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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自毁容 ...

  •   上辈子最后,暮秋啸失去生息,而后被歆黄鹄抱在怀里。那时,殷翊心头皆是唯一对自己好的人也离自己而去的绝望。

      重生后,再遇暮秋啸,发现不论自己变成何样,暮秋啸还是会待在自己身边。或许暮秋啸是为了救命之恩,或许暮秋啸是为了师父的嘱托,不管是何理由,殷翊并不在意,因为此生暮秋啸不论是生是死所选择的就只有自己身边罢了。

      经历过何谓求而不得的殷翊自然看懂了——歆黄鹄看到暮秋啸死亡时,那一刻的难以置信以及悲痛欲绝。

      如今再见歆黄鹄,纵使还是一副温润如玉的姿态,可殷翊忽然意识到了这人眼中隐藏的极深情感。

      原来歆黄鹄对暮秋啸并非单纯的同门之情,早有了别样的心思。

      与此同时,殷翊回想起印证此种想法的一幕幕过去。

      当他还未成为谷主,和暮秋啸走在一起时,若碰上了歆黄鹄,歆黄鹄便会对他简单的点点头,然后想尽办法与暮秋啸攀谈,就算是一次次被冷面以待,也不以为意,甚至越挫越勇。

      后来他成为了谷主,歆黄鹄也会对他恭敬以对,但更多的目光却还是投注在暮秋啸身上。歆黄鹄大概没真正想过隐藏,然而他的那份热情,暮秋啸似乎从未感受到过,从来都是热脸贴冷屁股。

      怪不得,齐华池揽着林韫的肩出现在他眼前时,齐华池的表情是那么酣畅淋漓。

      还真是,没有比这更令人痛快的事了。

      殷翊现在身体内被生蛇蛊折磨的多痛,脸上就笑得有多灿烂,狐狸眼里潜伏傲慢,表面看来宛如月牙般勾魂摄魄:“歆黄鹄,我知你想要什么,很可惜,你永远别想得到。”

      目有星辉,一身粗布麻衣也不损风姿绝卓。

      就连歆黄鹄都不得不承认,有人光凭相貌便可以把世间大部分人都蛊惑得五迷三道。不过很可惜,他不是这其中的人,殷翊所遇的人,所求的也更是满足自己的贪欲,从未被这人的外表所迷。

      至于殷翊的言语,歆黄鹄恨得牙痒痒也只是笑得温柔:“薛神医,你将我支开,把暮秋啸的毒治好了?”言语中有着对暮秋啸的警惕,话却是对背着竹篮,出现在不远处的枯骨圣手薛筎说的。

      薛筎完好的左手拿着一把刀片极长弯如弦月的宽扇镰刀,依旧是那副半梦半醒的姿态,懒洋洋道:“你家谷主很清楚,我碰上有趣的人,就容易脑热做些傻事,否则我今天也不会这模样了。”他摆了摆自己只剩下骨头的右手,“况且,我这不是还没治就叫你回来了吗?”

      歆黄鹄懒得再和性情古怪的薛筎废话,脚下施力一踩屋顶,人随即窜出数米,携银枪来到暮秋啸面前。

      “当——”的一声,短兵相接。

      暮秋啸以看似轻巧地动作接住了歆黄鹄猛烈的重击,并对身后的殷翊道:“主人,到我背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须臾间,尖锐枪头刃与闪烁寒芒的利剑碰撞摩擦。而暮秋啸的话语并未得到回应,殷翊反而倒退几步,笑着道:“不用担心,尽你所能。”

      暮秋啸眉头微蹙,使剑出手。

      目睹殷翊行为的歆黄鹄在内心嘲讽此人的自不量力,凝视近在咫尺的冷厉双眸,锲而不舍道:“秋啸,这些年,你时刻守在殷翊身边,你的救命之恩早就报了,不是吗?”

      “不只是救命之恩。”冷冰冰的声音从少言寡语的人口中溢出,听在歆黄鹄耳中更似印证了殷翊的话。

      内力推入银枪,歆黄鹄下一招力道又重了几分。

      面对灵便无比的锋利银枪,暮秋啸一扫长腿,在歆黄鹄一跃而起的那一刻,急转身形,一剑劈向对方的腰际。

      暮秋啸所有的动作快得出奇,几乎在转瞬之间,便转守为攻,攻向歆黄鹄。

      一袭黑衣在夜色下犹如鬼魅,身姿飘忽,出招动作轻灵,一剑落下却刚猛霸道,凌厉无比,好似冬日朔风吹在衣不蔽体的人身上,简简单单的数招便使人无力招架。

      以前在轮迴谷,歆黄鹄时常以切磋的名义借机接近暮秋啸。而从第一次切磋时,他就明白实打实的比拼,自己是胜不过暮秋啸的。可那也是曾经了,现在的暮秋啸余毒未清,明显内力空乏,歆黄鹄余光看到薛筎,更是定了定心。

      暮秋啸似乎察觉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剑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离,脚尖点在银枪尖刃,暮秋啸瞬间下腰,并且小腿勾住枪柄似是要夺走歆黄鹄的银枪。

      暮秋啸的腰肢以下在半空中迅猛扭转,右手长剑更是以极其刁钻诡异的角度刺向歆黄鹄的肩膀。

      歆黄鹄当然不会让他得逞,以巧劲双手压住枪柄两端,双肩一震,长剑竟像是碰到了一层无法刺穿的内力铁壁,铮铮剑吟,刹那被震荡开来。

      暮秋啸并未纠缠,就要退离与歆黄鹄的缠斗赶往殷翊身旁,却不想,银枪迅捷地撞向他的腰侧,他只能继续用长剑抵挡。

      如果是平时,适才那一剑已经破开了歆黄鹄的内力防护从而退开。

      而强行运用真气的后果便是还未清理干净的余毒开始蠢蠢欲动,真气仿佛被割裂带来的翻涌,叫他肺腑翻腾,但这对暮秋啸而言根本算不来上什么。

      他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殷翊那边,更发现殷翊以微不可查地对自己摇了摇头,他便只能咬牙继续应对歆黄鹄纠缠不休。

      再看殷翊这边,当暮歆二人打斗起来的时候,他只是淡定地后退数步。

      他上辈子就见识过功夫长进后的歆黄鹄,也是在升天任海枯这里,那时暮秋啸已经数次毒发,在与歆黄鹄相斗的几乎神志不清时却还强撑着,殷翊都看在眼里,自然也明白今日的两人称不上势均力敌,暮秋啸也不会轻易输了。

      心里想着暮秋啸能撑多久,身边不知何时便多了一个人。

      薛筎手持镰刀架在他脖子上。

      殷翊丝毫不怵,甚至莞尔一笑,用只有两人听得到声音说:“薛前辈,我们不是说得好好的嘛,晚生这是做错了什么惹您不快了?”

      “我之前就说过,我这辈子最讨厌生得好看的人了,更何况还是你这种自作聪明的人,我更讨厌。”薛筎道,“所以思来想去,我还是和阮冥合作更舒坦。”

      殷翊无辜地叹息,恰巧与暮秋啸四目相对,摇了摇头,看到对方咬了咬唇,眼中冰霜更甚,手中的长剑更是在歆黄鹄手臂上划出一道血槽。

      他嘴角笑意更深,意味深长道:“前辈知道了?”

      薛筎不置可否:“不然我为何说你自作聪明。”

      “我承认,我骗了您。”骗之一字,殷翊说得坦坦荡荡,耳边是铛铛铮铮的武器相击声,他没有废话,直截了当道:“师父临死前,曾对我说过一些话,这些话连阮冥也不知,而其中便藏着那人的所在。我此次被擒,阮冥事后就是要从我口中问出这些,之后再告诉你罢了。但若真如此,我誓死不会说一个字。”

      镰刀逼近殷翊脖颈处白皙的皮肤,透入肌肤,渗出血珠。

      这一点疼痛与五脏六腑被啃食的痛楚不值一提。

      上辈子,他被歆黄鹄带回轮迴谷,似乎是故意要让他见到的是一片残破荒凉的景象,心生愧疚,后来便将他带去了阮冥新建的门派里,然后在那里足足生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阮冥一声声亲昵地唤他大师兄,说相信绝不是他背叛轮迴谷,一定会向谷中大家解释,绝不会再让殷翊背负骂名。

      殷翊离谷后历经人心惟危,在外逃亡多时,以为又入虎穴,没想到却重获信任与温暖,绝处逢生中,以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以为阮冥还是当初那个喜欢撒娇,喜欢说“我最喜欢小师兄”的师弟,所以他信了。

      就算谷中谁都不信他,可只要阮冥信他便够了,那时的他这么想。

      即便殷翊受尽冷眼,但只要和阮冥在一起,却像是抓住了暮秋啸之外的温度,度过了相对平静的一个月,然后某一日,阮冥说:“小师兄,轮迴谷经过一次浩劫,即便改了门派名字,弟子们至今仍心有余悸,而你一定可以做到让大家重整旗鼓。因为,师父只和你说过那些绝密之事,所以我想推你重新坐上谷主之位。”

      殷翊从来不想做谷主,听到这些话,加上出谷后的遭遇以及目睹了这个新门派由阮冥管理下的蓬勃生机,思量再三拒绝了阮冥的心意,将那些话告诉了阮冥。

      他只希望阮冥能够重振谷内人心,让轮迴谷重新回到过去自己所待的充满欢喜祥和的地方,所以如他所愿又何妨。

      然而,对最亲近之人的信任,造就的是又一次如临深渊……

      心念电转,表面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功夫,殷翊右手握住长长的刀片,小锯齿陷入手心,霎时有鲜血沿着手腕滴下。

      薛筎似乎清楚殷翊孱弱的内力不可能危及自身,亦或是想看看殷翊到底想做什么,没有阻止殷翊的作为。

      只听刀刃刺破肌肤的声音划破空气,伴随暮秋啸一剑绞扫,银枪落地之际,立即扭转身形,一跃而起来到殷翊身前,眼见一道长约四寸的血槽出现在殷翊右脸上,他的神色有刹那恍惚。

      殷翊不徐不疾,缓缓道:“薛筎,我们重新交易如何?”

      滴答滴答的血迹溅在草地上,如绿茵开出红花。

      殷翊似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右脸血迹斑斑,面色苍白如纸却满脸笑意,透着轻狂。

      数箭袭来,“当当”数声,除了暮秋啸的长剑抵挡利箭之外,薛筎手中的镰刀也飞向前方,撞歪缠着红缨的利箭之后,“嘭”的一声,扎根在歆黄鹄的脚边。

      未等歆黄鹄发作,一阵迷烟忽起,周围五丈之内无法视人,歆黄鹄屏息急退,等迷烟散去,三人早已不见踪迹。

      黑夜笼罩山林,鼻尖是阵阵血腥味。

      殷翊伏在暮秋啸的背上,吐血不止。

      按照薛筎的说法,殷翊所中的生蛇蛊在第一个二十日便不仅局限于搅弄五脏六腑,而是会严重毒发一次,破坏人体内部,使之吐血不止。之后便是第二个十日后,然后是五日后,最后是天天如此,直至吐血身亡。

      薛筎在前方不断改变前进路线,身影起起伏伏,要不是暮秋啸身上的毒解了一半,在离开升天任海枯后又给了暮秋啸一颗药丸,他定无法维持内力紧跟其后。

      暮秋啸内心焦急万分,但现下除了紧跟薛筎外,别与他法。

      “这么害怕,难不成,你喜欢的是我的脸?”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暮秋啸需要仔细聆听才能听清楚殷翊说的是什么。

      听明白后,暮秋啸张口欲言,可又不能直言让主人不要开这种玩笑,便只能道:“没能保护好主人,是属下该死。”

      连绵的轻轻低笑让暮秋啸困惑不解,殷翊趴在他背上胸膛起伏,竟是轻笑起来,片刻后,声若蚊蝇道:“真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殷翊的笑声微不可闻,却透着无边快意。

      原来扭转乾坤的滋味是如此畅快,而这只会是第一次。

      脸上和体内的痛仿佛都迎风而去,吐出的血浸透了暮秋啸的背,殷翊眼前泛白,思及暮秋啸适才的话,他昏昏沉沉,一字一顿道:“以后别说自己该死……世间其余人都该死,唯有你暮秋啸,不该死……”

      语毕,恍恍惚惚,如临云端,殷翊不知这句话带给暮秋啸多大的心神波动,只知重生后一直紧绷的神经首次有了松懈的迹象。

      他嘴角含笑,阖眸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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