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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行行复行行 一六六 ...

  •   “齐大人,今日府上依旧收到了这些礼,门房已经一一记录了下来,请您过目。”齐府的管事将一封纸折子递来。
      齐祯光是听这话眉头便已经蹙了起来。
      自从蒋来桓在大殿上得了晋封,齐府便没有一日安宁。
      当初他在自家院子里听到蒋来桓升官的消息时便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当即二话没说,立刻命人备轿进宫,想求见封沉安。可临近午膳,封沉安没见他,宫人回禀说陛下此刻正在嫔妃那里午憩,且吩咐了人不到时辰不许叨扰。
      齐祯便在正殿前的石阶上跪足了半个时辰。
      果真半个时辰后封沉安才现身,并亲自扶起了双腿酸痛麻木的齐祯。
      齐祯不能开口夺了别人的晋升,便只要求降自己的官职,可封沉安还是没同意,二人软磨硬泡了一会儿,眼瞧着封沉安有了些怒气,齐祯才只好告退离开。
      可即使齐祯这么做了,京城里的风浪依旧不止。
      送礼的人还是络绎不绝,妄图也想像蒋来桓那样尊师,混个美差当当。
      这逼得齐祯一连大半个月不敢出门,生怕自己又遇上被迫收徒的戏码。

      齐祯扫过一眼今日的礼单,叹了口气道:“按以往一样,全都原封不动地送回去,并再捎带上一坛无关酒以表歉意,省得那些被退了礼的人觉得自己下不来台。”
      无关酒是宫里的酒,琼浆皇酿,封沉安只赏给了齐府。
      管事道:“小的明白。齐大人每回都这样吩咐,小的都已经记住了。”
      齐祯道:“这些人真是拦也拦不住。我都已经退回去了多少了,他们都瞧不出来么。这些横财我是一分没留,反而还搭进去不少好酒,他们该不会就是冲着无关酒来的吧。我一穷二白,唯一可以送的出去的就只有这个了。”
      管事笑道:“反正大人又饮不了酒,送了也无妨。”
      齐祯道:“谁说无妨,这好歹也是宫里的独酿,这马上天就冷了,到时候红炉小酒,对雪独酌,岂不美哉。我虽喝不了几口,但也能品一品意境。”
      管事笑道:“大人要只是品几口意境,那尚且存着的两三坛也够了,至少品一个冬季肯定是有的。”
      齐祯心痛道:“送的只剩两三坛了?

      捻指又过半月,燕京城里的树叶落尽。
      天气一冷,愿意出来走动的人少了许多。
      齐祯早早地命人将府门关紧,再有送礼来的也直接在门庭上被退回。
      这季节正是万物萧条的时候,皇宫里却有喜事,封沉安的德妃生下一个女儿。虽不是皇子,但太后也是高兴的,这毕竟是新帝的第一个孩子。而紧随其后的另一个消息,便是皇后也已经被太医确诊,——腹中有足月的孩子了。
      封沉安降旨,满朝庆贺。
      齐祯听闻此信,自然是为齐珣央高兴,来日他必定会将齐珣央的孩子视如己出,疼爱有加。
      在今年冬天初雪之际,封沉安特典了怀有身孕的皇后,准许其家人进宫探望。
      齐珣央将此恩典给予了自己的祖母、母亲,还有齐祯。
      齐祯是男子,本是踏不进后宫的,但帝后二人在他身上的特例多了去了,因此这点也算不得什么。
      齐祯得了消息后,立刻整装进宫拜见。

      这日,齐珣央身着华服,早早站在自己宫殿的门口,远远地就瞧见母亲与祖母并肩而来,她喜得飞奔前去迎接,轻柔的墨发在冷风与阳光里飘扬。
      江月柔与老夫人欠身下拜问安,她双手拖住了二人的手臂,不肯叫她们对自己卑躬屈膝。
      齐珣央将家人接进了自己殿中,没了外人,祖辈三人才敢说起贴心话。
      老夫人道:“娘娘已贵为六宫之主,再不可如方才那般小女儿姿态,叫人看了要笑话的。”
      齐珣央道:“也只有今日母亲与您都来了,央儿才那般安耐不住的。央儿想家了,央儿每日每夜都在思念你们。”
      老夫人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叮咛道:“好孩子,万不可说这样的话,即使是在自己人面前也切记隔墙有耳!你当初嫁的就是太子,如今成了皇后,早该记住自己是皇家的人。就算我们是生你养你的,那现在也只是外戚。陛下再宠着你,但规矩也得守着,明白吗?”
      齐珣央直点头:“央儿都明白,祖母放心。”
      江月柔无奈地笑道:“还是老样子,我们管教你,你就只会点头答应,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滑头是跟谁学来的。”
      老夫人哼声道:“还能有谁,还不是那小子。溜奸耍滑他哪样不在行的。”
      江月柔道:“佩迎那些招数再怎么样也只使在战场上,他从来不对家人用那些手段。”
      齐珣央也道:“祖母,兄长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能看清吗。更何况齐家有如今,难道还不能说多半就是因为兄长?”
      老夫人没有接话,只看面色就知是心里还犟着。
      在这会儿,外面就有来人禀告:“娘娘,齐世子在外求见。”
      齐珣央高兴道:“快请进来!”
      江月柔一手按在老夫人的手背上,轻声道:“母亲,佩迎自回来以后您都没有好好看过他,这于理就已经亏了。况且他如今失忆了,前程往事对对错错的,只当一笔勾销吧。再怎么样,面上总要过得去啊。”
      老夫人道:“有些事如何能销!崇元的死我一直记到了如今都不能忘!你这个做亲娘的能忍下这个痛,我一把年纪的人却不能!”
      齐珣央见老夫人这般倔强,刚想再开口劝些什么,但外面已经款款走进来了一人,修身如竹,蓝袍清潋。
      三人一齐望去,老夫人的嘴角即刻塌了下来,江月柔脸上攀了几丝迎合的笑意,齐珣央却从她那张象征着地位的凤椅上站了起来,高兴道:“兄长!”
      齐祯直径走到齐珣央面前,提起衣袍,跪拜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齐珣央打断:“这儿都没别人了,还什么微不微臣不臣的。”
      齐祯道:“此地是后宫,微臣一介外男能踏足,已是破了规矩。”
      老夫人冷冷道:“亏你如今还能知道这些道理。”
      齐祯对老夫人道:“晚辈拜见祖母,”又对江月柔道,“拜见夫人。”
      老夫人道:“细细算起来,你都已经多少年没像今日这般一本正经地对我问过安了?没想到如今还能从你嘴里听见一声祖母,真是叫人受宠若惊到折寿的地步。我以为你与我们分了府就不屑于与国公府有瓜葛了。”
      江月柔打圆场道:“母亲,您误会佩迎了。再怎么样佩迎也是咱们府上的世子,怎么能没有瓜葛呢。”
      老夫人道:“这世子是陛下封的,是老公爷万不得已答应的。但对自己手足都能下得了狠手的孽障,还没问问祖宗祠堂里的那些人答不答应!”
      齐珣央愁眉:“祖母,崇元的死当年就无凭无据,今天又何至于拿出来说呢。”
      可齐祯明白,于老夫人而言,自己就像生长在她心头斑驳的锈迹一样,抹不去擦不掉,只要不去管,倒也不会难受,但稍一回顾,就会觉得万分碍眼。
      齐祯对老夫人道:“晚辈已回京数月,对于自己从前的经历也有所知晓,但许多事情尚且存疑。祖母对晚辈有误会,晚辈坦然受之,他日若真的找出证据证明自己曾经确实做过什么荒唐事,那千刀万剐晚辈也没资格抵抗求饶。”
      齐珣央听不下去了,不高兴道:“好了好了!你们进宫是来陪我的还是来翻旧账的?!”
      三人当即一同低头道:“微臣知罪。”
      齐珣央反而又被憋地无话可接了。
      江月柔道:“娘娘养胎,应当心情舒畅才是。母亲,您快别揪着佩迎不放了。此刻不宜伤了和气啊。”
      老夫人这才不搭理齐祯了。
      江月柔对齐珣央道:“娘娘独自一人在宫中,身边应当多几个贴心得力的人,有这样的心腹伺候着娘娘,我们才安心。”
      齐珣央一边命人给齐祯拿了座椅一边回答道:“有的,母亲放心。”
      老夫人道:“宫里不比家里,各怀心思的人实在太多。娘娘凡事都要处处留意,防人之心不可无。”
      齐珣央道:“祖母,这话您在央儿出嫁前就说过了。”
      老夫人道:“只希望娘娘听在耳中记在心中,常常警醒。”
      齐珣央:“是,央儿都明白。”
      齐祯略一沉默,问齐珣央道:“陛下对娘娘如何?”
      齐珣央嫣然一笑:“琴瑟和鸣,整个后宫都在我手里,他待我很好。”
      齐祯听闻这话,心上稍觉安稳了些,又问:“微臣本不该说这失礼的话,但还是斗胆无礼地问一句,后宫之中与娘娘分宠之人多么?又都有谁?”
      齐珣央没有即刻回答,江月柔便道:“这不用想也是有的。自古不求帝王专宠,就算有了专宠也未必是好事。”
      齐珣央道:“央儿明白兄长的疼惜,请兄长宽心,我一切都好,凡事目下都能架得住。”
      老夫人将声音压得极低,道:“只要陛下不是个烂心肠,娘娘只管该侍奉的侍奉好,该做的事做好,日子就不会差。况且娘娘如今是有身孕的,明年生下儿女,就是真的安心了。娘娘年轻貌美,身体康健,往后的子嗣多着呢。”
      江月柔道:“莫怪我们今日问得多,好不容易相见一次,难免格外关怀。”
      齐珣央鼻头红了起来,道:“央儿明白。”
      江月柔点了点她的鼻尖,道:“你今天说了多少句明白了?我们只盼你真的心里有分寸,就怕你什么都自己扛着不与我们说。我们既然来了,就是来关照你的。你且记着,你是皇后,家中有权有势,虽说我们不干有乱朝纲的事,但你是我们国公府嫁出去的骨肉,整个国公府都是你的后盾。若真有不长眼的欺负你,我们自然有法子叫他们不敢再犯。”
      齐祯也万分同意这句话,点头道:“夫人说的是。”
      齐珣央喜极而泣,道:“瞧你们一个个说的,当我多没用呢,好像只会被人欺负似的。你们掐一掐我的脸蛋,水润润的。看一看我宫里的陈设与使唤的丫鬟,有哪样是不称心的?哼,央妹好着呢。”
      老夫人不舍道:“知道你好就行。我就是不舍得这么久才只能近身见你这一面。你母亲身上有诰命,每逢宫里节庆,多多少少总还是有机会与您说话。可唯独老生,一把没用的老骨头,除了你,膝下再无嫡亲子孙了呀......将来祖母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央妹一眼,不知期限啊......”说着说着,老夫人留下泪来。
      祖孙三人顿时一个个黯然落泪,轻轻抽噎。齐祯默默不语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前的骨肉至亲之情将这屋子裹挟得密不透风。
      抽泣了半晌,齐珣央道:“再不用过几日,大魏使者就要到访,这可是北燕开国以来的第一例,又恰逢年节,陛下定会大办宴席。届时,央儿去请陛下再给府上一个赏赐,叫祖母也一同进宫。”
      老夫人听了连连点头欣慰说好,可齐祯乍听此言,却一下子慌了神。
      大魏竟然要出使北燕?!......
      他的心怦怦跳起,提及“大魏”二字,齐祯不可避免地再度想起了那人。
      如今真是有点儿风吹草动他都会情不自禁地与肖寒牵连起来了。
      真真是应证了“行也思君,坐也思君”这句话了。
      齐祯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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