寒的脸上。
江月柔向来以温柔沉稳镇府,这是她头一回动手。
江月柔两弯细眉倒竖,冷声训斥:“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先不管这里是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只是个下人,下人竟然这样口无遮拦地非议这个府里的主子?你要知道祸从口出,刚刚那两句若是被人听见,你能保证不再出事吗?这么些日子以来我努力地护着你们二人已是精疲力竭,你若还要添乱,那就任凭你去闹吧,我什么也不管了。”
肖寒骤然泄了气跌倒在地,小小的身子用力地忍住了翻涌的情绪,哭道:“夫人!”
江月柔闭上眼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丫鬟走上前道:“夫人,世子爷方才要入宫去求圣上,被老夫人知道了拦了下来,关进书房了。”
江月柔的嘴角一颤,她已经没工夫理会肖寒了,她转身甩袖奔向书房而去。
肖寒见这下是真的孤立无援,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当四周无人的时候,他脑子发热,就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怎么样都要竭尽全力去见齐祯一眼才放心,可没一会儿,前边跟在江月柔身边的小丫鬟又原路折回来了,还带回来两个家丁。
丫鬟指使左右道:“把这小子关起来,好好看着,不许他乱跑。”家仆得了令,立刻一左一右上前架住了肖寒。
肖寒惊慌道:“这是干什么?!”
丫鬟道:“这是夫人的意思,左不过就是要将你看住而已,你别怕,乖乖的就好了。”
可肖寒哪里肯乖乖就范,现在除了他,没人能想办法去救一救他的哥哥了。
肖寒挣身子又蹬腿,但到底就是一个孩子罢了,两个家丁一使劲儿,一下子就将他提了起来,直接将他丢进了一间柴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