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子》御用肥猫

87、第八十七程

　　冬竹被齐祯这一句听起来轻描淡写的话吓得半天都手足无措，齐祯倒是从屋子里翻腾出一把大蒲扇，往廊下的阴凉处一坐，慢慢悠悠地扇着扇子。
　　冬竹摆好了晚膳，找了个借口偷摸出了院子，一路小跑到了府门口，不停向外张望，他徘徊了一阵，终于远远就见肖寒坐着的马车驶了过来。
　　马车刚在正门口停下，冬竹便赶忙上前着急忙慌道：“殿殿殿下！！”
　　肖寒今日刚在宫中见了北燕使者刘承，他打点完事就立刻往王府里赶，在刚上马车的时候，他就听府里派来的人禀报，说怀大人今日出门去了。
　　肖寒的心当即一慌，命车夫快马加鞭地回来，冬竹可不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看到冬竹这么着急的模样，以为一定是有关于齐祯的天大的坏消息了。
　　比如齐祯逃走不见了。
　　他责怪自己答应了齐祯的请求，宽裕了他的出行。肖寒扪心自问，如果齐祯重新提一次想要自由出府的要求，他还会答应吗？
　　......会的。
　　他做不到不答应的。明知有风险，还是不愿他不高兴。
　　如果是齐祯，哪怕要月亮要星星，自己都会昏头答应的。
　　肖寒拍了拍额头，叹：原来自己也是有当昏君的潜质。
　　肖寒见冬竹这幅大惊失色的模样，他自己心底里也犯虚，他心虽抖，但嘴上隐忍着简单一字道：“说。”
　　冬竹道：“殿下，小的今天一大早就被怀大人打发出去买东西了，怀大人特地吩咐的那些所需物品，要小的跑遍全城才能够买全，所以小的这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等小的傍晚回来时，怀大人便跟小的说……”
　　冬竹咽了口唾沫：“他看见了北燕来的队伍，还要小的见您一回来就请您去斯华院......”冬竹的声音越说越小，脑袋也越说越耷拉，一点儿也不敢去看肖寒的面色。
　　肖寒又问：“无忧...他生气吗？”
　　冬竹小声道：“小的也不知道，怀大人就只丢下这么一句话便没有再说别的了。”冬竹想了想，又道，“不过！殿下，怀大人还是给您煮了一锅粥，小的摆晚膳时在厨房里看到的。”
　　肖寒点点头，他深深吸一口气，人还在就好......
　　他下了马车，径直往斯华院走去。

　　斯华院此时静悄悄的，不闻一声。
　　肖寒与冬竹一前一后，两个人都十分紧张地迈进门，冬竹走到屋门口便停了，他看着肖寒，像看着一位视死如归的战士。
　　齐祯正背对着肖寒坐着乘凉。他大概是等了有一会儿了，正有些不耐烦，便将比脸大的蒲扇往鼻尖上一搭，用扇子遮住了大半张脸，闭着眼休息。
　　肖寒站到他身后，先没说话。
　　入夏了，夜幕降临前的晚风在燕雀低飞的翅羽边拂过，轻抚着院中葱郁的绿叶，一直吹到齐祯的耳畔。
　　斯华院这会儿这么静，即便肖寒的脚步声再轻，齐祯闭着眼睛也知道他来了。
　　齐祯却没回头去看，他将扇子拿了下来，丢在一旁，站起身，一边自顾自往屋子里走，一边平静地说道：“回来了就进屋用膳吧。”
　　肖寒乖乖地跟在他后边，齐祯让他坐下吃饭他就坐下吃饭，齐祯让他喝几口粥，他就喝几口粥。
　　两个人谁都看上去镇定自若，实则如履薄冰。
　　饭桌上静悄悄了半晌，齐祯对着已经两碗粥下肚的肖寒，问：“今日的青菜粥好喝吗？”
　　肖寒点点头。
　　齐祯有些冷冷道：“为何不说话？”
　　肖寒低下头：“昨日...我对你有所隐瞒，心虚的......”
　　齐祯见肖寒毫不避讳此话题，心中强壮镇定。风拍打着院中树叶，齐祯犹豫再三，最终壮着胆子，直面问肖寒：“北燕使者前来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肯对我坦白。”
　　纠结再三，最终还是选择毫不遮掩地询问。
　　齐祯想，长痛不如短痛。如果这一切都如自己预料般那样不堪，那早早结束了一场梦境也好。
　　肖寒也出乎预料于齐祯的直接，他开始信口雌黄：“无忧......你从前失踪了许久，我也找了你许久，可我万没想到，我失而复得的地方竟然是战场，而且你醒来后……还失忆了。我虽然一直期盼着你能记起我，能记起从前，但大夫实则私下与我说，你会突然忘记从前的事情，有极大可能不光光是因为受伤，也许，在你离开我的那段日子里，有一些自己也不愿意想起的经历。”
　　他一脸认真道：“所以当这次听说是北燕使团进京，我担心有个万一你被刺激到，所以才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肖寒的这番话听得齐祯哑口无言。
　　情网里的人连思绪也会被缠住困住。
　　无忧无忧......自己如今已经适应了这个名字，好似真的将这个身份刻进血肉里了。
　　眼前的肖寒还在无辜地眨着眼看着自己，齐祯的眼神虚了虚，肖寒又要拿起勺子去喝粥，齐祯一着急，伸手夺过了肖寒手中的碗勺，
　　“这么咸，你还喝！”其实，他今天故意在粥里放了许多盐巴......
　　肖寒道：“你亲手做给我的，里面就算有毒我也喝。”
　　齐祯气道：“傻子！”
　　好你个璇亲王啊。
　　他齐佩迎这么多年来自诩高人，却在肖寒这里栽了跟头。看着比自己小，心眼却不比自己少。
　　齐祯气弱地问肖寒：“你今年多少年纪了？我从未听你提起过。”
　　肖寒道：“我也不清楚了，逃亡在外的那几年就没去在意这些。如今大概也就...二十二三，总之是而立之年。”
　　齐祯道：“瞎说，圣人有言，三十而立，你这还差七八年呢。”
　　肖寒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怀大人年长我六年之余，我心急，只有拿自己当老人家，这样就好抢先在怀大人之前而立，听上去老成一点，让你觉得可靠一点。”
　　齐祯心道，看来此人确实是千年的男狐狸精。
　　原本该是心惊胆战的一顿晚膳，不由得被肖寒的没个正经的拉回了往日的气氛。
　　二人默契地谁都没有再提北燕使者入景阳的事情。
　　冬竹一直守在外边，他做好了万全的戒备——等会儿殿下与怀大人吵起来，他就帮怀大人。因为毕竟再怎么样，怀大人都是被殿下宠着爱着的，即使一时生气，等气消了殿下也会后悔，所以他俩如果真的黑起脸来，站怀大人那儿总没错！嗯！
　　可是冬竹警惕地在门口等了老半天，不仅啥事儿没有，过了一会儿，肖寒还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得意又自在地对冬竹道：“今日斯华院还是烧两盆洗澡水。”
　　冬竹：？？？
　　原来怀大人生气的后果，就是要洗两次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